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关于屑老板夫人迷信科学这档事》作者:木下浅葱 文案: 我妻若菜,有着幸福的家庭,帅气多金的老公,可爱乖巧的女儿,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每天只负责貌美如花。 然后某一天,正发愁接下来的舞会穿哪件礼服,家里被□□了。 你说啥,我老公是X?就算你带着花札耳饰也别想忽悠我迷信! 坚信科学的人被一步步掰弯的故事【无责任摊手】 姑且排个雷: 1.理想化世界,理想化屑老板 2.屑老板打出了be死亡结局 3.感情线已死,请模糊了它吧 4.关于女儿的名字“咔酱”,今天看到好几个人提到所以来解释一下,名字叫伽百子,发音是“咔”,加个酱会比较可爱一点 5.文案里的X请大家自行领会,因为不能出现那个字 内容标签: 综漫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婚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我妻若菜,屑老板,炭炭 ┃ 配角:看看预收么么哒《新来的哑柱不受欢迎怎么想都是你们的错》 ┃ 其它:屑老板 一句话简介:你老公是X 立意:要有一颗善良温柔的心 第一章   好冷……   空气中不断膨胀的冷气肆虐着全身每一个细胞,像无数的针,真真实实地扎进血肉之中。   蜷缩在冰面上,透支着少得可怜的体温做最后挣扎。   头顶有一双眼睛悄然睁开,明明是明亮纯净的樱绯色,却冰冷的和周围的寒意融为一体,不带丝毫人类该有的情绪,令人心悸,犹如一盆冰水浇在脊梁上,寒彻肌骨。   “若菜。”   床上的人猛然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周一片冰凉,用微颤的手指一抹,竟然是透明的液体。   ……哭了?   “若菜?”   低音磁性的男声再次响起,我妻若菜下意识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浮动着碎光的樱绯色眼睛。   紫色的瞳孔骤然细缩成针,身体不受控制地去推他。   若菜的力量显然无法撼动男人,他反而抓住她的手,俯下身以一种极低的姿态看着面色苍白的人,“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若菜经过短暂的恍惚后总算平静下来,抬手遮住眼睫,身体的颤抖渐渐停止。   男人握着她的手牵下来,另一只手扯了张纸巾擦去她额头的冷汗,又问了一遍,“做噩梦了吗?已经没事了。”   若菜顺势靠在他怀里,要说梦的内容其实醒来后她就忘记了,只有那股沉重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悲伤还残留在体内。   “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男人取过旁边的枕头垫在若菜腰后,并贴心地替她拉好被子,做完这一切才转身去桌子那倒水。   一杯温水下肚,身子暖和过来,若菜这才轻轻地叫了声“月彦”,“你今天回来的晚了,本来想看着书等你的,没想到睡着了。”   被叫做月彦的男人接过她手里的空杯子放到旁边,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工作上遇到了一点麻烦,下次不用再等我了。”   听他这么说,若菜担心地问,“麻烦?发生什么事了吗?很严重吗?”   “已经没事了,都解决了,若菜什么都不需要担心。”   床边一沉。   月彦脱掉拘束的西装上衣,在她身侧躺下来,看着她眼下的青色说,“马上要天亮了,再睡一会,你都没有休息好吧。”   “月彦你才是应该好好休息,都忙一晚上了。”若菜没有跟他一起躺着,反而爬下了床,取过旁边衣架上的外套披上,“肯定连口水都没有喝吧?我去帮你煮碗面,吃了再睡。”   月彦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只闭上了眼睛,像是疲惫万分的模样。   若菜站在床边看了他许久,生怕会吵醒他似的,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鬓边微卷的黑发,然后才看向墙上的挂钟,短针已经指向“5”,窗外的天空渐渐泛起一层鱼肚白。   若菜随便吃了几只饺子就去早市买食材,时间还早,店里没什么客人,热情的老板娘便帮着一起挑选新鲜的蔬菜,嘴里熟稔地说着,“今天我妻酱来的真早啊。”   若菜至今未习惯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被叫做“酱”,以笑作为害羞的掩饰回道,“因为怕来晚了这里的菜就被卖光了嘛。”   虽然知道她夸这里生意好是在说场面话哄自己开心,老板娘还是非常受用,又割了一刀牛肉,“这是刚杀的牛,拿回去给你丈夫补补身子,总是大晚上的出去工作,熬夜可伤身了。”   这袋被单独装好的牛肉,老板娘完全没打算收钱,若菜连忙打开钱包,“不行不行,我不能白拿老板娘的东西,现在牛肉都涨价了。”   老板娘把递钱过来的手推回去,豪爽地咧开嘴笑了,“你一直照顾我的生意,都是老熟人了,还是说你看不上我这点肉?”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依不饶地给钱就是不识好歹了,若菜只能谢过老板娘的慷慨。   “说起来都好久没有看到咔酱了,真是寂寞啊。”   听老板娘这么说,若菜也是十分想念女儿,无奈地笑了下,“这不是每次去爷爷家都玩疯了不想回来。”   老板娘跟着大笑两声,“哈哈,小孩子玩兴都大。”   又跟老板娘闲聊了会,若菜拎着菜告辞,路过一家成衣店时被在门外招揽客人的几名服务员拉进去,一口一个小姐姐叫得特别甜。   女儿都已经六岁的若菜挡不住她们的甜言蜜语攻势,加上店里的洋服确实好看,十分爽快的买下了一套。   回到家,若菜把菜清洗干净放入冰箱,这种能够长时间保鲜的电器还没有在民间普及开来,只有少部分当权者和富人能拥有一台,家里这台也是月彦托了关系才买到的。   很多人都羡慕她嫁了个长得帅会赚钱还体贴的好老公,不用去上班,每天逛逛街浇浇花,只需要负责貌美如花,但生活哪里是这样简单的事。   房子大,意味着要花更多时间和精力去打扫,即使是每天都清扫,边边角角的地方还是很神奇的会长出灰尘来。等把整个家打扫干净已经是中午,吃过饭要继续收拾厨房,洗衣服,以及把各处归整一下,几乎一整天都在连轴转。   月彦心疼她,让她请人来打扫,但这是他们的家,她不想经由别人的手。   给在乡下乐不思蜀的女儿打去一个电话,那软软糯糯的声音是唯一能让她疲惫全扫的东西。   【谁?】   电话很快接通,不过由于乡下信号不好,一直有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干扰,在刺耳的杂音中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若菜微微一愣,那边只有爷爷奶奶和女儿三个人,这个说话的人是谁?邻居吗?   想到那座山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他们一户人家后,若菜又打消了这个猜测,正当她的思想往某个危险的方向拐去,电话那头的人柔柔一笑,【啊哈,是嫂子吧?我是月彦的妹妹,刚好回乡下探望爸妈,要换咔酱来接电话吗?就是咔酱在田边玩,我去把她叫回来,嫂子稍等一会。】   若菜迅速搜索一圈相关记忆,和月彦的婚礼上确实有这样一个人,听说常年在国外念书,确认身份后若菜连忙叫住她,“不用了多未酱,就让咔酱好好地玩吧,我待会再打电话就好。”   【嫂子是不是对咔酱太过纵容了?】   带着些揶揄的口吻,让若菜不禁红了脸,“玩是每个孩子的天性,等回来后我会让她收心好好读书的。”   却不知这句话反而让多未笑得更厉害了,若菜困惑得很,实在不觉得刚才她说的有什么好笑的。   ……   遥远的山脚下有一栋古旧房屋,衣着性/感的女人挂了电话,似笑非笑地看向站在门口不进来的女孩,女孩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年纪,眼神却阴骛得吓人。   女人斜倚在桌子旁,手指勾起一缕长发打着旋,唇边漫开戏谑的弧度,“咔~酱~记得回去后要好好学习认真上课呀~活了几十年,突然跟一群小屁孩一起上课有什么感想吗~”   女孩阴冷地盯住她,警告道,“别擅作主张,无惨大人还没有玩够这场游戏,而且,交代给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祭出“无惨”这个名字效果极佳,女人脸上的笑容一僵,摊了摊手离开了。 第二章   花瓶中,深粉色的山茶花瓣层层叠叠地舒展开来,馥郁的清香在这方空间铺垫开来。   若菜挂掉电话后不禁叹了口气,虽说好玩是孩子的天性,但玩到收不住心还是挺令人困扰的,马上假期就要结束了,也不知道去学校能不能适应。   约摸过了一个小时,若菜把饭煮下去后又打了通电话去乡下,这次总算是伽百子接到了。   听着女儿甜甜地叫着“妈妈”,若菜一天的疲劳消失不见,整颗心都跟着化了。   面面俱到地关心了一下女儿在那边的衣食住行情况,若菜才不舍地切断通话,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去烧菜。   等月彦醒过来的时候若菜算好时间做了一桌营养全面的丰盛晚餐,在叫吃饭之前先看到了穿戴整齐一副出门模样的月彦,临时改口问,“月彦,又有很着急的工作吗?”   “抱歉若菜,已经来不及了,我先走了。”月彦说完从衣帽架上取下一顶白色平顶礼帽戴到头上,褪去一丝弱不禁风,整个人瞬间增添了一股优雅绅士的味道。   若菜仔细且迅速地把几个天妇罗跟蛋卷连同馒头码放到便当盒里,急忙追到门口,“什么都不吃身体会吃不消的,至少把这个带上吧。”   “谢谢你,我会吃完的,若菜的手艺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月彦在玄关换好皮鞋后开门出去了。   若菜站在那,从门外钻进来的夜风渐渐吹凉她脸上的热度,抬起双手用手背捂了捂两颊,还有一丝淡绯没有化开。   月彦虽然温柔,但平时并不擅长表达感情,结婚这么多年,两人间的相处没有多么荡气回肠的情感碰撞和升华,更多的是细水长流的宁静。   若菜也习惯了这种老夫老妻式的婚姻,更多的也是社会环境和世俗目光让她做不出太出格的行为,难得的亲密接触,竟让她心跳一时慢不下来。   另一边,月彦出了街巷就一脸冷漠地用手帕一根一根手指擦干净摸过若菜的那只手,同手里的便当盒一起随手扔到了路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若菜对此一无所知,终于整理好情绪,回到餐厅坐下来,独自一人面对这么多料理,忽然有种寂寞之感,这种聚少离多的状态明明已经持续很久,她却依然无法适应。   洗完澡,躺到大到空旷的床上,若菜很快闭上了眼睛,今天没有做噩梦,而是梦见了以前的事。   和月彦的初次见面。   豪华幸福的婚礼。   伽百子刚出生时的模样……   “……”   有什么地方不对……   说不上来的空虚感持续到第二天醒来,若菜发现枕头濡湿了一片,她仔细回忆,居然怎么都想不起怀胎十月时的具体经历,甚至连襁褓中的伽百子的脸都十分模糊。   看了看钟面,早过了月彦平时回来的时间,心里担心,但她在家什么都做不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去买食材然后煮一碗面安安心心等他回来。   店里老板娘看出她的憔悴,担心道,“我妻酱,这是怎么了?”   若菜犹豫着,很快被老板娘眼里的真切感染,把自己的烦恼一说。   老板娘听了直笑,“还当是两口子闹矛盾,原来是这个,生完小孩后记忆力下降这不是很正常吗?你别看我这样,有时候经常转身就不记得要拿什么东西。”   “诶?原来是很平常的事吗?”若菜也是一愣,没想到困扰了自己这么久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等你再生一胎就会明白了。”老板娘慈爱地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言语中有揶揄之意。   若菜因她直白的话羞得差点被口水呛住,“什、什、老板娘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再生……生一、一胎的……”   说到后面有些难以启齿,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低着头逃走了。   老板娘被她这反应惊到了,短暂的愣过之后一拍大腿,笑得合不拢嘴,“也没说什么啊,这孩子东西都忘了拿,都是六岁娃的娘了居然还跟小姑娘似的,脸红成那样,不是让人更想捉弄了么。”   若菜没头没脑地一路跑出去好久才发现刚买的菜没有拿来,这会脸上火辣辣的,也没好意思返回去,看到路边有辆卖拉面的摊车,便走过去看了一下。   撩开写有“一乐”的暖帘,里面空间虽小,五脏俱全,旁边挂出的价格表上的内容有很多。蔬菜拉面、豚骨拉面、叉烧拉面、特制拉面,还有炒面、鸡蛋、米饭、日本清酒等,价格都很实惠,主要是味道真的太香了。   吃惯了自己手制料理的若菜都忍不住想坐下来吃,正在切菜的老板转过身来,看到客人是位年轻女性,从善如流地招呼她坐。   “欧就桑,要来一碗拉面吗?”   刚要点单的若菜顿了下,印象当中似乎从来没有看到过月彦吃东西,每次给他打包带去公司的便当也都吃得干干净净,她竟连丈夫喜欢吃什么都不清楚。   踌躇了一下,若菜轻轻开口,“能外带一份番茄牛肉拉面吗?”   老板应和一声,去取食材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窘况,若菜有些坐立难安,只觉得闷得厉害,把掉落到胸前的长发拨到耳后夹住,走到外面去透气。   这个位置比较偏僻,路上没有什么行人,若菜吹会风好了许多,正要转身猝不及防被一阵锐利的风定住脚步,反射着绯色日光的刀刃带出凌厉的气势。   “!!!”   少年看清若菜的脸时一怔,不确定地嗅了嗅,表情十分奇怪,像是痛苦的时候突然听了个笑话,僵硬的定格在那里。   少年脸上就残留着浓郁的憎恶,却在即将宣泄出来的时候被突如其来的变故硬生生地掐断。   不过他很快调整好情绪,收起刀,充满歉意地弯了弯腰,“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事实上变故发生得太快,若菜的大脑还来不及给出任何反应,见少年诚恳地认错才恍然回神。   若菜不知道他这一情绪变化的原因,只心惊地望着他背后随着弯腰动作而险险要往前掉的大木箱,忙去扶他,“没关系,我并没有受伤。”   少年深吸一口气,闻到的气味非常矛盾,那是一种令人作呕的臭味,仿佛无数尸体堆积腐烂。   但被这股恶臭包裹在里面的是无法形容的清冽味道,像雪一样纯粹,像水一般清澈,是他从小到大闻到过得最干净最好闻的气味。   不是鬼。   她是人。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l a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三章   少年有着一头末端微卷的深红色短发,露出的左额有一大块丑陋的烧伤疤痕,但眉眼间的温柔化开了这份狰狞。   除了那只大到能塞进一个小孩子的木箱,在市松图案的羽织下是刚才那把日本刀。   若菜迟疑一下,想要说些什么,还没张口就被清晰的咕噜声打断,她眨了眨眼,望向少年的肚子。   少年脸一红,羞赧地垂下头去。   若菜掩嘴笑了笑,“要吃拉面吗?”   少年闷头走过去,看到价格吓了一跳,乡下这些钱能够吃顿大餐了,想到瘪瘪的钱包,不禁打起退堂鼓,“那个,我还是去吃别的好了……”   若菜看出他的窘况,没有说别的,只象征性地把他往座位旁一推,“阿姨请你吃。”   “这怎么可以呢,我刚才还差点伤到你……诶?阿姨?”少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称呼问题,下意识摸了摸脸,暗想难道自己看上去这么小吗?   “我女儿都六岁了,看到你这样的孩子就放不下心。”若菜对正在忙的一乐拉面老板道,“老板,再加一碗豚骨拉面,多加些叉烧,麻烦了。”   “嗨呦!”老板扬了扬空着的手,示意他听到了。   少年红着脸坐下来,动了动唇,对着那张看起来稚嫩如白瓷般的脸,怎么都喊不出“阿姨”二字,只能低头道,“谢谢您。”   拉面很快烧好端过来,一乐老板又把另一份拉面打包好。   少年耐不住香气,抓起筷子就吃起来,吃完了才想起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忙擦干净嘴巴郑重地说,“真的太感谢您了,我叫灶门炭治郎,老家在云取山上,还是第一次来这么繁华的地方,没想到物价这么吓人。”   即使听到这样穷酸的发言若菜脸上也没有异样,反而流露出一丝关心,“我的名字是我妻若菜,你是一个人来的吗?父母知道吗?”   提到父母,炭治郎明显顿了下,但很快略了过去,抬头时恰好撞进那双紫眸,不是纯正的紫色,而是带了茜草染的红,泛着温柔的水雾,一眼便能让人的内心跟着柔软下来。   果然……   还是很在意身上鬼的气味。   放不下心。   “那个……我妻桑。”炭治郎依然没办法违心地叫她阿姨,只能退而求其次换了个叫法,“我暂时没有地方住,您能收留我一晚吗?”   他不擅长对初次见面的人提出这样冒昧的请求,耳根都红了,又想弄清楚她身边是不是有鬼潜伏,说完用坚定的目光看向她。   “什么一晚,如果没地方住的话多住一段时间也可以。”   家里客房有很多,若菜倒是不介意,就是好奇他矛盾的表情,瞧他这个模样显然是有内情的,不过她不会去打探别人的隐私,也许是有什么苦衷,只要知道他没有恶意就足够了。   大正时期,一幢幢豪华的洋别墅渐渐取代老式和屋,若菜的家大到炭治郎震惊极了,里面的装修和摆设也让他不敢乱碰,更重要的是太臭了。   实在是太臭了,到处是鬼的气息,这种浓到鼻子刺痛的恶臭到底是吃了多少人才会有的,简直就像是鬼的大本营。   若菜毫无察觉,给他倒了杯水,“灶门君,随便坐吧,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不用拘束。”   被她风一样轻柔的声音熨慰至心底深处,炭治郎紧绷的肩膀慢慢松散下来,但一直提高警惕,装作好奇的模样四下打量室内。座钟、壁炉、沙发,全是他没有见过的欧式风格,连喝水的杯子看起来都很奢侈贵重,简直像误入了宫殿。   徘徊一圈没有发现特别的地方,目光最终落到墙壁上挂着的巨幅肖像画上。   画上画了三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女孩子,右边的年轻女人是若菜,另外两个他没见过,但仅仅只看她的半身像,画得实在太好了,仿佛是在照镜子。   这样想着,炭治郎不由感叹出声。   若菜听到后笑说,“那不是画,是照片,照片上的是我丈夫和我的女儿伽百子,很可爱吧?今年刚满六岁。”   若菜的丈夫西装革履,也许是黑白色的缘故,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笑容也有些虚弱。伽百子倒是笑得很灿烂,炭治郎还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或者是周围鬼的气味的先入为主影响,总觉得这张照片有哪里不对劲。   鬼无法在太阳底下生活,这会太阳已经高升,炭治郎确信了刚才的判断,我妻桑是人类,所以身上的气味肯定是从周围的人身上沾到的。这么浓郁的量,平时相处时间一定非常多,加上这幢诡异的别墅,很有可能是经常出入这里的人。   “我妻桑,您打包了拉面不是自己吃吗?”直接说明来意可能会被当做可疑人物,炭治郎只好装作不经意地询问。   若菜看着拉面失神了一会,也是奇怪地皱了皱眉,“这是给我丈夫带的早餐,真是奇怪啊,平时早就回家了。”   “回家?”不是出门而是回来吗?   “嗯,月彦工作的公司特别忙,是两班制的,每班十二小时,最近好像在研制关于抗生素的药剂,更加忙了,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炭治郎把这句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消化掉,虽然还留有疑虑,但差不多可以排除这个叫“月彦”的人是鬼的可能性。   就他闻到的这股臭味,绝对是十分凶恶残忍的鬼,不可能融入人类的社会环境安居一偶,而且也没听说鬼能和人类生孩子的,所以是佣人之类的吗?可又是为了什么?假装人类混到这里干活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吗?   “灶门君?灶门君?”   炭治郎一时想得太入神,若菜唤了好几声才回神,“啊?嗯,我妻桑,怎么了吗?”   若菜指了指他背后的箱子,“这么多行李一定很重吧?我带你去二楼的客房,平时都有定期打扫,所以可以直接住下。”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麻烦一个初次见面就对自己如此亲切的人,炭治郎始终还是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地说,“真的太感谢您了,我会注意不打扰你们的,只要找到落脚的地方就搬出去,住宿的钱还有刚才的拉面钱,我会想办法还上的!”   他说得格外认真,若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关系,不用还,如你所见,我家并不缺钱,而且我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谢礼才收留你的,看到有困难的人就想要帮助,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不,并不是那样的,虽然善良的人有很多,但这个社会上依然存在着邪恶的部分。   炭治郎没有把话说明,我妻桑没有接触过黑暗,还是一直这样乐观积极的生活下去更好。 第四章   鳗鱼块整齐地码放在铁板锅上,表皮逐渐渗出油脂,哧溜溜的轻微爆响声在空气中炸开,外焦里嫩烤得刚刚好,然后放到精美的漆盘中,浇上酱汁。   吃惯了粗茶淡饭的炭治郎没能控制住分泌的口水,一筷子下去肉质松软却不散开,吃进嘴里是满满的享受。   “好吃……真的太好吃了我妻桑!”   平时见不到丈夫吃饭的模样,若菜时常自我怀疑,这会得到肯定,心情跟吃了蜜一样,忙不迭追问,“真的吗?真的很好吃吗?灶门君,晚上想吃什么?生鱼片?天妇罗?寿喜烧?火锅?还是怀石料理?”   炭治郎因她亮得吓人的眼睛愣了愣,“那个,不用了,本来让我借住在这里就很感谢我妻桑了,哪里还能连三餐都麻烦您。”   “我喜欢做料理,但是一直看不到人吃,看到灶门君吃得这么开心,我也感觉很幸福。”   发现她不是在说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的想法,炭治郎也不好再拒绝,“那就先谢谢我妻桑了,还有,您直接叫我炭治郎就可以了。”   “炭治郎。”若菜试着叫了声,随后一哂,“炭治郎也别用敬语‘您’了,说是‘阿姨’,其实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自从洋人文化传过来,女性得到了部分解放,越来越多的人晚婚晚育,但爱情这东西是甜美的毒药,一见到月彦的时候就知道非他不可,若菜便在15岁那年嫁给了他,如今也不过二十二岁而已。   “怪不得我妻桑看起来就还很年轻的样子。”之前她说自己是‘阿姨’,炭治郎还感慨过就算是童颜也太过分了,说是十六岁也不为过。   被夸年轻,嫁为人妇的女性当然受用,若菜脸上的笑容更甚,笑过之后无意识地往旁边的座钟看去,每当此时,眼里总会黯淡一分。   炭治郎在这之前没见过座钟,但上部的表盘和钟表很相似,想必是同为计时的工具,现在时针已经指向数字12,“我妻桑老是去看时间,是在担心你丈夫吗?”   若菜不禁叹了口气,“平时就算晚回来也会打个电话回家的。”   “别太担心了,也许是工作太忙,我妻桑之前不是说要研制什么新药吗?”   若菜被他安慰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最后弯起嘴角笑了,“月彦老是一忙起来就忘记时间。”   炭治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话虽劝了她,不过他心里总有不太好的预感,这里有吃人的鬼,天还没亮的时候,万一在回来的路上被鬼袭击了……   见他突然站起来,还拿过了被摆放在一旁的日本刀,若菜忙叫住他,“炭治郎,你要去哪里?”   “我……我去外面转一转,顺便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嗯,工作。”   炭治郎不擅长说谎,慌忙背过身去,心虚地不敢看她。   若菜没有多想,反而指了指并不是装饰用的刀,“你拿着管制刀具会被抓起来的,还是不要带着比较好。”   炭治郎真不清楚城里的规矩,原来这里禁止佩戴刀剑的吗?可这是日轮刀,除了日光,是鬼唯一的弱点。就算没办法在太阳底下活动,也保不准鬼躲在某个阴暗处,手无寸铁的话根本没办法战斗。   看出他的犹豫,若菜猜测是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隐情,并不追根究底,让他稍等一会后跑上楼,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样东西,是以织金锦制成的布套,长度大小刚好适合日本刀。   炭治郎诧异地抬起手摸了摸,这些富丽堂皇的金线银线编织成穿枝莲图案,整块布上花纹遍布,不露空地,异常精美,“这是……”   若菜把袋口的标签扯出来,挂在显眼的位置,“这是东京最著名的一家剑道馆的东西,给学员装竹剑用的,不打开不会有人发现里面装了什么,你只要注意别在人前拔/出/来就好。”   指腹摩挲过纵横交织的金银线,带来轻微粗糙的触感,连带着刮动内心最柔软的某处。炭治郎背好大木箱,再一次对她鞠躬,“谢谢你,我妻桑,那我出门了。”   “路上注意安全,你若是想找工作的话可以去浅草六区。”   “我记住了,谢谢。”   找工作只是借口,炭治郎打算先在附近日照薄弱的地方找一找有没有鬼的踪迹,低声对身后说着,“祢豆子,我妻桑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我一定要找出这个隐藏的鬼,不能让她置身于危险之中。”   没有得到回应。   炭治郎把手往后探,摸了摸木箱顶部,似乎在自言自语,“祢豆子,你好好地睡吧,哥哥一定会保护你的。”   ……   背着跟体型不协调的大木箱,炭治郎从若菜的视线中消失。   若菜目送他一路离开,轻声呢喃,“怎么一直在说谢谢,不过为什么走到哪都要背着那个箱子,里面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就算放在客房里她也不会去打开看,更不会因为贵重而据为己有,不被信任的感觉多少让她有些受伤。   把家里里外外的卫生做好,若菜扶了扶酸痛的腰,半开玩笑地自嘲说,“真是得服老了,才这么点活动量就受不了。”   说完有些口渴,便下楼去倒水,转身后被沙发上的人影惊到,定睛一看发现是月彦,还穿着昨晚出门时的衣服,脸色也不太好看,苍白得很。   “怎么一声不响地坐在这里?是不是很累?我给你去放水,对了还有饭,月彦你吃过了吗?我去下几个饺子?”   “不用。”   若菜被他语气中的冷漠冻住,“……月彦?”   “我在公司吃过了,抱歉,我实在是太累了。”   月彦唇边漾开熟悉的弧度,仿佛刚才的冰冷只是虚幻的镜花水月,若菜自动忽略了那份异样,急急忙忙跑上楼,一面说,“我这就去放水,月彦你再等一下,泡个澡再睡会舒服一些。”   尾音随着楼梯在二楼楼道拐弯口消失,月彦保持着刚才的动作坐在那,脸上的微笑潮水般褪去,樱绯色的瞳孔失去了人类该有的温度。 第五章   “若菜,今天家里来过客人吗?”   若菜俯身在浴缸里试水温,听到背后的问题回道,“早上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少年,看起来很需要帮助,我就让他来家里了,住在二楼右侧第二间客房。”   她不是第一次捡人回来,月彦没有惊讶,“你总是这样,有时候太过善良并不是好事,万一对方是有所图谋的坏人呢?”   若菜回过半个身子,睁圆了眼似乎是在不思议,“不会的,炭治郎看上去不是坏人,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恶人,而且他才十几岁,还是个孩子呢,嘛,虽然身上带着那么危险的日本刀。”   最后半句是在喃喃自语,依然被月彦听了个完全,声音微沉,“日本刀?什么样子的日本刀?”   在政/府颁布禁刀令之后武士就被剥夺了武器,在这个时代还配有刀的话,他能想到的就只有鬼杀队的那些人了。   总之,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跟以前一样处理掉就可以了,但需要先确认鬼杀队的人来这里是不是出于偶然,如果是发现了自己的存在,那么……   若菜不想因为这个让月彦对炭治郎产生偏见,只是含糊地略过,“日本刀就是日本刀哪里有别的什么样子,倒是月彦,水放好了,快进来泡澡吧。”   若菜从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再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月彦抬手扯开领带和衬衣最上面几颗纽扣,削瘦的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若菜忙不迭捂住心口低头跑了出去。   也许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少到几乎没什么机会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明明是老夫老妻了,若菜依然没办法心平气和地面对月彦的身体和亲近。   小鹿乱撞的情况一直维持到门铃响起,想不到这个时候会有什么人来,甚至猜测是不是真田屋的老板娘把早上落下的菜送过来了,打开门发现是张陌生面孔,“请问您是?”   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右手食指点于眉心,面容沉重地站在那,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若菜以为他没有听见,又问了一遍,“请问您找谁吗?”   “……”   他不说话,若菜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面面相觑,好半晌男人总算有了动作,换了个更为玄奥别扭的姿势,声音也压得极低。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科学无法解释的奇怪现象,半夜突然关上的门、一闪一闪的灯、睡觉时耳侧冰冷的呼吸、让人害怕的鬼压床、上厕所总觉得有人在摸屁股……普通人只能束手无策地被推入恐惧的深渊中,但有这样一部分人,他们为陷入混沌黑暗的人们带去光芒而日夜战斗着,世人如此称呼他们——灵能力者。”   若菜听不懂他想要表达的意思,更不清楚他的来意,恍惚地说了句,“抱歉,我不买奇怪的书籍或者画本。”   “我不是卖成人书籍的!”男人抓住门板,阻止她把门关上。   若菜不敢用力,怕夹伤他的手,妥协地重新打开小半扇门,“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个委托,我灵幻新隆接了!”   男人抢白了她的话,若菜的声音被盖过,直接被他爆发性的气势震住,愣愣地看着他。   灵幻新隆见这招有效,顺势挤入屋里,在玄关换了鞋子后直咂舌,满头大汗地四下张望,“能感觉到非常强大的灵力,这可是久违的大家伙,根据情况不同,我也可能处理不了。但是年轻的夫人,你不必担心,不管发生任何事,出现什么样的灵,我都会保护你的。”   “……”所以灵是什么?是她理解的那个阿飘吗?   若菜跟着灵幻来到客厅,灵幻绕了一圈,不时低声自言自语些什么,忽然用手指拭去花架台最里面平时擦不到的灰尘,捻了捻后放至鼻下。   尘埃被吸入鼻子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看着他这番动作,若菜恍然大悟,“灵幻桑是演员吧?真的很有趣哦,哪天在剧院有表演节目,我一定会去看的。”   “不不不,我是灵能力者,你真的有在听我讲话吗?”   若菜点头应道,“在听呢,但是怎么可能会有灵这种非科学意义上的东西存在呢?”   “当然存在了,没有见过不代表不存在,你看你的手。”灵幻不由分说地拾起她的手翻到掌心朝上,“夫人的手指有些薄茧,还泛白起皱,这是标准的被灵附身过的迹象。”   若菜想要解释这是刚浸了水加上做家务的缘故,灵幻却冷不防站了起来,“这样吧,这里灵力强大肯定有一只很厉害的灵,我把它退治了,亲眼见过你就能相信我的话了。”   “我……”   若菜还未来得及拒绝就被拉到沙发上坐下来,灵幻把一张纸塞到她手里,一面跟她介绍,“那我们来谈谈报酬,你要选哪个除灵套餐?推荐使用全力C套餐,可以驱除99%,只要12000日元,你没有听错,只要一万二,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现在介绍朋友来的话可以多削弱5%,追加除灵优惠两成。”   见若菜因一连串熟门熟路的推销生出疑窦,灵幻忙改口说,“咳咳,因为灵是类似二氧化碳这种相当微妙的东西,要完全消灭它们有点困难,但是不用担心,如果灵再次出现的话,我可以给你打八折。那么刻不容缓,多耽误一秒灵就会变强一分,让我们这就开始除灵。”   “……那个……灵幻桑?”   若菜见他二话不说就去清洗间拿了抹布拖把上上下下清洁起来,一个死角都没有放过,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灵幻桑是□□的清洁员啊,现在做工作真是辛苦呢,还要用娱乐手段来让顾客买单。   半个小时后,灵幻指着焕然一新的室内说,“怎么样?已经完全感受不到邪恶的灵力了!”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若菜没有再被他的节奏带跑,“真的变干净了许多,这么大的屋子平时我一个人根本打扫不过来,灵幻桑太厉害了,花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话听起来有哪里不对,灵幻又一下子找不到错处,清了下嗓子说,“那么报酬……”   入目全是纤尘不染,地上也跟打了蜡一样,若菜不觉得这样的效率要一万二多了,点头应道,“灵幻桑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楼上拿钱。”   “别动!”   才转过身就被灵幻拉回来护在身后,发现他面向楼梯口严阵以待,若菜被紧张的情绪传染,不禁小心翼翼地朝那般看去,下一秒笑了,“月彦,你怎么下来了?忙了一晚快去睡觉吧。”   “他不是你认识的月彦!那个人已经被恶灵附身了!你看他惨白的脸色,白得好像见到太阳光就会化为灰烬消失一样。”   “……”月彦站在旋转楼梯上,居高临下地垂着眸,扫到灵幻身上的目光一片冰冷。 第六章   “没想到真的出现了,交给我吧,烈盐乱舞!”   烈盐乱舞,顾名思义,四处撒盐,这是灵幻的必杀技。   刚打扫好的地板上以及月彦的身上,很快落满了白白细细的盐粒,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若菜直接呆然而立。   直到从商店买的一整袋食用盐都被撒完,月彦还好好地站在那,连头发丝都没有少一掉一根。   灵幻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捂住胸口疑似受到严重内伤,用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音量低语,“怎么可能,灵怕盐难道只是我的臆想吗……”   就算若菜再迟钝也知道脾气再好的人被莫名其妙这样对待也会生气,她还是第一次见月彦身上出现这样的低气压,面无表情的脸让她心中一颤,说不出来的恐慌萦绕在心头,下意识想要逃离这份心悸。   若菜赶紧叫住还想继续掏秘密武器的灵幻,“灵幻桑,那是我的丈夫,请快住手,他是一晚没睡休息不足脸色才会这么憔悴的。”   灵幻怎么看那个人都不像是简单的一晚没睡,不过若菜给他铺好了台阶,只能顺着走下来,不然退治不了恶灵会有损他的战绩。   灵幻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怪不得我的必杀技对他没有任何作用,原来恶灵早就已经从他身体里离开了,不过被恶灵附身过身体会变得极度虚弱,你丈夫还是多休息一下比较好,或者我可以给他做一次全身服务,驱除体内残留的邪恶灵力。”   不等若菜开口,一直沉默着的月彦终于出声了,“若菜,为什么让这么可疑的人到家里来?”   “可疑?嘛,不过也是,毕竟突然要承认幽灵这种荒唐的东西,对普通人来说确实是刷新三观的剧变。”灵幻越说到后面语气越沉重,仿佛是某种讳莫如深的话题,只能在存在于阴暗处,决不能拿到光明底下来。   气氛一时变得让人喘不过气来,若菜拉了拉灵幻的衣服,用眼神示意他别再说了,然后赶紧上楼去拿钱。   和月彦擦肩而过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迟疑了一下若菜终究是小声说了句,“月彦,这些盐我待会会处理的,你千万别跟灵幻桑生气,他不是坏人,只是工作需要每天都要按照这个设定表演,也是想让顾客放松心情。”   若菜回头看了眼站在楼下的灵幻,有些担心地加快脚步爬上楼梯。   若菜一走,这个空间的温度更加低,夹着些无法言道的腥风血雨。   “你说我脸色苍白,在太阳底下就会化为灰烬?”   低沉的嗓音如黑暗中绽放的血色彼岸花,透着股死亡的味道。   灵幻无端端打了个寒战,警惕地盯住隔了一段距离的男人,本来已经被若菜说服他是人类的心动摇了,“你果然不是人类,你附身在这个男人身上有什么目的?!”   “附身?”月彦嘴角一弯,带出浓浓的嘲讽,看来这人只是歪打正着,但不论事实到底如何,都要杀掉才行。   灵幻时灵时不灵的第六感让他头皮发麻,条件反射地退后一步,警告说,“现在是白天,你的能力被削弱了,如果真要动手,我也是有最终武器的。”   月彦没有跟他废话,垂在身侧的手指一蜷,指甲徒然间变尖变长。   “灵幻桑。”   若菜的声音匆匆忙忙地从楼上飘下来,随后人也跑了下来,因为跑得太急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站稳后二话没说就把灵幻往门外拉。   把面额很大的纸币递给他,若菜再三道歉。   这反而让灵幻有些良心不安,“那个,为什么你要道歉?错的不是你。”   “是我没有提前跟灵幻桑讲清楚月彦的事情,害得刚打扫好的客厅又变得乱七八糟,月彦平时很温柔的,他只是不喜欢被人说脸色差,态度可能不太好,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若菜的眼神太过真诚,灵幻不禁觉得手里的钱十分烫手,欲言又止片刻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按住她的双肩直视她的眼睛,无比慎重地说,“那个男人很危险,你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   和他严肃的模样截然相反,若菜浅浅地笑了,“灵幻桑果然是个很有趣的人。”   “我不是在开玩笑!”   “月彦如果真的很危险的话,跟他一起生活了六年的我早就死得骨头都不剩下了。而且结婚之前我们还是青梅竹马从小长大的,他的为人我最清楚了,不过还是很感谢灵幻桑的关心,你是在担心家里弄得这么乱我会被月彦骂吧?没关系的,月彦他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对我生气的。”   一拳打在棉花上,灵幻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无力地抚住额头。   “总之谢谢你了,我先进去了。”   若菜说完就转身进屋了,看着被关上的大门,灵幻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看都很让人放心不下啊,那个男人刚才身上的杀气是货真价实的,还是让龙套过来看一看吧。   灵幻在想什么若菜不知道,她正在清理地上的盐,还要洗月彦换下来的衣服,他的衣服都是很名贵的西装,这种料子沾了盐又被水打湿,一搓全变形了。   “怎么站在那里发呆?”   悄无声息靠近的声音吓得若菜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意识到是月彦后,怕他因为衣服被洗坏又记起灵幻来,慌张地把衣服往背后藏,“没什么,倒是月彦你还不去睡觉吗?”   月彦假装没看见她的小动作,接着说,“刚才来电话说咔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六点应该能到家。”   听到女儿要回来,若菜转头就把衣服抛到脑后,笑意一直从嘴角蔓延到眼睛里,“咔酱今天要回来了?那我不做晚饭了,我们一起去外面吃吧?咔酱不是很喜欢吃味之烧的火锅吗?就去那吃吧。”   “你决定就好。”   月彦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看出伽百子喜欢吃火锅的,反正不是他吃,他只要扮演好自己丈夫和父亲的角色就足够了。 第七章   味之烧是浅草六区有名的火锅店,采纳了江户时代的修建风格,木和纸的艺术脆弱又美丽。   二楼卫生间。   一个穿着粉红色洋装的六岁小女孩趴在儿童洗手台上不停作呕,吐不出来的时候还会把手指伸进喉咙里掏小舌头,连同哗啦哗啦的水流一起把胃里的东西统统给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邻近的包间里若菜不放心地频频朝门口看,“咔酱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刚才我应该跟过去的。”   鬼的主食是人类,无法吃人类的食物,就算勉强吃进去了也不会消化。   月彦清楚伽百子不是拉肚子而是去催吐的,也不好说出事实,从滚动着的火锅汤中夹了块羊肉片到若菜碗里,安抚道,“伽百子六岁了,不是三岁,她一个人也可以的。”   若菜也知道是自己担心过头了,大概这是每个做母亲的心情吧。   转头看到月彦碗里干干净净的,若菜怕他因为休息不够没有胃口吃不下这样油腻的东西,突然有些后悔说要来吃火锅,“是不合胃口么?如果实在不想吃这个我们还是回去吧,我煮清淡一点的面给你吃,今晚应该不用去上班了吧?”   “今晚不去了,难得的假期,好好陪陪你。”   月彦略过了她前面的问话。   因最后半句话带来的心跳加速,若菜没办法思考太多,忽略了他不自然的停顿,“我们好像很久没有好好的说话了。”   月彦低眸注视她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伽百子回来了,脸色白得厉害,之后没再动筷,只喝了些水,而沉浸在接下来的亲密相处中的若菜竟没能发现她的异常。   吃完火锅,走出味之烧的大门,伽百子说想去商业街逛逛,若菜哪里有不答应的,权当饭后散步了。   ……   此时的炭治郎在以浅草寺为中心的地带转了好几圈,好几次迷路,最后阴错阳差地走到了一乐拉面的摊车附近,才找到正确的路。   “这里真的太大了,全是那么高的楼房,简直跟迷宫一样。”   炭治郎取下背后的大木箱放到长凳上,自己也跟着在旁边坐下来,说着说着自责地叹气道,“弥豆子,怎么办?找了一整天都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总不能在我妻桑家住太久。”   “饿了的话要来一碗热乎乎的拉面吗?”一乐老板隔着半张暖帘对外面的人招呼道。   炭治郎数了数钱包里为数不多的钱,他才加入鬼杀队没多久,得到的任务金还不够他在伙食上过于奢侈,只能捂着咕噜叫的肚子婉言谢绝,“我还不饿,谢谢老板,老板的拉面非常好吃,下次一定会来光顾的。”   炭治郎没好意思继续坐在这,重新背起木箱,这时,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气味,他的动作猛然一顿,眉头整个锁起来,“这个气味是……我妻桑在附近吗?不,不止是我妻桑,那是我妻桑身上沾染的那个鬼的气息!是那个鬼!那个鬼正在我妻桑身边!”   他坚信自己的判断,顾不上其他,赶紧顺着气味疾步赶去,随着距离的拉近,臭味愈发浓烈,他不禁捂住口鼻,“怎么回事……比我妻桑身上的气味还要难闻,这真的是普通的鬼吗?”   不知不觉追到了人山人海的商业街,浅草的夜晚灯红酒绿,正是人满为患的时候,若不是嗅觉出众,炭治郎根本不可能在这样密集的人群中找到特定的对象。   找到了,在那里!   炭治郎几乎是屏住呼吸挤开行人跑过去,“我妻桑,你小心你身边的……”   声音戛然而止,炭治郎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视野中的若菜满脸笑容地走在一个男人身边,男人正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随后从她手中接过小女孩抱在臂弯里,从背影看去,俨然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刚才被那股霸道的臭味掩盖,现在才发现不是一个鬼,那个小女孩也是鬼。   我妻桑的丈夫和女儿都是鬼。   这个卑劣又残忍的现实钉住了炭治郎的脚步,他甚至不敢去看她。   眼前浮现的笑脸出现蜘蛛网般的细密裂痕,逐渐扩散加深,最终镜子般破裂,满地碎片。   他没有靠近,但月彦听见了他刚才的声音,准确无误地在黑压压的人头中找到了他,带着妻儿走过去,同时不留痕迹地打量他。   是鬼杀队的制服,那么腰间佩戴的也肯定不是竹剑,而是日轮刀,还有他耳朵上戴着的花札耳饰……   若菜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炭治郎,露出惊喜之色,“炭治郎,你在这边找工作吗?找得怎么样了?”   说话间她看向丈夫和女儿,为双方介绍,“炭治郎,这是我的丈夫月彦和女儿伽百子,你看过他们的照片的。月彦,他就是白天跟你说过的炭治郎,暂时住在家里,伽百子,快叫哥哥。”   伽百子当然也认得鬼杀队制服,这声“哥哥”怎么都叫不出口,只好去看无惨大人的脸色见机行事。   月彦身上的气息在看到花札耳饰的时候有一瞬间克制不住,好在很快调整过来,扬起虚伪的假笑,“原来你就是若菜说的灶门炭治郎,初次见面。”   无惨大人都表态了,伽百子也给了个大大的笑脸,露出两颗小虎牙,甜甜地唤道,“哥哥晚上好。”   “……”炭治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嗓子像被黏住,光是控制住手不去拔日轮刀就已经是极限了。   若菜终于发现了他的异样,收起笑容,走近一步,她比炭治郎还要矮上一些,只要稍微抬头就能把他的表情和冷汗密布的状态尽收眼底,“炭治郎,怎么了?是找工作不顺利吗?”   迎向她关切的目光,炭治郎努力找到声音,但说出口后才发现哑得厉害,“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感冒了吗?声音沙哑还流了这么多冷汗?”若菜失了逛街的兴致,回头对身后的人说,“月彦,咔酱,不如今天就先回家吧,我煮些姜茶给炭治郎喝,再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能好许多。”   ……   怎么可能好!   炭治郎全身肌肉紧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右手死死抓着日轮刀刀柄,只要一想到主卧和次卧分别躺着一只鬼,他就放不下心。   鬼不可能认不出他身上的制服,也就是说现在的情况是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底细却没有戳破那层脆弱的纸。   他要先发制人吗?过后又要怎么向我妻桑解释呢?她好像没有产生丝毫怀疑。 第八章   鳞次栉比的繁华街道上有一家新开的咖啡店,和其他咖啡店不同,这里招呼客人的是“女仆”。   容貌姣好的年轻女人穿着黑色和服,外面套有白色西式围裙,在背带处和裙边滚上一圈花边,对追求浪漫和身份的上流社会华族们来说是地位的象征,也是一种新奇。   炭治郎双手僵硬地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反观坐在对面的若菜早已习惯这样的场合,姿态从容,配上优雅的洋裙和精心盘起的卷发,让她一举一动看起来都有种从容大气的典雅。   浅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身上,化开了原本就柔和的五官,更为身体轮廓渡上了一层纤尘不染的圣洁。   看着这样的她,炭治郎捏紧了双拳,指甲掐到掌心中去,生疼。   若菜喝了口鲜奶油咖啡,放下杯子后发现炭治郎神色不对,愣了下,迟钝地扫了周围一圈,恍然大悟,不禁反省起来,“对不起炭治郎,我只顾自己喜欢的,你是不是不习惯这样的氛围?你想吃什么?不如我们去吃拉面吧?一乐的。”   若不是位置有限,若菜肯定一乐拉面的摊车都会被接踵而至的客人“洗劫”一空,酒香还是怕巷深的。   不过一乐老板好像也没有要扩大生意的意思,不然完全可以去闹市摆摊。   吃过一乐拉面的炭治郎被它那说不出来的不可抗拒的诱惑力蛊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等两人坐到一乐店里后,炭治郎又开始烦恼了。   要把真相告诉我妻桑吗?但是要怎么说?一边是在一起生活了六年甚至更久的丈夫女儿,一边是才认识两天的陌生人,一开口就是鬼,她不会相信的吧?   感受到他频频扫向自己的视线,若菜放下筷子正色道,“炭治郎,如果可以的话我能听一听你的烦恼吗?”   “诶?烦恼?”   “因为我见你一副想说什么的表情,是关于工作方面的事吗?”若菜能想到的只有找工作不顺利,她一个妇道人家可能帮不上忙,但至少能够倾听,说出来也会轻松一些。   炭治郎张开嘴又闭上,重复了好几遍,最后决定采取迂回战术,“要说工作也确实是因为这方面的事……我妻桑,你和你丈夫是怎么认识的?”   若菜不解他为什么会在这个话题上提到月彦,转念一想有些抱歉地说,“月彦是在一家生物制药会社上班,这家会社招聘员工的要求有些高,必须有相关专业的知识,当然我不是说炭治郎你……文化方面有问题,请千万不要误会。”   若菜认为自己的表达容易引起误会,着急想要解释的模样让炭治郎失笑,心情顿时轻松了不少,“没事的我妻桑,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些好奇你的事。”   “好奇?”若菜双眼微睁,似乎有些惊讶。   这下轮到炭治郎手足无措了,“我……我、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若菜当然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也不逗他了,想了想说道,“我是药商的女儿,跟月彦是邻居,从小就认识了,长大后他去国外留学,但也一直在通信,等回国就顺理成章的结婚了。”   炭治郎猜测这个月彦最初确实是人,变成鬼很可能是在所谓的“出国”这段时期,当然,前提是我妻桑的记忆是真实的。   这个世上存在能够操控记忆的鬼吗?   “我妻桑,其实你更希望能和家人在一起吃饭吧?”   早上她在家做了早餐,可能是感受到他和月彦之间的暗涌,最后选择带他出来吃。虽然内心极不愿意用“家人”这个词来指代那两个鬼,可对我妻桑来说他们都是无可取代的最重要的存在,她真的能接受那么残酷的真相吗?   若菜曲起两根手指,并拢戳了戳他的额头,“我只是突然想吃外面的早餐罢了。”   说完若无其事地转回去,拾起筷子继续夹了一口鱼卷送入口中。   炭治郎垂下眼,伸手摸向还残留着微弱热量的地方,深深吐出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我妻桑,你的丈夫是——”   “炭治郎,你能在这里等我一下吗?我去那边买点东西。”   若菜眼看卖鲷鱼烧的摊车要驶远,急忙追过去,连自己穿着高跟鞋都忘了。扭到脚的时候连炭治郎都跟着倒抽一口冷气,赶紧跑去扶她,眼看着右脚脚踝肿成鸡蛋大小。   “好像伤得有点严重,得赶紧去看医生才行。”   刚摔倒时痛得呼吸都停滞了几秒,缓过来后反而没那么疼了,若菜说着就要站起来,“……鲷鱼烧的摊车快走远了。”   “这种时候当然是看医生更重要啊。”炭治郎和若菜四目相对,最终败下阵来,“我帮你去买,你在这里先不要动,我很快就回来。”   炭治郎从小帮家里卖炭,需要上山下山的跑,加上后来鳞泷师父的训练,脚程很快,一来一回只用了一分半的时间。   “麻烦你了,咔酱最喜欢吃这个了。”   听到她的话,炭治郎递出的动作一顿,原来这是买给鬼吃的。   若菜接过纸袋,刚烤好的鲷鱼烧很烫,她却笑了起来,在他发呆的时候把买东西的钱塞到他口袋里,然后从纸袋里拿出一个鲷鱼烧,“是红豆馅的呀,快趁热吃吃看。”   炭治郎放下背后的木箱,又往前靠近一步,却没有去拿,而是避开手中的鲷鱼烧顺势抓住她的胳膊。   若菜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人已经到了炭治郎背上。   “我妻桑知道哪里有医生吗?”炭治郎双手往后拖住若菜的大腿调整了下姿势,确定不会掉下来后腾出一只手去拿脚边的木箱,把箱子背到身前。   若菜呆呆地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一家小诊所。”   “再忍耐一下,我带你去看医生。”   “啊?哦,嗯,谢谢。”   炭治郎跑起来很稳,若菜丝毫没有感到颠簸,趴在他肩头一低头就能看到贴在胸前的大木箱,突然想起来炭治郎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抱歉,我很重吧?”   “不,很轻。”   “你真是温柔,其实我自己能走的。”   炭治郎抿唇不语,温柔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她吗?明明受伤的人是她,还在担心他背不背的动。   刚才想要说出真相的勇气,一旦被打破,就提不起来了。 第九章   右脚脚踝软组织扭伤,没有伤到骨头,连药都不用吃,只需要敷几天药就可以了。   炭治郎把若菜背回家,本做好了暂时忍耐的准备,却得知月彦为了晚上的工作早就上楼睡觉去了,只有伽百子在客厅边打哈欠边做作业。   看到若菜是被背回来的,伽百子没往受伤上想,成为鬼这么多年,只要不是致命伤都能迅速愈合,让她忘记了人类的身体是有多么脆弱。   伽百子在若菜没看见的时候用一种古怪且微妙的目光上下扫视炭治郎一圈,猜想这个鬼杀队的人该不会是知道打不过无惨大人便想给无惨大人戴顶绿帽吧?   将若菜小心地放到沙发上,炭治郎极不情愿地把鲷鱼烧拿出来,“这是我妻桑特地给你买的,说是你最爱吃了。”   伽百子眼底闪过复杂,但很快掩饰过去,笑嘻嘻地接过咬了一口,用这个年龄的孩子最喜欢使用的拖音说道,“谢谢妈妈,我最爱你了~”   在被医生拿着小锤子又敲又打后,若菜重新找回刚扭到时的疼痛,不想伽百子担心,就忍痛说,“妈妈也最爱你了。”   炭治郎正对着伽百子,把她的眼神看了个通透,鬼的味觉和人类不一样,这些熟食对他们来说难吃到无法下咽,身体更没有消化它们的机能,伽百子在短暂的犹豫过后大口吃起来,是什么让她这样牺牲自己?难道鬼和人真的能够和谐相处吗?   想到妹妹祢豆子,她变成鬼后还想着保护自己,也许他应该对他们多一些信任。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身上那股吃了无数人才会形成的臭味又该怎么解释?   不管怎么样,炭治郎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确定这两个鬼的真正想法后再做决定,所以他凝视着伽百子,郑重其中地说,“你的妈妈为了给你买鲷鱼烧扭伤了脚。”   “炭治郎!”六岁的孩子已经能够理解受伤和疼痛,若菜不赞同他说出来,想要叫住他已经晚了。   伽百子直直地朝若菜的脚看去,发现右脚踝缠着纱布,仔细去闻,果真有一丝药草味渗出来。   “妈妈!不痛不痛!”   女儿带着哭腔扑过来埋到自己双腿中,若菜整颗心都化了,“妈妈不疼,咔酱不哭。”   “真的不痛吗?”伽百子眼角挂了颗泪珠,一眨眼就滚落下来。   若菜用纸巾擦去她的眼泪,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咔酱亲妈妈一下就不痛了哦。”   伽百子信以为真,爬到沙发上对准她的脸就是“啵”一下。   跟女儿闹了一会,若菜让她把作业拿过来,提到这个,伽百子脸上的笑容碎裂,努力维持住自己的人设,乖巧地去拿。   望女成凤的想法若菜也有,她和月彦都受过高等教育,自然希望伽百子也是个名列前茅的尖子生,但作业本上问题的答案几乎有一半是错误的。   她没有动怒,顺着伽百子的头发摸了摸,轻声细语地问她有哪里不懂。   伽百子是在一个女人地位不如狗的时代出生的,大字不识一个,后来变成了鬼,实力是最重要的,学算数又不能让她变强。没想到做了几十年的文盲现在居然被迫跟一群屁大点的孩子一起上学,加减法是什么,能吃吗?   明明眼睛里是不甘和忍耐,却依然老老实实地听着若菜一遍一遍地讲解题目,炭治郎是越来越看不懂伽百子了。要说有什么目的,人类对他们而言只是食物而已,大可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在那之后炭治郎就分秒不离地观察着伽百子,伽百子忍了又忍,本想跟无惨大人提议杀掉这个烦人的家伙,谁知道一整天没见无惨大人下楼来,连晚上什么出门的都不知道。   “我妻桑,你一个人真的没有关系吗?”伽百子还小,若菜是由炭治郎扶回房间的,他暗暗打量这个房间,床头墙壁上是若菜和月彦的合照,之前还觉得月彦脸色苍白,知道他是鬼后只觉得理所当然。   若菜坐在床边,无事地摇摇头,“我又不是两只脚都瘸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去睡吧,今天耽误你找工作了。”   找工作只是借口,炭治郎哪里会因为这个责怪她。   两人互道晚安,炭治郎退出门外,回到二楼,发现房门口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抬手打开墙壁上的开关,整个楼道亮堂起来。   伽百子斜倚着墙壁,抬头后望过来的眼神没有了白日里的可爱,酝酿着低压压的风暴。   “……”她看起来想说什么,可是炭治郎对她无话可说,无言地从她身边走过,打开门,进去,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伽百子难以置信地瞪着冷冰冰的门,这个家伙居然无视她?真以为她不敢杀他吗?   ……   …………   不知是因为脚痛还是月彦的不告而别,若菜翻来覆去睡不着,乱七八糟地想着。是她的错觉吗?月彦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了,去上班都没和她道别。   一夜无眠,在第一颗启明星亮起来的时候等到了月彦。   着急想要下床替他脱掉外套,一脚踩到地上猛然一个激灵,吃痛地缩回右脚,倒是没有叫痛,怕他担心。   月彦发现了她的动作,挨着她坐到旁边,“脚怎么了?”   “只是扭到了而已。”   “怎么这么不小心?疼吗?”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若菜把心放回肚子里,告诉自己公司很忙,忙到月彦都来不及跟她道别。   心事放下后,若菜脚也不痛了,困也不困了,浑身散发着甜蜜的气息,“不疼,没有大碍,倒是月彦你看起来好像很累的样子,研究不顺利吗?”   “若菜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只要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月彦的手指沿着她的侧脸落到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然后站起身来,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篮子里,取过干净的睡衣走进浴室。   若菜脸上被那根手指点燃了热度,不禁想起真田屋老板娘关于再生一个孩子的话,娇羞地捂住脸。   羞涩归羞涩,她还是单脚跳到落地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一连换了好几个发型才满意。   等月彦洗完澡出来,若菜红着脸不敢看他,假装低头去数床单上的樱花数量,支支吾吾地张口,声音犹如蚊蝇,“月彦……你有没有、那个,有没有觉得咔酱一个人……会感到寂寞什么的……”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若菜鼓足勇气抬头,发现月彦早已背对着她睡着了。   “……”   若菜解开刚扎好的头发,安安静静地躺到床上,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眼他的背影,闭上了眼睛。 第十章   失眠的结果是若菜满脸憔悴,妆粉只能遮去黑眼圈,提不了精神气,双目肉眼可见的黯淡无光。   炭治郎正要说什么就看见伽百子从楼梯走了下来,打住话头。   鬼是昼伏夜出的生物,伽百子被迫迎合人类的作息,这会连连打哈欠,声音含糊地叫了一声妈妈。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今天去学校可不能迟到了。”若菜熬红了眼睛,忍着困倦去厨房,走路的姿势有些别扭,身体重心全放在了左侧。   右脚的伤势本身不严重,用了药,经过一晚上好了许多,只要不承重,没有什么大碍。   “学校?”炭治郎差点以为是幻听,不敢相信地拉开窗帘确认现在真的是白天。   伽百子看他哪哪都不顺眼,没好气地哼了声,“放心吧,在被太阳晒死之前杀掉你不费吹灰之力。”   这是承认自己是鬼了,所以说为什么一个鬼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学校上课?   在炭治郎的疑惑中,若菜动作迅速地做好早餐,对人类而言营养又丰盛。在白米中加入鲣鱼、干贝、江鱼仔等熬成粥,加了山药泥和昆布片的金枪鱼刺身,除此之外还有玉子烧、烤鱼、味增汤、蔬菜沙拉和汤豆腐。   都说厨师会把“感情”灌注进食材中,炭治郎吃一口就能品尝到里面满满的温柔,有种格外熟悉的……家的味道。   感动之余,炭治郎不忘继续观察伽百子,就表面来看,吃得津津有味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正常人。   三个人各怀心思的吃完饭,若菜去洗碗,她一走,伽百子懒得在鬼杀队的人面前演戏,直奔厕所把刚吃下去的东西吐掉。   炭治郎眼神晦涩地望着墙上的巨幅全家福,这两个鬼真的能够相信吗?单从伽百子来看,丝毫没有感受到她对我妻桑的恶意。要说利用,我妻桑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也不能帮助他们什么,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们一演就是这么多年?   “炭治郎?”   头顶洒下的声音让炭治郎回神,发现在他思考的时候另外两人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他抱歉一笑,“我发了下呆,要出发了吗?我能一起去吗?”   东京这样的学校还没有在全国普及开来,若菜以为他是对学校感兴趣,没有拒绝。   走出门口,耀眼夺目的朝阳把眼睛刺得睁不开来,担心地去看伽百子的反应。   连炭治郎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什么心理,既希望我妻桑发现她的异常,又害怕她发现。   伽百子对这样的情况烂熟于心,不慌不忙地背好书包,兔子般蹿到汽车上,没有让阳光在身上停留太多时间,加上穿着长衣长袖以及宽边的遮阳帽,不至于直接在若菜眼皮子底下暴露真实身份。   汽车平稳地行驶到学校门口,这是全宿式女子学校,男子止步,连老师都是女性。   炭治郎在旁边,若菜不好送伽百子去宿舍,在车上再三叮嘱,说得无非是些老生常谈。   “妈妈,我会想你的,每天都会想~”伽百子强压下睡意,懂事地点点头,说完撑开伞下车了。   就算是加厚防晒的伞,皮肤也依然能感受到阳光透下来的热量,离太阳最近的额头出现一块灼烧引起的黑斑。   随手把刘海拨弄到前面挡住伤口,伽百子加快脚步跑到教学楼,之后还要去办无惨大人交代下来的任务,得赶紧处理好学校的事。   直到再也看不到伽百子的背影,若菜才依依不舍地让司机开车,见炭治郎凝视着自己,忙笑着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泪,故作坚强地说,“让你笑话了,下次见到咔酱就要等到学校结业,稍微有点舍不得。”   如果真的是母女情深,炭治郎有很多能够安慰的话,偏偏对方是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若菜也没打算得到回应,说出来后心情轻松不少,笑容也随着明媚了些,“炭治郎,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眼前的建筑物雄伟而庄严,门前围着一圈大理石柱,墙壁上刻着生动的浮雕,这是洋人建造的图书馆,只对上流社会的人开放。   若菜也是在一次名绅舞会上遇到了图书馆馆主,发现两人都喜欢看克苏鲁系小说,顺理成章地成为忘年之交。   今日来是为了给炭治郎介绍工作的,昨晚一夜没睡,想了很多,包括炭治郎的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既然他是来找工作的,不如给他介绍一份正经的工作。   听她说明来意,炭治郎感受到了沉重的罪恶感,他随口说的谎言,她却信以为真,还竭尽全力地帮助自己。   这样的话,他和那些欺骗她的鬼有什么区别?   “我妻桑,我有话想跟你说。”   突然提高的嗓音让若菜停下了推开车门的动作,心中疑惑,但依然正色看他,示意他接着说。   炭治郎隐晦地瞥了眼驾驶座上的司机,最后自己先下了车,走到车子另一边,把行动不便的若菜扶下来。   图书馆旁边的小树林很安静,视野宽阔随时能注意来人,炭治郎手指捏紧又松开,做好相当的绝悟才开口,“我妻桑,其实我来这里找工作是骗你的,我是鬼杀队的成员。太阳下山后,恶鬼出没吃人,鬼杀队就是斩杀恶鬼的组织,而我这次到浅草来……”   后面的话若菜没有听进去,大脑“咣”地一下当机了,突然想起之前灵幻新隆说得那番花里胡哨的话。   她是在家做了太久的全职主妇,所以完全跟社会脱轨了吗?现在都兴故弄玄虚危言耸听这一套?   怎么办?刚认识的朋友好像被骗到了什么可疑的组织,洗脑太可怕了。   炭治郎又好哭又好笑地拂开她探向自己额头的手,“我妻桑,我没有开玩笑,虽然你可能没办法一下子接受,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若菜痛心疾首的表情让炭治郎意识到自己说的都是无用功,突然被无力感包围,深陷其中。   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她相信鬼是真实存在的呢…… 第十一章   《走近科学》《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科学让我们邂逅》《别让鬼神说毁了你》《科学反迷信》……   炭治郎无奈地看着被放到眼前的这一摞硬皮书,到底要怎么解释我妻桑才会相信他没有被可疑的组织洗脑。   “炭治郎,你上过学吗?”   “不,没有,但有跟父母学过。”   “能把炭治郎教教导的这样出色,炭治郎的父母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   即使知道这样话有一部分可能是客套,炭治郎依然露出了幸福而怀念的笑容,“是。”   能够坦然承认父母的优秀和爱意,若菜认为这是件很难得很伟大的事情。   笑了笑,若菜把想到的书整理齐,分门别类的放好,先抽出一本基础教学推荐给他,“这本书上面有很多简单易懂的儿童插画,理解起来很方便,伽百子最喜欢看这本书了。”   炭治郎翻了两页,内容确实不会让人感到枯燥,带着诙谐的表述方法也很引人入胜,不过我妻桑你真的确定伽百子喜欢看这个吗?   “怎么了?突然发起呆来,是不喜欢这种风格吗?那换这本,要我给你念一段听听看吗?”   若菜真的按照上面的内容朗读起来,她的声音如春日湖面被吹开的涟漪,无声无息地在耳旁漾起,声线很干净,轻柔中揉入一丝甘甜,让人怦然心动,忍不住想要沉溺在清澈见底的碧绿湖中。   也许是内容本身比较引人入胜,又有若菜声音加持,炭治郎听得入了迷。   一个篇章念完,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傍晚,若菜上楼去叫月彦起床,推开房门发现床上没有人,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   伸手在床单上摸了一圈,是冰冷的。   看她略显失落的下楼,炭治郎以为她是跟月彦吵架了。   没等他说什么,若菜浅浅一笑,自己化开了眉眼处淡淡的神伤,“应该是公司很忙,月彦已经去上班了,晚饭就我们两个吃吧?今天不想动手了,去外面吃怎么样?”   两人相约一起去吃拉面,跟老板闲谈中发现一乐拉面竟是家族产业,在别的地方也有产业。   “不过真是厉害啊,没想到科学还能引发那么多奇迹,放在平安时代,肯定会被说成妖术,也许还被会阴阳师们当成妖怪。”   炭治郎发自内心地感叹让若菜有种前功尽弃的感觉,“炭治郎你是不是还相信世上有妖怪这些非科学生物的存在。”   “不,那什么,妖怪存不存在我不知道,但是……”鬼是真的存在。   炭治郎有点不忍心开口。   他看出来若菜受过很高的教育,书中那些歪歪扭扭他根本看不懂的蝌蚪字也能一眼看出是什么意思,很多神奇的现象也都能用科学来解释,一下子说不老惧光的食人鬼,不被相信也是理所当然的。   “‘鬼’是吗?”炭治郎开不了口,若菜替他说了,“按照你之前说的,鬼害怕太阳。”   炭治郎露出惊喜之色,没等他因为她的理解高兴几秒,就听若菜接着说,“小时候我父亲遇到过一个很奇怪的病人,只要晒到太阳,皮肤就会被火烧一样火辣辣的疼痛,并且引起红肿甚至糜烂。其实这只是一种卟啉代谢障碍性疾病,在血红素合成途径当中,缺乏某种酶或着酶活性降低引起的光过敏。”   “……”   炭治郎呆住,一个字都没听懂,而且居然真的有这样奇怪的疾病吗?   不行不行不行,连自己都被我妻桑说服怎么办?   反应过来,炭治郎试图反驳,“不是病,不只是害怕阳光,鬼还以人类为食。”   若菜这次没有直接举证,而是沉思了一会,半晌沉声道,“这已经不是普通的事件了,就算是异食癖,涉及到杀人,也得向警务所举报才行,要尽快抓住犯人,免得出现更多受害者。”   “……”炭治郎词穷了。   “不过……”若菜若有所思地皱着眉,“难道炭治郎你加入的那个组织,其实是类似于侦探事务所这样的专门解决各种事件的私人武装集团吗?”   炭治郎右手扶额,无奈地应了声,他还能怎么说,不管他说什么我妻桑都能科学地反驳他。   见他点头,若菜总算放下了心,“不是什么可疑的地方就太好了,不过调查杀人事件还是很危险,怎么能让你一个人行动呢?而且你才只有十五岁吧?”   为了避免鬼杀队在她心目中留下支使童工压榨劳动力的印象,炭治郎只能干巴巴地说,“我不是一个人,还有同伴在别的地方调查。”   某种意义上他没有说谎,他的鎹鸦天王寺松右卫门确实在附近,不过直说的话很可能我妻桑又要给他上一节鹦鹉和乌鸦之间的辩证关系小课堂。   心情复杂地吃完拉面,月亮挂上枝头,和亮如白昼的商业街不同,这一带没什么人,街道两边的路灯只有一小半还亮着,也不知道坏了多久。   炭治郎站起来后下意识看向若菜,发现她走路的姿势不细看看不出异样,但坐下起身时能明显看出她在避免右脚使劲,主动伸过手去,“我妻桑,虽然疼痛缓解了,可还是多注意一下比较好,我扶你走吧?”   若菜第一下站起的时候忘记了脚伤的事,导致右脚踝吃力一阵刺痛,炭治郎的手出现的太过及时,“谢谢你,炭治郎,因为不去动它已经不疼了,让我差点忘记受伤这回事。”   “药有按时换吗?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不疼了也不能马虎。”   若菜被他长辈式的语气逗乐了,“昨晚不是你看着我换药的吗?炭治郎你刚才说教的样子真像我的父母。”   炭治郎一赧,红着脸看向别处,“那是因为我妻桑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忍不住把你当做妹妹。”   若菜经常被这样说,和女儿站在一起说是姐妹也不为过,连真田屋的老板娘也是认识很久之后才被迫接受她们的母女关系。   猛地。   “!!”   炭治郎条件反射地用另一只手摸向腰间的日轮刀,重心瞬间调整到下盘,进入随时都能出手的临阵状态。   若菜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谨慎地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问,“炭治郎,是那个杀人凶手在附近吗?”   “……”呼吸一岔,炭治郎拼命忍下咳嗽的冲动,捂住被呼吸烫得通红的耳朵。   若菜对此无知无觉,还在继续观察四周,企图找到凶手的蛛丝马迹,“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你发现什么了吗?”   太近了。   我妻桑离得太近了,只要一转头两人的呼吸就会交融到一起。   脸上闪过不自知的狼狈,炭治郎绷住表情,深呼吸一口,闭上眼分辨空气中传来的各种气味。   是鬼!气味比月彦和伽百子要淡得多,并被盐盖去了一部分。   等一下,盐?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盐味? 第十二章   若菜再次向炭治郎证明了她对科学的执着,即使目击鬼袭击人类的现场,她依然没有重建世界观的打算。   “那是灵幻桑!正在攻击他的就是炭治郎要找的那个异食癖犯人?怎么办?他手上有武器,灵幻桑手无寸铁肯定不是对手,政/府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管制刀具能被怎么轻易的拿到?关卡检查得太松了!”   炭治郎默默捏紧了包在织金锦里面的日轮刀,这也是管制刀具,而且我妻桑这番话他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好。   那个疑似我妻桑熟人的“灵幻桑”也是,为什么要对着鬼撒盐?放眼望去地上全是白色,在月光照耀下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忙。   战斗结束后,鬼杀队的后勤部队清理起来可能会很麻烦。   “我妻桑。”炭治郎四下扫了一圈,把若菜安置到生长茂盛的石楠树后面,“你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动。”   若菜自知脚受伤的她只是个拖累,没有自以为是地提出要帮忙,“炭治郎,你要小心!”   深绿色的枝叶和夜色融为一体,一片暗色中只有若菜的脸以及露在衣服外面的四肢显得格外白皙,这样蹲在那里,看起来脸更小了。   撇去脑子里莫名出现的诡异想法,炭治郎临走前以防万一又对她交代道,“若菜桑,头再低一点,待会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在战斗结束前都不要出来。”   若菜用力点点头,依言往里面缩了缩,之后就听到炭治郎跑远的脚步声。   按捺住探头去看的好奇心,若菜老老实实地蹲在那里,时间一久,右脚踝就有些吃不消。   那边的战斗声还在持续,若菜怕自己乱动会被杀人犯发现,万一拿她做人质去要挟炭治郎和灵幻桑就不好了,所以忍着不去动。   疼痛有效地刺激到脑神经,她突然有些后悔,不该让炭治郎过去冒险,这边离警务厅说远不远,如果快一点的话可以叫警察来帮忙。   后颈处凉凉的,跟夜风吹在身上的感觉不同,一阵一阵,节奏和呼吸一样。   呼吸?   “……”   若菜被脑子里的想法惊到,一旦产生背后有人这样的猜测,便开始草木皆兵,就怕是埋伏着的杀人犯的同伴。   “呐,你身上真香。”   鬼魅般幽幽响起的声音让若菜不禁屏住呼吸,加快的心跳让她极不舒服,而且身上真香是什么意思?除非是参加舞会这些重要场合,她根本没有喷香水的习惯。   不敢转脖子,若菜只能最大限度的移动眼珠朝旁边地上看,从模糊的影子可以看到背后的人弯着腰,几乎要贴到她背上。   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和鬼杀队的那个臭小鬼是一起的吗?”   喷在脖颈上的呼吸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若菜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张牙齿缝中嵌满肉/丝的腥臭嘴巴。   之后才迟钝地理解他的话,炭治郎确实说过他加入的那个武装集团叫做鬼杀队,所以站在她身后的这个人……   真的是和杀人犯是一伙的。   “你们的动机是什么?金钱?仇恨?还是说愉悦杀人?单纯的满足自己不可告人的欲/望?”   右手垂在身侧,中指稍微一动就能触及泥土,不留痕迹地偷偷抓起一把攒在手心。   背后的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身体往后仰,捧着肚子大笑,“你是认真的吗?杀人当然是为了吃啊!”   异食癖的事情若菜早就从炭治郎口中听说了,她听说过太多异食癖患者。泥土、头发、纸屑、木头、粪便、油漆,这都是代谢功能紊乱引发的味觉异常。吃/人/肉不是没什么,也有专门喝人血的案例。   “请冷静一点,我们能用对话的方式解决问题吗?”   若菜没有轻举乱动,稳定下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同往常那般平静。   那人的笑声逐渐放肆,又在情绪最高时徒然止住。   若菜有所感应,猛地转过身,暴露在月光中的那张脸上全是扭曲的疯狂。   从张开的口中流出透明的涎水,鬼的眼中布满血丝,尖长的指甲朝若菜脖子抓去。   若菜看准时机把手中的土用力撒出,鬼没想到会遇到反抗,毫无防备地被糊了一脸,弄得眼睛里嘴巴里全部都是。   鬼的身体恢复能力强,只要不受到致命伤,断肢也能长出来,可钻入眼睛里的土除了让他流出生理性的眼泪,没有造成其他实质性的伤害。   鬼紧闭双眼,吐掉嘴里的土后冲若菜逃跑的方向暴怒长吼,“该死的女人!你居然往我脸上撒土!我要把你的骨髓都吸干净!!”   这么大的动静,隔了一段距离的炭治郎也听到了,一回头就看见若菜往这边仓惶跑来,后面还追着个满身煞气的鬼,用力把眼前的短刀隔开,反向跑去接应若菜,“我妻桑!你没事吧?”   刚才憋住一口气逼着自己跑起来,这会一停下,右脚彻底失去力气,若菜软绵绵地向前扑到炭治郎身上。   炭治郎稳稳地接住她,来不及多说什么,眼看要被前后夹击,他立即把怀里的人送到灵幻身上,简单地交代一句就和两只鬼打在一起。   灵幻新隆一看是客户,叙起了旧,“这不是我妻桑嘛,为什么这个时候你会在这里出现?话说回来,你认识那边的那个少年吗?”   若菜咬着牙瘫坐下去,捂住右脚踝,痛得嘴唇发白,刚才跑得太猛了。   “怎么了?脚很痛吗?”   灵幻跟着蹲下来去检查她的脚,发现脚踝处包着纱布,肿得非常厉害,上手一捏就知道这是扭伤后又使劲的缘故,替她解开一圈圈的纱布,“你忍一忍,被恶灵弄伤的伤口不能随便处理,要先用盐把伤口周围的邪恶灵力净化,刚好我这里还剩下一点。”   他从包装袋里抓了一把盐,抹到掌心后覆在脚踝处用力揉搓。   若菜只在最开始叫了声痛,之后咬住下唇忍了下来。   灵幻推拿舒经的手法效果很好,若菜惊讶地动了动脚,“灵幻桑你真厉害!”   “我是灵能力者,没有我解决不了的事件,话说回来,你刚才那样的做法是错误的。”   “错误?”   “对付恶灵怎么能撒土呢?应该撒盐才对!”   灵幻说着站起身,把剩下的盐全部朝鬼撒了过去,除了给鬼的行动造成微弱的阻碍,这种无差别攻击也连带着影响到了炭治郎的动作。   炭治郎:“……” 第十三章   幸运的是这两只鬼的实力不算强,炭治郎没花太久就把他们解决了,望着地上逐渐变成灰烬的尸体,他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去叫那边同灵幻说话的若菜。   “我妻桑,你快来看,不是奇怪的疾病,也不是有异食癖的杀人犯,是货真价实的鬼!”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真的是恶灵,撒盐的话店里卖的盐是没有作用的吧?应该要神社里的那种净化之盐?”说到一半听到炭治郎在叫自己,若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地上除了两身衣服什么都没留下。   若菜忙不迭紧张地去看周围,“杀人犯逃走了?”   “他们死了。”炭治郎把日轮刀收回织金锦套中,进一步解释,“鬼被斩首就会变成灰烬消失。”   若菜狐疑地没有说话,但那我知道但不说破的眼神让炭治郎几乎要哀叹出声,不禁责怪起这两个鬼为什么要消失地这么快,只要再慢一点我妻桑就能看到了啊!   “倒是灵幻桑,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盯上吗?”一般来讲,独自走夜路的女性更容易成为目标,成年男子的体力多少会让犯罪者顾忌一些,所以若菜才会怀疑是不是有别的因素,比如利益冲突,或者另有隐情。   灵幻摸着下巴琢磨起来,片刻后煞有其事地猜测说,“前不久我退治了一个专门躲在井里吓唬小孩的恶灵,有传闻说是把小孩吓晕拖到井里吃掉,刚才袭击我的那个灵也说吃人什么的,我想他们是不是有可能是同伙。”   炭治郎:“……”   不止是炭治郎不赞同,若菜也觉得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灵幻桑太敬业了,真是什么都归咎到灵身上,那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如果不是无差别对被害人下手的话,刚才灵幻桑说的躲在井里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灵幻桑意外之下目睹了他们的行凶过程,所以是为了灭口才会攻击灵幻桑。”   “所以说……”   虽然我妻桑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   不是杀人犯也不是恶灵,是鬼啊!食人鬼!   炭治郎内心的声音没人能够听见。   怎么办?本来解释给我妻桑一个人听就已经很麻烦了,没想到灵幻桑也是这样。   在他内心崩溃的时候,若菜和灵幻不知怎么脑电波调节到同一频率,约定好明天白天一起去那口井查探。   事情落定,灵幻看了眼满地食盐,诡异地沉默两秒后决定当做无事发生,笑容不改地朝若菜挥挥手,“那么明早八点在这里不见不散。”   若菜也回了个礼,“好的,今天真是太感谢灵幻桑了,回去的路上请小心。”   “诶?”炭治郎跟不上他们的节奏,为什么撇开斩鬼的他擅自作出决定?   “炭治郎,这里怎么办?要通知警务所吗?”若菜指这满地狼藉,不止是盐,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血污,可想而知战斗之惨烈,思及此,把炭治郎从头到脚检查一遍,确认他没有受伤后才松了口气。   炭治郎比跟鬼战斗时还要紧张,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她动作,一面回答,“没……没关系的,之后‘隐’的成员会来处理的,啊,‘隐’是鬼杀队的后勤部队。”   若菜本以为鬼杀队是只有几个人的小型私人组织,没想到居然还很正规,是她先入为主了。   走了一段距离,冷静下来的炭治郎忽然看向若菜的右脚,“我妻桑,你的脚没事了吗?”   若菜顺利地活动了一下脚踝,动作不再有丝毫阻滞,真诚地赞道,“嗯,已经没事了,灵幻桑真是太厉害了!”   炭治郎没想到是灵幻治好了去医院都没能看到的脚,由衷地生出敬佩之情,起初还以为会对着鬼撒盐的人很不靠谱,没想到灵幻桑意外的和外表一样可靠。   等一下,随随便便跟人约定去可疑的地方“退治恶灵”真的算可靠吗?   ……   回到家,两人各自回房梳洗。   若菜早已习惯没有月彦和伽百子的日子,洗完澡出来,路过书桌时发现上面放着一叠资料,内容不是抗生素,复杂到连她都要边差查阅资料才能看懂。   这是月彦现在在做的研究?到底是什么……不过此时此刻也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忙,这种程度的研究也不知道需要多少人废寝忘食才能完成。   把资料放回原处,抬起双手用力拍在脸上,颊边立即浮出一片淡绯色。   “振作起来,我妻若菜!你也是学的医学专业,不能让月彦一个人这么辛苦,你是他的妻子!”   深呼吸几口,若菜从书架上找出十几本足有砖头厚的书籍,披好外衣坐到书桌前,不时用笔在记事本上记录些什么。   知识让人忘却时间的流逝,很快天就大亮,若菜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呆坐几分钟后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拿着书跑过去提起话筒,“莫西莫西?”   “若菜,是我,研究室这几天离不开人,抱歉不能回家陪你了。”   低音磁性,是月彦的声音。   笑容才漾开就因切断通话的刺耳声音而淡去,若菜都没跟他说话,也来不及说资料的事。   失落地注视手中的书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恍然记起和灵幻的约定,若菜急急忙忙去整理仪容,下楼后发现炭治郎早就等在那,充满歉意地说,“我没有看时间,真是很抱歉。”   炭治郎对待会的行动没有抱任何期待,不如说他更担心若菜的状态,“我妻桑,晚上没有休息好吗?难道是被昨晚的鬼、我是说,昨晚的事吓到了吗?如果累的话还是在家好好睡一觉吧,灵幻桑那边我会去说的,他也能够理解的。”   若菜虚弱一笑,扬了扬手里的书,“只是看书看得忘了时间,让你担心了。”   炭治郎一看吓了一跳,每一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外国文字,这种歪歪扭扭的字让他照着写都困难,果然很厉害啊我妻桑。   见他一直盯着书,若菜以为他想学,“炭治郎,你要是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不、不用了!”   如果没有鬼,炭治郎确实想多学一些以前不懂的知识,当现在每天光是训练和任务都很忙了,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学习这些。   说完发现若菜有些诧然,炭治郎怕自己拒绝得太快伤到了她的好意,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现在没有时间,等以后我做完了该做的事,如果我妻桑依然愿意的话,请务必教导我。”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炭治郎深深地弯下腰去。   下一秒,有浅浅的笑声洒下,炭治郎下意识抬起头,一张温婉清丽的笑脸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底。 第十四章   炭治郎和若菜到达约定地点时,对迟到一事再三道歉,灵幻双手抱胸倚在电线杆上,其实他在路上耽误了些功夫也才到没多久。   之后三人按照灵幻的指路来到一幢外表看起来废弃已久的和屋,障子门上的纸早已破败腐朽,有几扇窗户也岌岌可危,随时都会掉下来似的,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院子里杂草没过大腿,四处荒芜。   “小心一点,前面那里就是了,可能还有那个恶灵的残党。”灵幻伸手拦住他们,自己也停下脚步。   若菜因为身高原因,在灵幻背后垫了半天脚也没看到前方的情况,只能半弯下腰,从他胳膊底下朝前看,张望了一会什么都没看见,“灵幻桑,井在哪里?”   炭治郎比若菜高一些,加上嗅觉敏锐,通过杂草间的缝隙果然看到一口石头搭砌起来的圆井。   还以为井是灵幻桑的臆想,没想到真的有这样一个地方,只是不知道他口中的恶灵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错把鬼当成恶灵了。   “如果有人行走,一定会在草丛间留下痕迹,这里没有被踩下去的草,灵幻桑,我们走近看一看吧?”   炭治郎暂时没有闻到鬼或者人的气息,说不定是单纯的用来吓小孩子别跑到井边玩的恐怖故事。   灵幻脸上的凝重没有消退一分,严肃地说,“灵能够悬浮在空中,单从这点判断是不全面的,不过确实要走近一点才能调查到更多的线索。这样吧,你们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先过去看一看,确认安全之后你们再过去。”   若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擦去眼角生理性的泪水后恍然意识到这样太过失礼,红着脸小声道,“对……对不起。”   灵幻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只是关心了一句,“怎么了,看上去很困的样子?是因为昨晚的事睡不着吗?也难怪,一直生活在和平世界的人突然遇到那样恐怖的事,害怕也是当然的。”   “不,并不是这个原因。”若菜自己也不可思议,昨晚的事一点都没留下任何恐惧的阴影,相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很久以前也遇到这样的事。   难道是学生时代那个总是跟踪自己最后告白被她拒绝的学长让她有了免疫力?   想着想着自己先被这个想法逗笑了。   灵幻见她神情放松下来,没有再说多余的话,又强调了让他们待在原地不要动。   炭治郎欲言又止,比起只会对着鬼撒盐的灵幻桑,不管怎么想都是他去做前锋更合适,不过灵幻桑看起来信心十足的样子,难道是有什么秘密武器吗?   他笑自己杞人忧天,说不定那边什么都没有呢,就算真有什么敌人,灵幻桑也能用盐争取一点时间。   不会有事的。   若菜把新的哈欠强行忍下,但这东西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忍的,困意让她快要睁不住眼,脚下一晃撞到了炭治郎后背。   炭治郎刚想让她不用害怕,转过脸后发现她哪里是因为害怕才靠近自己,分明是困得不行,眼角带着迷迷瞪瞪的红晕,被泪水沾湿的眼睫毛一颤一颤。   炭治郎忙把她扶正,诡异地停顿一秒,后又转过身去,“我妻桑,如果太困的话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灵幻桑就可以了。”   若菜确实很困,这样说话的功夫都在恍惚,反应都迟钝了不少,“啊?嗯,还是不了,一起来的想要一起回去。”   “可我妻桑你这个状态还是很让人担心啊,不如去那边坐一会吧,灵幻桑看样子还需要很久的样子。”炭治郎背对着她,“灵幻桑已经过去很久了,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   若菜远远看了眼神神叨叨对井自言自语的人,接受了炭治郎的建议,“那我去那边休息一下,有什么情况的话请务必叫我,我也想帮你们的忙。”   “……嗯。”   极轻的应声,瞬间被风吹散,只能隐约看见被发梢遮挡的耳尖微红。   若菜去走廊前坐下来,撑着下巴望着那边的两个人,视野随着传入耳中的虫鸣鸟叫越来越小,渐渐窄成一条缝隙终于变成一片黑暗。   【……若菜,快XXXX!】   谁?是谁在说话?   【没关系,XXX桑,不会有事的。】   我的……声音,XXX是人的名字吗?我在和谁讲话?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XXXXXXXX……】   那个人说了什么?真吵啊,完全听不清楚……   黑暗的世界撑开了一条缝,刺目的白光将缝隙越撕越大,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五指纤长的手。   这是……我的手。   若菜几乎是瞬间意识到这一点。   逆着光,双眼眯起,注意到这只手的掌心有许多时间也没能消磨掉的茧子,看位置并不像是拿笔的原因。   “啊,灵幻桑,所以为什么要撒盐?”   “对付恶灵净化之盐的效果是最强的,这难道不是常识吗?”   “但是灵幻桑的盐只是店里买的普通食用盐吧?”   “你难道不知道神社里的神盐有多贵吗?!”   若菜胶着的大脑慢慢转动,那是炭治郎和灵幻桑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金属碰撞的声音。   “……”   “!!!”   若菜猛地直起上半身朝声音源头看去,赫然发现炭治郎正和几个戴着鬼神面具穿着盔甲一副战国时期武士装扮的人战斗。   炭治郎!灵幻桑!   若菜担心地四处找能派上用场的东西,可是这里除了用力捏就会化为木渣的木头和满院子杂草外什么都没有。   若菜站起来的时候脚尖踢到了什么,她低下头去,那颗被踢开的石头在地上滚了几圈隐没到草丛里。   又看了眼那些奇怪的人身上的盔甲,若菜用最快的速度捡了一把小石子,对着其中一个武士砸去。   咚。   石子撞在坚硬的盔甲上发出锐利的声响。   让炭治郎和灵幻注意到她醒了之后,也拉了武士的仇恨值。   六个武士动作出奇得一致,把手里的长戟挽一个剑花,刀尖笔直对准若菜,连面具底下泄出来的白色寒气都如出一辙。   若菜没有退却,这次瞄准的是没有被盔甲保护的脖子。 第十五章   石子准确无误的砸中武士的脖子,就和打到坚硬的盔甲上一样,一个闷声后被反弹出去,连皮都没有擦破一点。   炭治郎急忙拉住所有武士的仇恨值,避免他们去攻击手无缚鸡之力的若菜,同时抽空提醒,“我妻桑,这些战国武士皮肤干枯畏缩,肌肉跟钢铁一样硬邦邦的,简直就是僵尸,普通的攻击是不管用的!”   他的日轮刀是用吸收了太阳光的猩猩绯砂铁和猩猩绯矿石铸造而成,专门用来克制害怕阳光的鬼,以僵尸为对手的话,就变成了普通日本刀。   最重要的是……   把长戟挑开,炭治郎用足以将一只鬼斩首的力量朝其中一个武士砍去,青灰色的肉被割开一道十公分长的伤口,露出发黄的切面,没有一滴血留下来。   “灵幻桑,必须要找到这种僵尸的弱点才行!不然根本没完没了!”   灵幻桑面色凝重,听到炭治郎的喊话后瞬间回神,“退治恶灵用盐就行了!”   “不管怎么看都不是幽灵吧?而且就是因为盐不管用才要想别的办法啊,僵尸的话……黑狗血?用糯米行吗?”炭治郎想破脑袋只想到这两个办法,这世上连鬼都存在着,僵尸也好妖怪也好,会出现一点都不奇怪。   抽空去看旁边的情况,发现灵幻不依不饶地边躲避攻击边朝僵尸撒盐,炭治郎简直要绝望了。事到如今只能靠自己想办法,不管什么人包括僵尸,肯定是有其弱点的。   一般来讲,脑袋和心脏是最致命的两处,如果把僵尸斩首的话,能杀死他们吗?   就算一下砍不断脖子,那就两下,三下,四下,努力一定能够砍断的!   隔得太远,又加上炭治郎的速度太快,不断变换着身形和动作,若菜并不知道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敌众我寡,她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行。   对了!长戟前端是铁,铁导电!   未免对人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不需要太强的电流。   铃,铃,铃。   若菜正在寻找合适的木棍做支架,听到不知道从哪传来的铃铛声后一顿,同时那边的僵尸武士也非常干脆地逃跑了,让炭治郎一刀砍了个空。   本想去追,忽地听见若菜短促的一声低呼,炭治郎顾不上僵尸,毫不犹豫地足尖一转,跑到近处后正好看到一缕头发飘到地上。   若菜的右侧脸颊出现一条细长的伤痕,过了好几秒才溢出一些红色来,细密的血珠汇聚成线,伤口浅到血还没有流下就已经凝固了。   若菜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等到炭治郎着急地问她还有哪里受伤了才回过神来。   茫然地抬手摸向右脸,指尖触及伤口,因未经斟酌的力量而把结起的血痂磨破,重新渗出一丝血来,“啊嘞?我……”   炭治郎在她身后的木柱上发现了一根很细的长针,顺着伤口的方向朝院外一棵柿子树望去,仔细闻还能闻到鬼的气味,难道刚才的僵尸和鬼是一起的?   僵尸看起来智商不高,不会思考,所以是受到鬼的命令或者控制?为什么突然撤退了?是通过铃声来下达命令吗?   想要知道的问题有太多,一时间找不到头绪,无法理清。   “看样子是无毒的。”   炭治郎把针拔/出来后认真确认了一遍,幸好没有剧毒,不过不能完全排除某种慢性或者隐蔽性高的毒,以防万一还是去检查一下更放心,“灵幻桑,我要带我妻桑去医院一趟,你一个人回去没关系吧?”   灵幻清咳一声,“没关系,就算和刚才一样遇到袭击,我也还有最终武器没有使出来。比起我,你实在放心不下的话,就快带她去医院验个血什么的吧。”   若菜作为当事人很有话说,摆手感谢他们的好意,“不用了,只是一点擦伤而已,回去涂点药过两天连疤都不会留下,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关心,但真的不用这样麻烦。那些打扮成武士的人太可疑了,带着那么危险的武器,我看还是去警务所说明一下情况的好。”   炭治郎无奈地笑了,鬼和僵尸不归警务所管,只是一时半会说服不了她,只能边同灵幻挤眉弄眼边对若菜说,“我也带着危险的武器呢,这样吧,去警务所报案交给灵幻桑,我们去医院检查,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吧?”   灵幻立即反应过来,配合地说,“报案的事我会解决的。”   若菜盯着炭治郎手里刀身漆黑的日本刀,认同了他兵分两路的决定,“拜托你了灵幻桑,东京有这样的危险分子四处活动,拖的时间越久受害者就越多,其实我真的不用去医院的。”   “万一这个针上面有毒怎么办?炭治郎说的很有道理,去医院检查过总能安心一些。”   若菜被灵幻说服,点了下头。   炭治郎生怕她中途反悔,忙拉着她往外走。   去医院把该检查的全部检查一遍,一张张报告单看得炭治郎眼花缭乱,尤其是他看不懂化验单上的名词。   医生没说什么危言耸听的话,应该是不存在□□之类的?   被抽走十几管血现在头还有点晕的若菜把他的表情看在眼底,没有怪他草木皆兵,反而笑了,“看不懂就算了,我很健康,连感冒都没有。”   “我妻桑肯定觉得满脸问号什么都不懂的我很好笑吧?”   若菜听出他声音里的沮丧,弯腰俯过身去。   炭治郎低头看着地板,向下的视线中忽然多出一张脸,他吓得往后踉跄一步,险些重心不稳。   他慌张的模样惹得若菜笑容更甚,笑过之后认真解释,“没有觉得好笑,也不觉得为一个人担心的样子有什么值得取笑的,呐,作为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伙伴,我以为我和炭治郎已经到可以直呼名字的地步了。”   直、直呼名字……   “若……菜。”   最初的紧张过后,炭治郎无端端有些怅然。   若菜把化验单全部收好,不轻不重地戳了戳他的手,“都检查完了,回家吧,今天在家里吃,你想吃什么?”   炭治郎的注意力还停留仿佛触电般的手背上,听到她的问题下意识答道,“楤木芽。”   “原来炭治郎喜欢吃这个吗?我记住了,一起去真田屋看看吧?希望还有楤木芽卖。”   “嗯……”   炭治郎没能仔细听她说话,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   月彦,那个鬼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若菜?这样欺骗她的理由又是什么?是真的变成鬼……也想跟她在一起吗? 第十六章   “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跟刚认识的人到处跑,真的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害我的脸都快毁了。无惨大人交代的事还没有头绪,为什么我非得要大白天跑来这里不可!啧,痛死了,明天能长好吗?”   伽百子站在两栋建筑间的狭小巷道里,这里只允许两个人并肩走过,阳光被完全遮挡住,不然就不只是大半张脸被烧毁。   摸着脸上血肉模糊的地方,眼前突然划过若菜脸上的伤口,伽百子烦躁地咂了下舌,“根本没有用力,那个笨蛋居然就流血了,嘁,人类真是太弱了。接下来……那几个僵尸怎么办?”   低低的气压朝那边傻不愣登站着的六个僵尸武士袭去。   不会感到痛,也不会流血,把头砍下来还能继续动。虽然暂时被控制住了,不过这种没有思考的东西控制不了多久。   ……   …………   炭治郎越想越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从若菜口中得知月彦最近不会回来后就想先回鬼杀队总部一趟,对鬼的经验他还是太少了。   “炭治郎你要走了吗?”正在做笔记的若菜抬起头,她当然知道天下无不散筵席,炭治郎和他们无亲无故的不可能在这住一辈子,不过分别来得太快,一丝心理准备都没来得及给她。   “嗯。”想了想,炭治郎依然不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在这期间,请务必要注意安全。”   若菜不知道有哪里需要注意安全的地方,但没有把他的心意随便掷于地上,肯定地点点头,“我会的,放心吧,灵幻桑不是已经去警务所报过案了吗?犯人很快就能抓到的。”   炭治郎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所以说这才让人担心啊……   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   “若菜,那个……一起……和我……不,什么都没有。”   嘴巴张了张,终究是欠缺一丝勇气。   他们只不过是才认识几天的朋友,连提出带她走的立场都没有。   炭治郎到底还是背着一直不离身的大箱子离开了,偌大的洋房只剩下座钟查查查的声音。   日常回归原来的轨道,炭治郎居住过的痕迹很快消失在忙碌的研究中,若菜越查资料越奇怪。   月彦在做的这个研究和抗生素没有半点关系,不但和抗生素没有关系,似乎还是某种能够改变人体质构造的药,难道是类似于疫苗或者强化身体这样的作用吗?   从理论上来看能够打破细胞壁重组成新的细胞,从而引发某种变化,但其中提到的青色彼岸花是什么?难道是某种植物的代称?   若菜又去书架查阅一圈,甚至动了去问权威的念头,幸好及时记起这项研究肯定需要保密才没有直接打电话。   一直对着书本是不行的,她连青色彼岸花究竟是什么东西都不清楚,可能是家里的书还不够多,图书馆或许会有有用的信息。   若菜拎上包就叫了辆黄包车去图书馆,借了很多植物和中草药相关的专业书籍。   平稳行驶的黄包车猛地一震,手里的书统统飞出去无序地散落在地。在若菜有所反应之前,先有人跑上前道歉,弯腰时发现一地狼藉,慌慌张张地又去捡书,因为手忙脚乱,导致刚捡起的书又重新掉下去。   期间一直有听到拉黄包车的师傅在骂,说出口的话有些不堪入耳。   就算真是对方走路没看路,也不需要连带着把对方的十八代祖宗都骂到遍,而且看那人的样子确实不是故意的。   “师傅,就在这里吧,我把账给你结了,谢谢你送我这一趟。”若菜不忍心再看,把车钱付给车夫后下车帮着一起捡。   金主都表态了,车夫悻悻地闭上嘴,拉着车往反方向走了。   若菜才发现被撞的男人的袖子被磨破,露出来的皮肤上有很大一块面积的擦伤,顾不上书,赶紧把人拉起来检查伤势,“怎么办?伤得很严重,要先止血才行……”   若菜在身上找了找没找到能代替纱布的东西,最后只得把脖子上的丝巾解下来。   看着就很名贵的丝巾把那人都吓了一跳,诚惶诚恐地往旁边避让,“真的没事的,这种深度的伤很快就会好的,要是把你的东西弄脏了,我可没有钱赔。”   他往后面一退,若菜一时不察险些向前跌倒,好在刚才出门急没有换高跟鞋,不然刚痊愈的脚又要加上新伤了。   男人见自己又做错,再也不敢乱动,任由她替自己包扎好手肘,看着被工工整整包好的地方,他扫向那边把书理齐的人,风牛马不相及地说了句话,语气十分的……活泼。   “我是双休日节假日全年无休找猫带娃修理大扫除什么都能做的夜斗神,刚才确实是我跑得太心急没注意才会撞到,为了表达歉意,我给你三张免费券,不管是什么工作我都能帮你完成!”   若菜看着被强行塞到手里的三张纸条,上面手写着免费券和夜斗神两行字,旁边还画了个十分粗糙的Q版人头,紫色的短发和脖子上的白色围巾都和他本人的特征对应。   不过夜斗神,夜斗,还真是奇怪的姓氏啊。   即使自己用不到,若菜还是仔细地把免费券对折好收入拎包里,“谢谢你,夜斗桑。”   不管什么工作夜斗的收费都是五元,所以很多叫他干活的人态度都很冷淡,也根本看不上这些优惠券打折券。第一次遇到这么珍惜的人,他不禁失了会神,过后又恢复嬉皮笑脸的没正经模样,“我还有工作所以先走了,你要是想找我的话可以去天神道真的神社找我,只要亮出免费券,一定会受到招待的!”   “诶?夜斗桑?”若菜对他的伤只是做了简单处理,为了避免发炎感染,还是得去医院,可没等她说什么,对方自说自话地跑走了,眨眼就消失在热闹的街道中。   “真是个奇怪的人……”   若菜把书本摞成一沓抱在胸前,都是些厚重的书籍,叠在一起相当有分量,若菜没走两步就拿不动了。   脆弱又无助的站在路边。   “怎么办……” 第十七章   “哦呀,这不是若菜桑嘛,你在这里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救世主般到来,若菜顿时一松,“灵幻桑!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灵幻手里拎着好几个购物袋,半透明的袋子里面装了些蔬果和日用品,旁边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学生制服的少年,厚重的刘海下是一张毫无特色且面无表情的脸。   灵幻好奇地打量她脚边的书堆,“《植物百科全书》,《草药一百则》,《神农百草》……你的脚难道还没好吗?不应该啊,伤口上对人体不好的灵气我已经全部清除了才对,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不是痊愈了吗?难道复发了?熟人的话可以打折的。”   若菜哭笑不得,“托灵幻桑的福,脚已经完全好了,这些书是有别的用处。”   “原来如此,呵,我可是世纪的天才灵能力者,亲自出马怎么可能会有除不掉的灵。”灵幻没有追根究底书的事,反问,“那么你说看见我太好了,是因为拿不动了吗?”   被一语道破自己的窘境,若菜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拢了拢头发,“灵幻桑真是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   灵幻笑着弯腰去抱书,手伸到一半发现自己也拎着不少东西,只好对身旁的人说,“龙套,你帮忙搬一下吧。”   少年没有反驳,不料看起来有些重量的书居然真的会那么重,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抱起来,这就很尴尬了。   灵幻旁若无人地哈哈大笑,“怎么回事啊龙套,我妻桑都能把书搬到这里,你不会连身无二两肉的她都不如吧?”   少年抿着唇,憋足气再次尝试,手背上青筋都爆出来了才好不容易把书搬离地面一公分的距离。   他不敢说话,就怕一开口就泄了气。   忽然,手上一轻,书本被顺利拿起来。   短暂的惊讶过后,他看向走到旁边的若菜。   耳边散落的长发被阳光透得变成金黄,连眼角都染上了这份暖意。   若菜拿走了上面一半的书,充满感激地一笑,“谢谢你帮我搬书,很重吧?刚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可以,结果走了没几步路手上就没力气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这些都是从图书馆借的,我也不能放心把它们放在这里跑去别的地方叫车。”   “没什么好谢的,结果还不是要你自己搬一半,龙套,所以才让你平时多锻炼身体的,你看你那细胳膊细腿,没有超能力的你完全派不上用场啊。”灵幻毫不留情地吐槽着。   “你们的感情真好。”若菜发自内心地感慨,只有真正关系好的人才能这样没有顾忌的说话,不用担心会被记恨。   少年闷头走路,腼腆而肯定地说,“灵幻师匠教会了我很多东西。”   “那个……”   灵幻猜到若菜是想叫他的名字,介绍了一句,“影山茂夫,你直接叫龙套也可以。”   。若菜当然不会初次见面就叫别人的名字或昵称,改口道,“影山君,你走错方向了。”   影山茂夫脚下一顿,“诶?”   “我家在反方向。”   “……抱歉。”   ……   …………   “不管看几次你家都很豪华啊,除了人鬼殊途的问题,你老公的各方面条件真的没话说。”   灵幻自来熟地在大厅转了一圈,最后在一盆海棠花前停下,手指轻轻抚着娇艳的花瓣。   人鬼殊途……这个足够让人脑补一本二十万字的凄美恋爱物语的词用得影山都不好意思了。   若菜已经习惯灵幻这套三句不离灵的作风,自动忽略中间不科学的部分,从善如流地接话说,“月彦确实很厉害,这里的一切都是他靠自己赚来的,没有花家里一分钱。灵幻桑,影山君,你们先坐,我给你们泡杯茶,总不能让帮助自己的人就这样直接回去。”   影山闻不到鬼的气味,但敏锐的第六感让他坐在这里的每一刻都如坐针毡,毛孔被针扎似的,转头看到若菜眼中浮动的柔光,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如果真的是那么不详的地方,若菜不可能不受影响,被恶灵纠缠,至少精神上和身体上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虚弱。   “话说回来,你丈夫呢?我还没有确定他是真的改邪归正,所以万一遇到什么事,你可以找我。”灵幻神态自若地递出一张名片,上面有他经营的“灵幻相谈所”的地址,因为收费不高业务也不多的原因,至今没能装上电话机。   影山疑惑地出声,“改邪归正?”   “龙套,你是没有看到过本人,他是个超级危险的家伙,那天回去之后我仔细想了想,两个人结婚六年若菜还好好的,看来对方也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至少没有伤害朝夕相处的妻子,如果好好引导的话,说不定可以感化,能到事务所来帮忙就再好不过了,绝对是个大助力!”灵幻想象了一下那时的场景,发现未来一片光明,愈发肯定自己的计划。   “是连师匠都觉得危险的恶灵吗?”   若菜不想听见别人说月彦的坏话,虽然知道灵幻没有恶意,也不是那个意思,可还是忍不住澄清,“……月彦真的不是坏人,他就是没有休息好才会看上去有点严肃,平时他很温柔的。”   “这是严肃不严肃的问题吗?你的眼睛太充满希望了,果然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不管怎么样,要是哪一天他本性难移连你都要伤害,你可以来找我,作为灵幻相谈所的老客户,我绝对会保护你的。”灵幻信誓旦旦地许下保证。   影山暗暗观察若菜的表情,发现她听了师匠的话后不但没有安心和感激,反而有点欲言又止甚至是尴尬,难道实情并不像师匠说得那样吗?但师匠的话经常给他帮助,总是在引导着他,这样的师匠也会犯错吗?   若菜也不至于是尴尬,只是作为月彦的妻子,还是更希望能从别人口中听到正面的话,何况为什么非得认定月彦会伤害她?   月彦虽然不擅长表达,但他们几十年的感情,若菜难道还不知道他的为人吗?   听到热水烧滚的鸣笛声,若菜跑去取来开水,倒入透明的玻璃杯中,茶叶上下翻涌,姿态蹁跹。   把两杯冒着热气的茶分别送到灵幻和影山的手上,若菜顺利用茶点转移了话题,“这是从Antique(西洋古董)那买的洋果子,你们快尝尝看。”   灵幻的注意力果然被摆放在盘子里的巧克力饼干吸引,财政不乐观的他只在橱窗外见过这些洋果子。   咬了一口,味道有些苦,反观若菜似乎很喜欢这种味道。   真有那么好吃吗?   又坐了会灵幻就告辞了,他们还要回去整理买来的东西。 第十八章   若菜一个人在家的时候同样非常忙碌,上层社会应酬很多,尤其她父亲还是声名显赫的药商。   最初只是收购药农的草药进行倒卖,渐渐的发展成现在拥有独立研究室的大公社,不仅仅是药草,还在研究西医,市面上很多西药都是出自我妻财阀,更掌握了最新的光学设备,几乎是垄断了。   所以就算嫁人这么多年,作为独生女的若菜也依然经常接到各种宴会的邀请。   这次宴会的主办方是一个德国玻璃商人,同我妻财阀有生意往来,不能随便拒绝。   若菜在衣柜里挑选衣服,一件件比划过去,总也觉得差了点什么。   看着镜子里烫卷发穿保守高领故意打扮成熟的自己,若菜突然皱了下眉,不太确信地伸手在头顶和镜子顶部比划了一下。   是错觉吗?怎么感觉自己一把年纪还长高了?   低头看了看脚上的拖鞋,是只有一公分高的平底,要说是鞋跟带来的误差也没有道理。   “是咔酱动过镜子吗?”若菜靠近检查了一下镜子,镜子中部是由滑动轴承支撑的,可以上下翻转,也许是咔酱把镜子往后倾斜,所以顶部就变低了。   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若菜这样想着很快忘记了这个小插曲。去熟悉的洋服店里定做新礼服,在女店员小林说了句“我妻桑还真是得到了很多很多的滋润呀”后若菜呆愣愣地“啊”了一声,没有听懂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里呀这里,我妻桑这里是不是又长大了?”小林戏谑般指了指若菜胸前的饱满,上次给她量胸围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而且不止是胸围,连身量等数据都不一样了,想到她不用为柴米油盐烦恼也就释然了,没有任何生活压力就算长高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若菜跟不上她们直白的表达方式,脸涨得通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小林也知道她比较害羞,见好就收,“我妻桑,那么还是老样子,做好了会打电话给您过来试穿的,到时候再调整下细节方面。”   若菜点点头,先付了定金,如果加急的话,衣服后天白天就能做好,不会耽误晚上的宴会。   这里离家不远,走小路几分钟就能到,所以若菜没有叫车,也是想享受下傍晚的风景。   夕阳为天边点缀了一抹绯色,路上的行人身上也被披上一层艳丽柔和的橘红色外衣。缓慢的脚步停下,若菜好奇地从旁边敞开的大门往里面看,院子里摆了张矮桌,精心制作的料理香味随着蒸蒸白气向四周弥漫开来。   穿着华丽和服的黑发女子半坐半卧在侧,手中捏着根烟杆吞云吐雾,她的脸在袅袅升起的烟雾中看不真切,只知道有种慵懒妩/媚的风情在这个空间暗暗流转。   真是个漂亮的人。   “侑子桑,你要的酒。”   障子门被拉开,在黑色制服外穿着围裙的少年拿了壶酒走出来,余光瞥到门口的人后没有感到惊讶,也不为若菜的失礼生气,把酒放到矮桌桑后对她说,“是客人吗?”   若菜骤然回神,深深弯腰致歉,“我不是有意偷看的,非常抱歉!”   见她道完歉就疾步离开,少年奇怪地指了指自己的脸,“是我把人吓跑了吗?没有很严肃啊。”   方才被称作“侑子”的女人吐出一口烟,半晌才说,“能够看到这家店,说明她有想要实现的愿望,迟早还会再走进这里的,因为这是必然。”   说到这里,语调一转,欢快地指使起少年来,“我还要烤秋刀鱼、烤盐虾和烤年糕。”   少年立即炸毛,“临时让我去哪里找这些食材!侑子桑你太任性了!只有一些蘑菇,我再去看看年糕有没有剩下。”   嘴上嫌弃,身体却很诚实地转身回厨房招呼了。   另一边,若菜在路口前停下等过马路,手抚上胸口,为自己的行为表示不理解。刚才好像是受到某种不可抗拒的蛊惑,脚情不自禁地动起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门口了,明明不是好奇心那么旺盛的性格……   “……为什么加入它会产生这样的化学反应?白色粉末?那里说的白色粉色是什么?还有细胞壁破坏后的重组方式,这真的行得通吗?月彦还没做到这一步的实验,但光看公式感觉太过于理想化,各方面的外界因素都考虑到了吗?”   好奇心不那么旺盛的人这会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原理,恨不得现场还原这个实验,想到家里没有场地也没有工具顺便被冷水浇了一头。   目光仿佛透过地板看到二楼的客房,有那么多空置的房间,说不定能够腾出一间来做实验室,这样月彦也不用没日没夜地待在公司把身体弄垮,有些实验可以在家里解决。   若菜行动力很强,这样决定后就打电话给父亲,希望能够配备一套齐全的实验器材,还有显微镜。   最早的显微镜放大倍率大概10倍之内,只能用来观察跳蚤等小型虫子。世界上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显微镜出现在17世纪晚期,倍率达到720倍,能够看到细胞和很多水中微小的浮游生物。不过由于玻璃的质量较低,镜片的形状也有很多瑕疵,用显微镜看到的图像就会发生不同程度的扭曲。   我妻财阀所属的实验室也是近年来才对光学玻璃有了突破性的深入研究,增大倍率的同时克服了色差和分辨率的难题,可以说是掌握了最新光学科技。   若菜的母亲在若菜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所以父亲非常宠爱她,她主动开口,别说只是一套器材,要天上的星星都要想办法从拍卖会上买一颗陨石回来。   解决了最大的问题,若菜挑了间二楼最大的客房作为实验室,里面家具齐全,要搬出去光靠她一个人是不行的,至少衣柜和床她无论如何都搬不动。   好在若菜的父亲想得周全,把器材运来的时候还派了几个职员帮忙搬运东西,很快若菜就拥有了自己的实验室,从烧杯试管到显微镜,全是最先进的设备。   坐在显微镜前,若菜心中颇有种雄心壮志的豪气,倒是勾起了学生时代的要强,事事都要争做第一,嫁为人妇之后反倒被生活磨平了不少棱角。   想着要把这件事告诉月彦,兴冲冲地往月彦办公室打去电话,却一遍遍地始终没有人接。   “……”   是睡着了吗?   怎么办?果然这样长时间的持续工作太伤身了,也不知道月彦有没有按时吃饭。 第十九章   越想越担心,若菜便做了便当想送过去,顺便确认月彦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吃得消。   走出大门看见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才反应过来现在是晚上。   今天是满月,不知是不是云层太厚,月光撒到地上多了份渗人的惨白,夜风带来的凉意让若菜打了个寒颤,回去取了件薄衫披上,仔细地把手里的东西藏进怀中。   “没听说今晚要下雨啊……”看着压得极低的云,若菜没由来的心绪不宁,仰起头观察了下挂在夜空中的星星,确定这样的星象不会下雨才把心咽下去,全部归咎到自己太累上。   不远处一棵樟树上,茂密的枝叶中有个穿着蓬蓬裙的女孩扶树而立,暴躁地骂道,“那个笨蛋居然又大晚上跑出来,她是真不怕死啊!”   余光瞥到树影婆娑下有暗影伺机而动,伽百子猛力甩出数根长针,感应之后不禁抓了把头发,一抓抓到一个包包头。   想起这是之前送她上学时若菜给她扎的,伽百子犹豫一下后作罢,“要不是看在无惨大人的面子上,我才不费这力气管你死活。”   鬼对那些魑魅魍魉来说是很好的营养品,身体是人类,体内拥有的力量却是人类的数十数百千倍,能不能抓到另说,但若菜身上鬼的气息对妖怪来说非常具有吸引力。   若菜对周围的危险全然不知,为了能让月彦趁热吃掉便当,她叫了辆车代步。   长生生物科技。   在夜色中隐约可见四层高楼顶部的广告牌,若菜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好在值夜的工作人员认识她,没有多做询问就放了行。   哒,哒,哒。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带有硬质感的声音,若菜一路走到三楼,发现每个楼层的灯都是暗的。   她很少过问公司的事,如果今夜不来都不会知道,原来工作量最大的不是底下的员工而是月彦。   一口气走到四楼,若菜早已气喘吁吁,扶着墙壁缓过了劲才继续往前走,月彦的办公室和实验室是相连的,打通了整个楼层。   门没有上锁,若菜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担心月彦会不会累到晕倒便直接推门进去,“月彦?”   办公室里面昏暗一片,只有连接着实验室的那扇门有光通过门缝泄露出来。   轻轻拧开门球,若菜最先看见椅背上挂着的黑色西装外套,视线向左平移,只着一件白衬衫的月彦站在实验台前,将长颈烧瓶中的蓝色溶液倒入试管中,表情十分地慎重,专心得似乎双目只容得下这方小小的世界。   若菜不想惊动他分心,轻手轻脚地靠近,不料还是被发现了。   “你怎么来了?”   这样问的月彦没有把目光从试管上移开,记录实验变化的时候最忌讳外界干扰,若菜也是,所以很理解他的态度,没有任何不满,只柔声说,“我打扰到你了吗?”   “不,没有,抱歉,没办法好好陪你,因为这是很重要的实验,所以不能假人之手,而且员工们也不能很好的理解这个新实验。”   若菜深有同感,这项实验确实复杂深奥,她至今没弄懂其中的很多理论。   若菜把带着余温的便当盒放到桌上,“月彦,身体是最重要的,这些天你是不是都没有好好吃饭?”   “你担心过头了,三餐我都有吃,虽然觉得辜负了你的心意,但是若菜,你做的便当我可能要待会再吃了,手上实在停不下来。”   月彦从始至终低垂着头,以若菜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透着淡淡冷漠的侧脸,他这样努力全是为了能把家经营得更好。   理解归理解,到底还是感到寂寞啊。   压下心中的怅然,唇边弯开浅浅的弧度,若菜小声说了句“那你忙完了要记得吃,我先回去了”就离开了。   关门前再次望向埋头做事的月彦,若菜无言地退出门外。   走出公司大门她才想起没有跟月彦讲在家里设了实验室的事,喃喃叹道,“嘛,等月彦回来再亲自带他去看吧,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   …………   洋服店准时打来电话,若菜略带惊喜地穿上礼服。   颜色是略带艳丽的茜色,很能衬肤色和气色,衣服的款式在传统礼服的基础上做了改动,摒弃中世纪对女性腰部的过分束缚,不过东方人的骨骼小巧,穿出了不同于西方的性/感。   荷叶边,蕾丝,珠片,浮华,繁琐,自带雍容华贵。   “我妻桑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地方我们这就帮你改出来。”   若菜直摇头,“不用了,没有要改的地方,礼服非常漂亮。”   若菜觉得好,小林反而皱起了眉,绕着她走了一圈,捏着下巴沉吟片刻说,“不行,还差了点,性/感有余,妩/媚不足。”   说着就让若菜脱下来,火急火燎地抱着礼服去后台跟人商量如何改进了。小林追求完美,不过时间观念非常强,决计不会耽误客人的正事,若菜也就随她了。   果不其然,中午之前礼服就改了出来,由小林这个代理店长亲自送到若菜家,因为店里很忙,连口茶水都没喝就急急忙忙走了。   被裙摆间若隐若现的亮光吸引,若菜迫不及待地上楼试穿,刚拉好背后的隐藏式拉链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是炭治郎。   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才小半月没见似乎又长高了些。   而炭治郎眼中划过不自察的惊艳。   丝质面料贴着身体线条,将妖娆身材凸显得淋漓尽致。紧簇的褶皱饰边从腰间一直伸展到裙摆,有种孔雀开屏式的华丽,底部突然放宽的裙摆,宛若天使的翅膀,随着脚步轻轻摇曳出动人的妩/媚弧度。点缀在群间的珠片若隐若现,繁星般熠熠生辉。   看着那羸弱纤细的腰身,炭治郎怕她在自己不在这段时间里遭遇了什么,担心道,“你似乎瘦了。”   说完听见若菜发出困惑的单音节,炭治郎猛然回神,刚才的话怎么都不像是认识不久的普通朋友该说的话,只好闭上嘴装哑巴。   若菜见他身后有人,赶紧从门口让开,“是炭治郎的朋友吗?快进来坐吧。”   后进来的男人面无波澜,一身冷冽的气质如青莲般清泠干净,又似秋日平静的湖泊,激不起丝毫涟漪。   炭治郎先给两人做了介绍,等若菜去泡茶后压低声音问身旁的人,“富冈桑,这就是我之前提到过的地方。”   男人从进来到现在眉头一直紧锁,直接给出肯定的回答,“毫无疑问有鬼,而且很可能是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   这个名字炭治郎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杀害他的家人、让祢豆子变成鬼的罪魁祸首。   炭治郎急迫地追问,“真的确定吗?”   “不确定。”   “……”   那一瞬,炭治郎体验到了从高空吧唧一下垂直坠落的丧失感。 第二十章   茶叶在滚水中渐渐沉淀,涤静了一室茶香。   若菜把茶杯端到托盘上放好,忽的听到一声老鸦叫,抬头时肩膀一沉,看清是什么后用手指揉了揉乌鸦的脑袋。触及手的羽毛有些硬,仔细看眼珠也很浑浊,看来这只乌鸦年纪很大了。   乌鸦被摸头似乎有些迷茫,歪着头盯着若菜看了许久,还不时用翅膀去摸她的脸。   羽毛扫过痒丝丝的,惹来若菜一阵酥麻笑意,“你这调皮的乌鸦,快住手痒死了哈哈哈,是饿了吗?我给你找找你能吃的东西。”   近距离听到若菜的声音,乌鸦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下一秒拍打翅膀从半开的窗户飞走了。   “啊嘞,我怎么好像听到乌鸦刚才在说‘又搞错人了’?乌鸦怎么会说话?是熬夜的后遗症吗?看来今晚得早些睡才行了。”若菜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这才发现袖口累赘的荷叶边,脸噌地红了,她竟然穿成这样招待客人。   也不是说衣服不好看,毕竟参加舞会穿的礼服和平时的常服有很大区别,不同场合穿不同的衣服,这是待人接物的基本礼仪。   思及此,顾不上准备点心,赶紧上楼换掉了衣服。   等若菜切好水果端到客厅,发现沙发上只剩下炭治郎一个人了,“炭治郎,你的朋友呢?”   炭治郎看着她放到桌上的茶和水果糕点,有些开不了口。   刚才鎹鸦传来消息说新宿有鬼在晚上袭击路人,已经有数十人遇害,之前派去的庚字小队全军覆没。比起这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的鬼,新宿的情势更为紧急,义勇就让炭治郎留下,等鬼回来了再传信给他。   “富冈桑临时有事先走了,抱歉,让你辛苦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我会全部吃完的!绝对不会浪费!”   炭治郎说吃就吃,饿了一年的吃相愣是把若菜看呆了,愣愣地开口,“不,没关系,吃不完别硬吃,会吃坏肚子的……”   吞咽的空档炭治郎抽空表示,“我皮糙肉厚的这点程度完全没关系,不如说若菜的手制点心很好吃,多少都能吃下去!”   炭治郎抬起的脸上五官画风一变,鬼畜到若菜差点没认出来,大脑“咣”地一声被从天而降的脸盆砸中,脚下一个踉跄,颤声道,“炭、炭治郎,真的不用勉强自己吃完的……”   回答她的是没有停歇的咀嚼声。   若菜的小饼干烤得有些多,松脆酥软,咬下去咔嚓咔嚓的,炭治郎口中的声音,像是被放大的无限循环,要把人拉入“咔嚓咔嚓”的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样的地狱终于在一句“多谢款待”中结束,若菜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炭治郎的肚子,又不敢去摸,着急地问,“胀这么大一定很难受,都说了不用吃完啊,炭治郎真是个笨蛋,你有觉得呼吸困难吗?怎么办?会消化不良的……”   话还没说完,炭治郎就因为想站起来却受肚子的影响而向前摔倒,脑袋用力磕在桌角,响亮的撞击声差点没让若菜哭出来,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我没事,不是我自夸——”炭治郎幽幽抬起头来,指了指没有流多少血的额头,“我从小脑袋就特别硬。”   “笨蛋!!!”   带着哭腔的骂声让炭治郎一愣,下一秒整个脑袋被柔软的什么东西包裹,体温透过一层薄薄的布料传递出来,渗入皮肤乃至全身四肢百骸。   好温暖。   家人离开他以来第一次感到安心,为什么要替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哭啊……   若菜胡乱抹掉眼泪,匆匆跑上楼拿来医药箱,仔细清洗血污后发现正如炭治郎所说,破损的地方不深,只是些皮外伤。   用棉签沾了些酒精小心翼翼地涂到伤口上消毒,口中哄孩子般低声念着“痛~痛~飞走了~”,倒是让炭治郎忍俊不禁。   笑得太用力导致被食物撑大的腹部一阵钝痛,炭治郎捂住肚子痛得呲牙咧嘴依然笑着说,“若菜你是把我当成伽百子——”   话音未落,炭治郎先是一怔,他没想到自己会轻易提到鬼的事,但话中断得太过突兀,又觉得有些刻意,迟疑一秒,想要解释。   若菜没有多想,只当他突然不说话是肚子疼,拿来医药箱,找出健胃消食的药,剥出一颗递给他,“这是促进消化的,快吃了吧,肯定胀得很难受,我再去给你煮些山楂汤。”   “嗯,谢谢。”   见炭治郎接过药,若菜好歹松了口气,直奔厨房。   炭治郎遗忘了刚才的尴尬,顺从地把这粒白色药片吞入口中,嚼了两下整张脸都扭曲在一起,连连吐舌头,“好苦!还很涩!怎么会有这么苦的东西,当初父亲喝的药味道都比这好多了……咳咳……”   把材料处理好下锅煮,若菜一走过来就看到炭治郎猛灌茶水的模样,赶紧叫住他,“都这么难受了怎么还喝这么多茶!”   满口刺拉拉的苦涩,炭治郎闭不上嘴,含糊地说了一通,若菜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好气又好笑,“这是西药,和水吞的,不能直接咬啊。”   炭治郎苦哈哈地坐在那,一副乡下人不见世面的样子。   若菜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会才发现炭治郎的问题,他说过自己从小生活在云取山上,现在看来对外面的世界知道的太少了。   “炭治郎。”   施在肩膀上的力量轻柔但不容置疑,炭治郎错愕地望着近距离的脸,那双紫緂色眼眸中清晰地倒映出自己的模样,“什、若、若菜?”   “你有兴趣帮我一起完成研究吗?”   “……诶?诶——!!!”   ……   那之后,炭治郎明白了若菜这句话的意思,不是真的请求他帮助,而是借着研究的名义给自己上课。   大概能明白她的苦心,可是他对这些歪歪扭扭的字母真的不感兴趣。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蓝色的沙子出现?明明是两种液体混合!这到底是什么妖术?”   炭治郎的眼珠几乎要贴到试管底部,对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变化感到不可思议。   “不是妖术,这是化学反应产生的结晶硫酸铜,……。”   若菜说了一大串,炭治郎其实一句都没有听懂,但这不妨碍他对试管里发生的一切变化产生好奇和兴趣。   新世界的大门缓缓打开。 第二十一章   “哇唔!在动!这些怪物还活着!”   炭治郎被眼前的景象怔住,通过显微镜看到的全是奇形怪状的生物,它们蠕动着身体,挤做一堆,按照若菜的说法,这些怪物都有科学的命名:细胞。人体就是由这些细胞构成的,每个人身上有40到60兆个细胞,是他难以想象的数字。   寻常的细胞还没什么,有些细菌模样吓人,生生把见惯血腥场面的炭治郎都吓离凳子,跳起来后觉得一惊一乍的自己十分尴尬,偷偷拿眼去瞅旁边的人,见她没有被吵闹声影响才松了口气。   若菜专心致志地分析实验结果,笔在纸上流畅地写下一行行字。   那是他无法理解的世界。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若菜正巧看过来,四目相对一秒后炭治郎及时别开脸,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抱歉,是我太吵了吗?”   “不,已经告一段落了,倒是炭治郎的肚子叫了哦,饿了吧?”   若菜虚空指了指,炭治郎下意识捂住肚子,支支吾吾地出声,“没、没有,还……那个,也不是饿了,只、只是……肚子有点空……”   “所以的确是饿了吧?”   “是……”   炭治郎无法反驳,和着咕噜咕噜的响声点点头。   “已经这个时间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若菜迅速且细心地把桌子上的东西分门别类收拾好,最后熄灭酒精灯,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浅草车站过去有一条有名的商店街,可以吃到各种各样的小吃,伽百子最喜欢那里的糯米糖了。”   炭治郎不知该怎么接话,说起糯米糖时满眼都是喜爱,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那份幸福,真正爱吃的那个人不管怎么看都是若菜她自己吧。   浅草车站。   虽然一开始就猜到炭治郎的世界观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但没想到他念叨着“是这片土地的守护神吗”直接进入灵魂出窍状态。   若菜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担心地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炭治郎?吓到你了吗?冷静一点,这是蒸汽火车,通过用煤来烧水,水沸腾后变成蒸汽,蒸汽推动活塞,产生动力使火车运行,是一种可以乘坐很多人的交通工具。”   目瞪口呆的表情恢复过来,炭治郎再次打量起刚进站的这列黑色火车,无形地释放出和体型相等的压迫感,不知道是不是车身颜色的原因,让这股压迫感变得更加沉重。不过周围的人全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在穿着制服的人指挥下拿着一张写有什么的纸条有序地排队进入火车内部。   真的很厉害啊,人类能够制造出这样厉害的东西。   那么不起眼的蒸汽居然可以让这样的庞然大物动起来,这就是科学吗?   若菜极其自然地牵起他的手,用习惯性同孩子讲话的语气说道,“撒,有机会的话我们一起来坐,现在先去填饱肚子,这边人很多,别走散了哦。”   握住自己的这只手有别于男人的,和祢豆子一样小小软软的,掌心好像有几处细微的粗糙,是做实验长出来的茧子吗?原来除了脑子,同样要消磨大量体力吗?   还没从手心的触感回过神,炭治郎被动地跟在她后面,眼睛下意识追寻她的后脑勺,卷发在空气中鲜活地弹跳,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是直发一定会更好看。   没走多远就到了若菜说过的商店街,这里保留着浓厚的江户风情,各式各样的小店排列在道路两旁,来来往往的客人摩肩接踵络绎不绝,稍不留意就会走丢。   “再往前是浅草寺,路上能看到很多来参拜的人吧?刚才上来的时候见到的挂有两个大灯笼的门就是浅草寺的入口雷门,到了晚上人还要多。不过我们只是来吃东西的,炭治郎,快点来这边。”   若菜熟门熟路地把炭治郎带到一家小吃店,知道他是第一次来,顺便说了下这边的发展史。不像书上刻板冰冷的记载,许是经常给伽百子讲童话故事,哪怕是枯燥的历史也说得十分生动有趣,让人不知不觉就发自内心笑了。   若菜松开他的手,在菜单牌前停下,思考时右手无意识地放至唇下,“首先是糯米糖,然后是三色丸子和抹茶,嗯,煎豆也很美味,还想吃荞麦面,怎么办,吃哪个好呢?”   葱白的手指抚过樱色的下唇,想到那只手刚刚牵过自己,炭治郎整个脑袋都红透了,冒出白白的热气,不经大脑思考直接说,“全部点一个怎么样?你吃不完的份我会负责全部吃掉的。”   若菜睁圆了眼睛回过头看他,似乎在惊讶,“上次吃太多难受了一天的事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这话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炭治郎头顶散发不出去的热度顷刻间冷却,猛然回神,试图解释刚才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刚才若菜你说的那几样,对对,不是菜单上全部的食物,只是那几样的话不是很多,两个人分着吃的话也能多尝到几样味道。”   若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有这一招!那我能再多点一样吗?”   “诶?什——”   不等炭治郎回答,若菜已经转头去跟老板点单了。   十五分钟后,炭治郎无奈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何止是多点一样,根本是四五样好吗?   若菜满足地咬了一口樱花饼,“因为现在不是樱花的季节,所以新鲜的樱花饼很少见,而且这个长命寺樱花饼拥有300年的传统,嗯,真甜,里面的红豆都沁着一股樱花香味。”   炭治郎若有所思地望着她,这样看,根本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她真的有二十多岁吗?   啊,嘴角沾了一点红豆末。   刚要提醒,舌头从口中伸出来一卷,成功将红豆末舔走,动作无限旖旎。   看他方才想要说什么,若菜便问,“怎么了吗?”   “诶!不、不,没什么。”   “炭治郎,你不吃吗?章鱼丸要趁热吃哦。”   “嗯!这就吃!唔——”   “……不烫吗?”   “……烫。” 第二十二章   “炭治郎,那里面装了什么?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为什么一直这样随身携带?”   怕自己问到对方的隐私,若菜赶紧补充一句,“啊,当然,如果不想回答的话也没有关系。”   炭治郎果然沉默下来,就当若菜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身侧传来黯淡却坚毅的声音,“是我的妹妹,最重要的家人。”   “……”若菜顿时觉得说错话了,原来妹妹已经过世了,自己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就勾起他的伤心往事,炭治郎现在一定非常痛苦吧?   无言地走了一会,不知不觉身边的行人越来越少,若菜一心沉浸在如何道歉上竟无从察觉,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停下脚步叫了声他的名字,“炭治郎。”   炭治郎带着疑惑回身,发现若菜脸上一片凝重,不自主的也正色道,“怎么了吗?”   “首先为刚才的冒犯向你道歉,我不知道你遭遇了那样的事,还轻率地提起,真的很对不起。”   若菜深深弯下腰去,炭治郎忙不迭向旁边避让,“没有那么严重,不用做到这个份上,若菜你快起来吧。”   “原不原谅是你的事,但这是我的态度,所以再说一次,对不起。然后——”   若菜抓住他的手,用力握紧,试图传递内心的想法,“我无法对失去亲人的炭治郎真正做到感同身受,再次向你道歉!因为我的母亲在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就去世了,但她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非常非常的温柔,我想她一定在那个世界看着我,只是这样想就会有努力前进的动力。炭治郎,不管是伤心的时候,还是想要放弃的时候,不要悲伤,你的妹妹一定希望你能笑着走下去。虽然这是谁都会说的安慰话,但是炭治郎,你还有朋友,我也会一直注视着你,你不是一个人,所以,跑起来,继续前进。”   “若菜,我想我们真的要跑起来了。”   炭治郎风牛马不相及的话让若菜一愣,只来得及发出一个代表疑惑的单音节便被动地被拉着跑起来。   若菜不明所以地问,“炭治郎突然怎么了?”   怎么了?炭治郎也想问为什么,为什么白天会有这样的怪物出现?鬼?不,能在太阳底下奔跑,那绝不是鬼。   还以为上次在井边遇到的僵尸是例外,现在看来这世上普遍存在着除了鬼之外的吃人怪物。   跑得太急,若菜差点被地上凸起的石头绊倒,堪堪稳住身形后后脑勺一阵发麻。   炭治郎见她要转头,赶紧叫住她,“别往后看!”若菜太温柔了,她只是个普通人,所以他决定了,没必要让她知道世界的黑暗面。   心中有太多的问题,若菜忍着直刺头皮的寒意不回头,抓紧炭治郎的手继续向前跑,可惜体力有限,没多久呼吸就乱了,肺部火辣辣得难受。   炭治郎心知这样下去不行,跑进对身体巨大的怪物来说空间过于狭窄的树林,四下观察一圈,把若菜安置到一丛矮竹后面,“你待在这里千万不要动。”   “又是杀人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难道是黑手党之类的犯罪团伙吗?”   炭治郎没有纠正她的认知也没有时间去解释,只无奈地应道,“是的,是杀人犯,所以不管待会听到什么声音,在我说出来之前都不要出来。”   这场景似曾相识,炭治郎的脸同那晚上重合,连眼里的担忧都一模一样,若菜呆呆地点点头。   等炭治郎退开后,若菜甚至在想这次会不会有杀人犯同伙从她背后冒出来。这样想着,无意识地偏过头,视野中徒然逼近的黑影让她本能地把手探向腰间。   摸到腰部点缀用的亮片时愣住,她不知道自己要摸什么。   逆着光的人影在若菜出神的片刻已然靠近,茶色长发因蹲下身的动作有一丝落到若菜脸上。   “一个人藏在这种地方,难道是在玩捉迷藏吗?”   和大大咧咧的笑容不同,嘴角蔓延开来的温柔如水一般细腻。   不是杀人犯,是一位年轻的少女。   若菜神游其外的思绪瞬间回笼,被仅有几公分的距离吓到,狼狈地向后跌坐在地上。   见及此,那人撑着腰笑起来,声音清朗,“抱歉抱歉,吓到你了吗?”   若菜略显窘迫地爬起来,重新蹲回去,同时也拉着她一起蹲下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快躲起来,那边有杀人犯,被发现的话我们会拖累炭治郎的。”   少女探出头去,看清不远处战斗的双方后嘴里不确定地问,“你刚才说……杀人犯?”   见她又笑了,若菜反而有些不得劲,“你笑什么?炭治郎正在战斗,而我什么都做不到,这一点都不好笑。”   “你还是待在这里比较好,千万不要出去。”少女绕有深意地扫了她一眼,眼波流转间带出戏谑的浮光,“看得出来你的同伴想要保护你,各种意义上的。”   若菜听不懂她的意思,总觉得她话里有话,正想追问,对方用大拇指指向自己的鼻子,“我叫夏目玲子,你呢?看你的穿着,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而那边和妖怪战斗的少年,不管怎么看都不是贵族圈里的少爷,搞不懂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   “玲子酱?我的名字是我妻若菜,还有那是灶门炭治郎。”   “酱?咱们年级差不多直接叫名字就可以了。”   自己老大不小还被初次见面的少女当做同龄人,若菜没法厚着脸皮应下来,只好郑重地说,“我女儿都在上学了。”   “女儿?”玲子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把她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不不不,你一点皱眉都没有,皮肤比我还要水嫩,你居然说自己已经是欧巴桑了?”   22岁和欧巴桑还是有些区别的,若菜干巴巴地说,“是阿姨。”   玲子真是活久见,童颜也太过分了。   不过不管若菜怎么强调,玲子始终我行我素地直接叫她名字,“若菜,不能跟你说了,再不出去那个妖、那个杀人犯就要被你朋友杀掉了。”   杀人犯也好,普通人也好,杀了人就是犯罪,若菜不希望炭治郎的手染上鲜血,忙不迭站起来想跟玲子一块出去,谁知转身到一半被按住肩膀重新压坐下去。   “你的朋友既然让你躲在这里你就老老实实的待着,那边没什么事了,我去去就来。”   话才说完玲子的脚步声就跑远了。   若菜重新蹲回去,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压得她喘不过气起来,恍惚中听到玲子在说——   “喂,你叫什么名字?把名字告诉我的话我就救你一命哦。” 第二十三章   “玲子,你刚才为什么要救那个杀人犯?”   面对若菜的问题,玲子抿了下唇,迟疑起来。   猜测她也许不擅长解释,担心情急之下会把事情说得更加复杂,炭治郎急忙抢白道,“那个,若菜,刚才好像是我们误会了,那不是杀人犯,只是迷路了想找我们问路,对不起,因为他长了张坏人脸,我不分青红皂白就拉着你跑了。”   这么一说,若菜手指虚护双唇,漫开烂漫的笑声,“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炭治郎你真是的,要不是玲子,我们不是都误会好人了吗?你还拿着那么危险的武器呢。”   炭治郎虚心认错。   其实要说好人也真不算是好人,一个妖太过寂寞就到处吓人,妖怪的恶作剧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刚才妖怪自己都说在他们之前已经吓跑了好多游客,胆小一些的非得在床上躺几天不可。   玲子见状配合地说,“那个人确实长了张恶人脸,也难怪会误会,现在没事了,我先走了。”   不等若菜开口叫住她,玲子头也不回地跑开了,正如她的突然闯入。   本以为这件事能就此揭过,没想到回去的路上若菜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炭治郎以为她是因为误会别人而感到自责,一问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若菜出神地望着抬起的手,自言自语般呢喃,“和那个时候一样……我只能躲在旁边,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不应该是这样的。   原来的她是……原来?原来的她是什么样?   精英教育,上流宴会,家长里短,她竟产生了一丝恍惚。   若菜突然捂住头,脸色煞然变得苍白,炭治郎担心她忧思过重对身体不好,用轻松的语气说道,“若菜你想什么呢,不需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且不说刚才只是个误会,就算是真的是坏人,一直以来若菜都生活在和平的环境中,感到害怕也是当然的。”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害怕,若菜还不至于被这样的无力感侵蚀,事实上她奇迹般的没有感到害怕。   现在她更害怕的是自己的记忆,不断在脑海中闪现的片段记录着过去,和平得有些失真,内心滋生出淡却绵长的恐惧。   炭治郎见刚才的话没有丝毫作用,又说,“至于若菜你刚才说的话,若菜确实很弱,不会剑术,不会武技,但内心十分坚强,一般人遇到这种事肯定都吓得六神无主了。若菜真的很温柔,满脑子考虑的不是自己,其实是在担心我的安危吧?”   听到前面那几句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若菜本能地想要反驳,张开口却发现这是事实,她手无缚鸡之力,别说是凶恶的杀人犯,就连稍微强壮些的少年都应付不了。   “别取笑我了,除了无用的担心……这样的我还能做什么呢……”   怅然若失的余音被风吹散,细细地飘到炭治郎心间,果断地做出决定,“若菜,你教我科学上的知识,作为回报,我来教你剑术怎么样?”   “诶?”若菜还真没想过这点,捏了捏软绵绵没什么肌肉的胳膊,短暂的期待过后难免产生退怯,“我真的可以吗?”   炭治郎肯定的说,“当然可以了!若菜这么努力,不管做什么事都能成功的,说不定教会徒弟反倒把我这个师傅饿死了呢。”   半开玩笑的语气成功扫除若菜积压的消沉,雪后初霁般笑了,“师父,拜完师我也算是鬼杀队的记名成员了吗?”   炭治郎知道她是说笑,没有当真,只顺着她的话说,“当然,若菜的工资从我这里扣。”   说起工资,若菜好奇地问,“像你们那样的私人武装集团,性质和私立公司应该差不多吧?工资由领导发放,平时的福利好吗?”   炭治郎只是刚加入不久的新人,关于财政这块不太清楚。鬼杀队是没有得到政府承认的非官方组织,跟鬼战斗这样的话说出来也只会被当做天方夜谭,当然不会有政府的资助金。   所以要养活那么多成员,如果不是产屋敷家大业大,根本支撑不了这样一个组织的运转。   他思考得过于深入,没能第一时间回答若菜的问题,以至于被误以为鬼杀队的待遇极其糟糕。   在她开口劝他另找工作之前,炭治郎连忙解释,“不是那样的,我只是想了点别的事,若菜你千万别多想,我也不希望那些在不被人看到的地方拼死战斗的同伴被误会。”   看他面色认真,若菜也沉默下去,低低地说,“抱歉,我不是想要否定你那些同伴的努力……”   对他们的工作一无所知,仍然随意地做出判断,这是对他人的不尊重。   她这样,炭治郎也慌了,慌乱地摆着手,“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若菜是无心的,全是担心我,我们待遇很好,每次完成任务都会有一大笔酬金,平时的话也有地方提供免费的食宿,那个,我想说的是若菜完全没有错,对了!不是要学习剑术吗?我们先去买把木剑怎么样?练习的时候用真剑会受伤的。”   若菜被炭治郎一通前后不搭的话砸懵了,愣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给出回应,“啊,家里有竹剑。”   炭治郎低头一看包住日轮刀的织金锦,差点忘记这原本就是用来装竹剑的,“也就是说若菜去道场学习过,有一定的基础吗?”   “那其实是我十五岁从父亲那得到的生日礼物,之后没多久就跟月彦结婚了,所以一次都没有去过道场,我之前满脑子只考虑月彦和伽百子的事……”   若菜的声音越来越小,回顾过去六年的时间竟然全在围着家庭转,连以前的兴趣都忘得一干二净。   感受到空气中淡淡的凝滞,炭治郎及时拉过话题,“零基础也没关系,慢慢学,我们现在直接回去还是再买些吃的?”   莫名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若菜重新笑了,“炭治郎你把我的胃是不是看得太厉害了?里面没有装石头哦。”   “诶?不、不是、没有,我只是担心刚才运动过量会饿。”   “战斗的人是你不是我,所以炭治郎你饿了吗?这边过去商店街有点绕路,不如回家给你煮点饺子吧?或者想先吃点别的?”   “嗯,谢谢,我不忌口,什么都能吃。” 第二十四章   吃过饺子,炭治郎果然开始教若菜剑术。   “首先是握剑的方法,像若菜这样力量不够的话手就要握得离刀镡近一些……”   若菜是第一次接触,所以炭治郎手把手的指导,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诧异地看向若菜的手掌。   之前相握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还以为是笔磨出来的茧子,但拿笔的姿势是这样的吗?怎么都用不到无名指吧?   反而更像……   摊开自己的右手,两只手的茧子分部如出一辙。   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一种诡异的猜测,手下意识地用力。   若菜被捏得有些痛,想叫他却发现他的脸色极差,“炭治郎,怎么了吗?你在看什么?”   炭治郎如梦初醒,忙松开手道歉,面对她小心翼翼的询问,张口迟疑了一下,终究是没能说出来,强行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改口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发呆,因为若菜握剑的动作很标准,学得这么快有点出人意料,在想接下来该教什么。”   若菜重新握上刀柄,自己瞧了瞧姿势,什么内行门道都没瞧出来,不太确信地问,“真的标准吗?不会是炭治郎为了不让我丧气说的假话吧?”   炭治郎勉强笑了下,“啊,非常标准。”   标准到完全不像第一次握剑,仿佛是留在身体里的记忆。   心中某种猜测愈发强烈,恨不得立即破茧而出,但对若菜而言现在的生活才是真实,他的话还没有重要到她丈夫女儿那个程度。   而且那个鬼至今没有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再露面,万一打草惊蛇也不好。   也怕撕裂虚假的现实后,若菜会受到伤害。   有时候会控制不住地去想,就这样隐瞒下去,她什么都不用知道,可是这样真的是为她好吗?富冈桑说的话也是,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月彦是鬼舞辻无惨的话……   炭治郎说不清楚这股矛盾感从何而来,垂在另一侧的左手痉挛般一蜷,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做错。   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他的异样,若菜不知道他在烦恼什么,无从劝起,学着刚才炭治郎示范的动作挥剑,收回脚后佯装什么都没发现,极其自然地带走他的注意力,“炭治郎,你觉得我刚才的动作怎么样?还有要改进的地方吗?”   炭治郎没留意,听她这么问忙收回思绪,让她重新做一遍,这次专心地去看,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挥剑的动作仿佛千锤百炼的武士,即使失去记忆,也是镌刻在灵魂上的东西。   她的记忆果然有问题。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声突兀响起,打断了若菜的动作,让炭治郎稍等后脱掉身上的护具跑过去,笑意逐渐从嘴角蔓延到眉眼处,在接起电话时达到峰值,整个人都被渡上了一层柔光。   炭治郎见了反而心里一片苍凉,随后听见她迫切但轻柔地唤了声,“月彦?”   也许电话那头不是月彦,若菜脸上的笑容依旧,撒着碎星的眸光却逐渐褪去。   “父亲对不起,说好的会参加结果没有去。”   “没事没事,身体没事,只是忘记了而已。”   “替我向森先生道歉,之后我会亲自登门致歉的。”   “当然需要,是我失约在先,这种程度的道歉是必须的。”   “您又在说笑了,月彦最近都在公司。”   “月底结业的时候我会带咔酱去看望您的。”   “是,好的,您也注意身体。”   炭治郎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只能从若菜单方面的话中填补出事情始末。   等若菜挂完电话走回来,炭治郎率先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是因为我让若菜失约了。”   “不是炭治郎的错,真的是我忘记了。”为了增加可信度,若菜还煞有其事地自我调侃道,“可能是上了年纪,最近总是忘记东西,今天早上还想不起来有没有刷牙而刷了两次牙呢。”   明知道她是在宽自己的心,炭治郎依然被她故作夸张的表情看乐了,“若菜还很年轻呢,光看外表和我妹妹祢豆子一样漂亮可爱。”   第一次听他用这样轻松的语气说起家人,若菜希望他能早日走出失去妹妹的痛苦,刚说了句“原来炭治郎的妹妹是叫祢豆子吗”,就听见炭治郎背着的木箱传来“咚”的一声响。   若菜弯腰俯身,朝炭治郎身后看。   咚。   还以为刚才是听错了,这次是真的确定里面有什么东西。   又靠近几分,若菜试探性地伸出手想摸,但在离箱子还有几公分的距离停下,“炭治郎,里面不是你妹妹的骨灰吗?怎么好像有什么小动物钻进去了?要紧吗?”   “诶?骨灰?”   “诶?不是骨灰吗?”   紧接着炭治郎的问号,若菜也惊讶地眨了眨眼。   炭治郎皱眉,觉得若菜误会了什么。   若菜仔细回忆一遍,炭治郎确实没有直接说过箱子里是妹妹的骨灰,他的原话是“是我的妹妹,最重要的家人”,联系炭治郎当时的神情,若菜第一反应是妹妹已经不在了,毕竟都被装在箱子里了。   谁能想到箱子里会有个活生生的人?   “去世的是我的其他家人,祢豆子是唯一活下来的,但她的情况也……”炭治郎解下肩带,把木箱放到地上,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矛盾在这一刻被揭露,出乎自己预料的竟有些害怕让若菜知道鬼的真面目。   “难道是生病了吗?你这样不行啊,这个箱子空间太小了,长时间维持同一个姿势不动会影响骨骼生长。我看了下也没有很好的换气装置,换氧量根本不够一个人类正常生存。先把妹妹安置在客房里,我去打电话叫医生来看看。”   若菜担心地把手伸向箱门上的把手,说着就要打开。   “若菜,祢豆子她——”炭治郎只迟疑了一下,门就被从两边打开,一时间不敢去看若菜见到祢豆子时的表情。   但等了许久没有等到惊呼,鼓起勇气抬头,看见祢豆子刚好被若菜背起来,而沉睡了一个月的祢豆子果然醒了,安安静静地趴在她背上。   炭治郎突然就慌了。   不知所措地跟在若菜身后上了楼。   若菜把人背到炭治郎的房间,轻轻地把人放平在床上躺好,从头到尾都没有问她为什么要一直咬着竹筒。   家人去世以后再也没有哭过的人,这会站在床边,眼睛有了淡淡的湿意。 第二十五章   躺在床上的孩子不过伽百子般年纪,和炭治郎深红的头发不同,有着一头很漂亮的黑色长发,粉桃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若菜的脸,眼珠随着她的走动而上下左右移动。   若菜对于这种小动物般的行为十分受用,一身柔和慈爱的气场几乎要满溢出来。   仔细量了体温和检查过简单的身体机能,确认没有急性病症后,若菜拉过被子替弥豆子掖好,转身就要离开去打电话找医生。   “不能找医生!”炭治郎见势急忙拦住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重复表明弥豆子身体没事,“弥豆子身体很好,你不用担心。”   若菜狐疑地扫过他向旁边躲闪的眼,心下了然,没有再说叫医生的事,“你看你这个做哥哥的,妹妹身上穿的衣服尺寸完全不对啊。”   炭治郎没法解释,只能虚心应着,难道要说祢豆子的身体能够自由的变大变小吗?为什么会变大变小?当然因为她是鬼啊——这种话怎么对若菜说得出口!   “两个人差不多大,应该能穿得下,我先去拿件咔酱的连衣裙给弥豆子换上,总不能一直穿这么大的衣服。”   炭治郎一听要给祢豆子穿鬼的衣服顿时急了,万一被鬼的气味刺激到,祢豆子暴露鬼性肯定会吓到若菜的。   “……”   炭治郎默默地看了眼祢豆子身上全是蕾丝边的裙子,他不是很理解女孩子喜欢蕾丝的心情,更加好奇的是一脸乖巧的祢豆子。   祢豆子脸上其实没什么表情,但他就是知道她很喜欢若菜,目前来看也没有要鬼化的迹象。   “这件衣服咔酱只在去年生日到游乐场玩的时候穿过一次,跟新的一样,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待会我跟你哥哥去街上买几条新的,女孩子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若菜放轻了声音,如同母亲晚上讲睡前故事般温柔,一下一下抚摸着祢豆子的头发。   祢豆子只是盯着她看,并不回答。   她嘴里叼着竹筒,若菜本就没打算让她回话,顾自继续说,“你那么长时间待在箱子里都没吃过东西吧?我去煮点东西先给你暖暖胃。”   祢豆子扑棱扑棱地眨巴眼睛,瞳孔里的粉色清澈见底,满满地纯真无邪。   若菜整颗心都软了,“啊啊,好可爱,好像突然多了一个女儿。”   炭治郎:“……”   “炭治郎,你先在这里照顾妹妹,我去楼下煮粥。”   炭治郎说不出祢豆子不需要进食的话,无言地目送她离开房间。   ……   过了一会,敲门声礼貌响起。   炭治郎奇怪地去开门,“若菜?为什么不直接进来?”   若菜没有说别的,把手里的粥递进去,笑道,“我稍微煮多了一点,炭治郎也吃一点吧。”   说完她就离开了,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来送粥。   房门被轻轻带上,确认若菜走远后炭治郎才端着碗在祢豆子床边坐下来,看了眼白粥上飘着的几点绿色,问,“祢豆子,你喜欢若菜吗?”   在若菜面前没什么反应的祢豆子点了点头,从喉间发出一声低低的咕哝。   双眸微垂,浮动着一层碎光,炭治郎舀一口白粥送进嘴里,然后是第二口,第三口,直到全部吃完。   粥的热量充斥在胃部,连带着全身心都被熨热了。   炭治郎长久注视着空碗,许久才出声,“我还担心若菜看到你该怎么向她解释呢,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你不吃东西的事实,结果她什么都没有问……为什么不问啊,哪怕只是问了竹筒的事,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炭治郎用力按下放在心口的手,想要把若有若无萦绕在胸腔的陌生情愫压下去。   费了些神思考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无果。   只能暂时放到一边,炭治郎再次提醒,“祢豆子,若菜只是普通人,我还不想让她知道鬼的事情,所以你千万要注意别在她面前暴露了。”   太复杂的话祢豆子听不懂,唯独理解了被若菜知道自己是鬼的话会感到害怕。   等炭治郎从楼上下来后,若菜放下在看的菜谱,从沙发上起身问,“祢豆子睡了吗?”   炭治郎点点头,祢豆子刚才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醒了,明明之前最长的睡眠记录是两年。鳞泷师父说祢豆子不像其他鬼那样吃人肉,她是靠睡眠来恢复体力的。   “我也不知道弥豆子喜欢什么款式的衣服,一起去店里看看吧?”   也不管炭治郎点没点头,若菜就拉着他出门了,进到童装店里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下过,把衣架上的成衣一件件看过去。   “其实我一直想要给咔酱买很多很多衣服,每天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样,可惜咔酱平时要上学,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见不到她。啊,弥豆子那么白穿这个颜色肯定好看,还有这件,那件也很可爱……”   炭治郎在她背对着他选衣服的时候掏出钱包,数到一半听到若菜在叫自己,慌忙把手背到背后藏好,声音也是一颤,“怎么了吗?”   “比起洋服,弥豆子更适合穿和服,炭治郎你觉得弥豆子会喜欢这套吗?”   若菜手中拿着的是一套淡粉色小袖和服,款式经过改良,更方便活动,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深粉樱花,周围散落的花瓣状如下雨,在裙摆处依依不舍地弥散。   说实话……炭治郎还真不懂这些,也根本喜欢不起来那么粉嫩的颜色,女孩子都喜欢这种吗?不过若菜说好应该就是好看的吧。   他点头后若菜就去跟店员商量修改的事了,“弥豆子比同龄人高一些,腰身这里……”   炭治郎听天书一样听了会决定放弃理解女孩子的审美,偷偷摸摸跑到前台把钱付了,总不好一直叫若菜买单。   等若菜抱着包好的衣服走出来付钱,被店员告知已经付过了,也是一愣,随即浅浅地笑开,对耳根通红的人说,“炭治郎,时间还早,不如再陪我去逛一下吧?”   女孩子都喜欢逛街吗?   炭治郎一路走来,发现光顾服装店精品店的都是女性顾客,各个年龄层都有。   小时候家里穷,弥豆子总是不舍得买衣服,补丁上打补丁,她会喜欢那种亮晶晶的小饰品吗? 第二十六章   互不认识的男人聚在一起,唯一的共同点是手上拿着各式各样的女性手提包,以及脸上略显疲惫的神情。   女装试衣间门口,炭治郎同样拿着一只白色缎面拎包站在众多成年男性中,他这个年纪尤为格格不入。   “陪小女朋友来买衣服吗?”旁边一位看了不下十次表的人百无聊赖之下出声搭话。   炭治郎四下一看,确认他在同自己讲话后才后知后觉地咀嚼他的问题。   小女朋友。   这个问题让他忽然不知所措起来,努力让声音平静些,“不是的,我们只是朋友。”   这样的说辞当然说服不了对方,反而留给炭治郎一个心领神会的暧/昧眼神。   很快,若菜从试衣间出来了,店员给她挑的是一套简约风格的裙子。   盆领取代了繁复的荷叶边,使颈部和肩部的线条显得十分柔和,百褶裙和大幅的裙摆改良成无褶A字裙,长度相应缩短,比起以往贵族式的优雅,更多了些青春俏皮。   店员一通这是刚到的爆火新款、简直是为小姐量身打造等诸如此类的夸赞,让炭治郎这个门外汉都觉得这套衣服只要有天上有,何况本身就爱美爱打扮的人。   若菜付钱特别干脆,把之前试穿过的两套衣服也一并买下了,你好我好大家都高兴。   日落黄昏。   回去的路上,正说得开心的人突然停下脚步,拎着一堆购物袋的炭治郎顺着她的目光往右侧看去,那是一块杂草丛生的空地,在这样繁华的街道上,左右两边都是楼房,显得格外突兀。   旁边的人身形一晃,调转方向往空地走了过去,治郎把购物袋全部换到一只手上,腾出右手一把拉住她,“别过去,那么高的茅草会割伤小腿的。”   “茅草?”   炭治郎发现若菜转回的半张脸神色不太对劲,喉咙一紧,“若菜?”   若菜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只言片语,乍看很平静,和往常没什么区别,但眼中的紫色有些浑溃,像被击散无法凝聚的雾气。   半晌,若菜终于恢复过来,无事般笑笑,“没什么,我们回家吧。”   快步走到前面,嘴角的弧度无声无息褪去,紫瞳微颤。   上次也是这样,明明走这条路需要绕一段路才能到家,但一次二次都鬼使神差地往这边走。   炭治郎看不到那家店。   难道说这世界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吗?   由科学竖起来的巨大墙壁一瞬间动摇了。   回到家,若菜已经彻底说服自己也许是特殊的海市蜃楼,一身轻松的把东西拿上楼,套上衣架挂到更衣室的衣柜里。   走下楼梯,正想问晚饭想吃什么,若菜发现炭治郎没有在房间陪弥豆子,而是站在客厅外,脸上说不上是愤怒还是憎恨。   心一惊,若菜加快脚步跑过去,“炭治郎,发生什么事了?有人来了吗——”   声音骤然停下,她一脸惊喜地走到沙发前,“月彦,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悄然无息地收起刚才外放的寒意,月彦对若菜微微一笑,“研究暂时告一段落,想要回来陪陪你,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在家肯定很寂寞吧?”   到底是当着炭治郎的面,若菜没好意思表现得太亲密,更说不出口好想你之类的话,只矜持地摇头,“我没事的,只要想到月彦这样辛苦工作是为了这个家我就觉得很幸福了,倒是月彦忙了这么久一定很辛苦,我去放水给你泡澡,今天就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公司吗?”   “不用了,我在公司睡过一会,比起这个,若菜。”月彦的声音微不可查地冷了一分,扫向炭治郎时再无掩饰,但说话的声音依然同刚才一样,没有叫若菜起疑,“为什么他还在家里?我知道你善良,看到需要帮助的人总是放心不下,那也不能一直让陌生人在家里住着,我可以帮忙找找看房子。”   被那样的眼神看着,炭治郎全身肌肉紧绷,手指死死握紧,指甲掐进肉中,渗出一丝腥甜。   他几乎是确定了。   这个鬼假扮人类活着,绝不是为了所谓对若菜的“爱情”。   和以前不同,这次若菜没有依月彦的,十分坚持让炭治郎留下来,“月彦你是不是对炭治郎有什么误解?他人很好的,还在教我剑术,不如就当做是房租费好了。”   “剑术?”月彦的脸色在若菜看不到的地方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声音也多了些许冷然,“这种东西不适合你,若菜,你只需要按照我说得做就好了。”   “诶?”若菜被这句话表达出来的意思惊了惊,这是第一次月彦明确反对她做什么,也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一时间竟像是换了一个人。   “抱歉,我说得太重了,刀剑不长眼,你身娇体弱,万一误伤了怎么办?我会担心的。”   月彦很快给出合适的说辞,若菜虽有疑虑在那么多年的情分下还是毫不怀疑地接受了,人在疲倦的情况下心情反常能够理解。   唯独在炭治郎心头扎下数百根刺,千疮百孔后又坠入冰窖,一片冰冷。   不是!若菜完全被骗了!   炭治郎被掐住脖子般呼吸困难,这个鬼说的全是谎话,纵然态度再温柔,他的眼底没有任何笑意。   比起妻子,他看向若菜甚至连鬼对人类的食欲都没有,对他而言,若菜跟路边的石头没有区别。   “……”   气氛怪怪的,诡异得凝重。   若菜实在搞不懂月彦和炭治郎为什么会这样相看两相厌,不,不仅仅是“讨厌”,根本就是生理上的不适和排斥了。   她不说话,他们两个人就用沉默做武器,争锋相对,也不知道在心灵交流什么。   “咳咳。”   轻咳一声引起注意,若菜想缓解他们的关系,主动提议去外面吃火锅,“月彦你不是也喜欢吃火锅吗?刚好我和炭治郎还没吃晚饭,不如大家一起去吧,火锅就要吃的人多才开心。”   炭治郎无比怀疑鬼给若菜下了降头,那双眼睛看到的东西太美好了。   ……   完全没有用!   不如说反而起到了反作用!   炭治郎只闷头吃碗里的东西,碗空了也依然用筷子不断扒空气,月彦更是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   这让若菜都没机会问炭治郎为什么背着那个大木箱子,不会是又把祢豆子塞里边了吧?   一招不成若菜没有放弃,提出去逛街,夜晚的商业街比白天热闹。   若菜压下心事,佯装兴致盎然地欣赏起橱窗内摆出来的洋果子。   走在后面的两个人相对无言,炭治郎一刻都没有放松,长时间维持呼吸法让他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   月彦慢条斯理地保持一定距离走在旁边,看了眼不远处似乎被精致的洋果子吸引全部视线的若菜,缓缓抬起了手。   指甲早已变得又尖又长。   他稍一动作就让炭治郎随时处在紧绷状态下的神经一端,死死盯住他,戒备地隔着一层布料抓住日轮刀。   月彦蹙着眉,就这样当着炭治郎的面,用人类无法达到的速度飞快划开从他身边走过的路人的后颈。 第二十七章   “月彦,炭治郎,你们快来看,这就是我之前说过个的那家西洋古董洋果子店……”   若菜想象过很多月彦和炭治郎独处时的情景,甚至做好了拉架的心理准备。   两个没有利益冲突的男人吵得脸红脖子粗都没问题,把事说开了,大家总能够推心置腹、相互理解。   万万没想到转过身看到的场景和脑内剧场截然不同。   不断有人往某处聚拢,那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被看热闹的群众围了个水泄不通,若菜焦急地在人群外垫脚,四下寻找月彦和炭治郎的身影。   这时,月彦从扎堆的人群中轻松走出来,揽过她的腰半强势地把人往反方向带。   若菜抓着他的手连问,“炭治郎呢?你没和他在一起吗?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多人,难道是和炭治郎走散了吗?”   “张口炭治郎闭口炭治郎,若菜,我是你的丈夫,妻子当着丈夫的面总是提到其他男人的名字,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   被这一反问,若菜呆了几秒后赶紧解释,一路上只听到她急切的声音,回过神来他们已经抛下炭治郎回到了家。   若菜这才知道中了月彦的套路,急红了眼,“刚才也不知道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炭治郎一定在到处找我们,你怎么可以这样?我认识的月彦不是这样的人!”   说完得到的是长久的沉默,若菜知道自己可能语气说重了,踌躇了一下,最后咬住下嘴唇,坚决立场。   她没有说错没必要道歉。   月彦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微微下拉,很快重新牵起,伸手去扶她的双肩,“抱歉,是我气糊涂了,我只是太在乎你了,至于你朋友炭治郎有事先离开了,他早就想跟你说的,一直没找到机会。”   若菜微愣,炭治郎好端端地让弥豆子回到箱子里,所以他离开不是临时起意吗?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样我也不会误会你了。”   “若菜你根本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一开口就给我扣了那么严重的罪名。”   他这一说,若菜恍然发觉刚才说的话确实太过分了,她怀疑谁都不应该怀疑月彦的,又羞又愧地低下头去,“对不起,月彦。”   月彦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带过,还让若菜愧疚不已,一心想要弥补,这不,直接带月彦去看了自满的实验室。   “该有的东西全部配备了,月彦,有了这间实验室,以后你就不用经常去公司没日没夜的加班了。”   说罢,若菜一股脑地把实验资料塞过去,“我记录了一些有用的变化,还有这里,有几处地方理论上可行但实际要考虑到各种干扰因素,实行起来的结果会不那么尽人意。我查了很多资料,做了些改动,你看看这个数据有用吗?虽然不太清楚月彦要做的是什么研究,但如果能帮上忙就最好了。”   月彦似乎没有在听,全部注意力都在纸上,好一会才半真半假地叹了句,“果然若菜很厉害。”   和他这个假留国高材生不同,若菜脑子里的东西是货真价实的,他当初刻意把资料落在家里,也是存了想听听她意见的想法,没想到她会拿出这么大一个惊喜。   得到月彦的肯定,若菜眼里的光都亮了几分,唇角舒展开来的弧线明媚夺目,隔着好远都能感受到那份喜悦。   月彦的目光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继续翻阅手中的资料,如获至宝。   这个女人还有很多价值。   “对了月彦,之前父亲打电话过来问起你了,最近你应酬少了,所以有点担心。”   “不过是忙于实验罢了,下次抽空去岳父家拜访吧?”   “嗯,我也答应父亲等咔酱结业了一起去探望他。”说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若菜的脸毫无预兆地红了。   月彦见状询问,“怎么了?岳父还说了什么吗?”   “诶?没、没、没、没有!什么都没有!”   “你都结巴成这样了,肯定有事瞒着我,我希望我们能够做到坦诚以待。”   若菜假装去数挂画上的柿子数量,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才嗫嗫地开口,脸红得连妆粉都盖不住,“父亲问我们什么时候生二胎……”   怕月彦觉得为难,若菜不经意抬高声音继续说,“我知道月彦你很忙,现在正是事业上升期,父亲只是开个玩笑,你别有压力。”   月彦知道,何止是她父亲,连她也想再有一个孩子。   在变成鬼的同时也失去了生育能力,就算还能让人怀孕,对方也不会是人类。   伽百子的能力不是万能的,有很大的限制,短时间内让她再控制复数的人的记忆,风险很大。   当夜,向来对那事不热衷的月彦主动抱住了若菜。   想到上次自己主动邀请造人计划失败,若菜的脸又红了几分,抓着他的手臂欲拒还迎,“月彦,你不会是因为白天说的话所以才……”   “你想多了,因为爱你所以才会想要你,前段时间忙,是不是感到被冷落了?”   “没有,我能理解的。”   真的等到进入的那一刻,仿佛身体被撕开两半,若菜呼吸一滞,不由去想:是太久没做的缘故吗?为什么会这么疼……   “我弄痛你了吗?”   突然在上方掷下的嗓音一如既往,连语速都没有发生改变,让若菜产生了短暂的恍惚,呆呆地答,“没有……”   余音未落,只觉眼周微凉,有什么东西顺着脸部曲线向两旁滑开,没入耳边的发。   手指一触,沾了些湿意。   哭了?为什么?   难道自己居然被痛哭了?   若菜强忍着疼,勉强挤出一个破碎的笑脸,“月彦,你舒服么?”   “当然。”   毫不犹豫的回答。   其实这是月彦第一次尝到女人的滋味,还是人类的时候因为患上绝症体弱多病,别说抱女人,连基本的孛力起都没有,等变成了鬼,他也一心只想找到青色彼岸花。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一层薄膜在他的侵入下已经被彻底攻破了。   温软紧致的感觉十分美妙,终于明白为什么人类会沉迷这项运动。   眼神隐晦的看了一眼身下的人,哪怕在黑暗中也能看到若菜双眉紧蹙的忍耐模样。   内心毫无波动,只知索取。 第二十八章   分明是得偿所愿,若菜心中却被一股无可名状的悲伤笼罩,深陷泥潭,连呼吸都被剥夺了。   呼吸停滞之时被说话声唤回思绪,身体本能地汲取更多空气,大口凉气灌到肺部引起不适的咳嗽。   因咳嗽而弓起的背部带动下半身,剧烈的钝痛电流般从脊椎蹿上脑部,让她一时无法思考,大脑被无数黑点占据,许久才恢复过来。   “若菜,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盯着那双熟悉的樱绯色眼睛看了很久很久,若菜忽然伸出双手去摸月彦的脸。   月彦因她这动作身体略微一僵,很快借用倒水的动作避开,看着不断升高的水面问背后的人,“你状态不太对劲,是我刚才弄痛你了吗?”   确实很痛,但若菜只摇摇头,“我没事的。”   没事和不痛,前者的用词表示确实痛了,但月彦没有在意这个小细节,或者心里根本不在乎,端着茶杯走回来,“喝点热水吧,早点休息,明天晚上去看看岳父吧,你是不是也想念小黑了?”   小黑是若菜小时候在树林里玩耍时救回来的一只小黑猫,养了很多年,感情深厚,若不是小黑莫名和月彦气场不和,若菜嫁过来的时候肯定也一块抱过来了。   提到小黑,若菜心里若有若无的凄然慢慢退去,好笑地斜睨他一眼,“真不明白为什么小黑不喜欢你。”   “就和若菜天生和小动物相处的来一样,也有人跟那些动物相性极差。”   若菜一想确实如此,想到了曾经月彦和小黑闹出的动静,发自内心地笑起来,“还记得那次你的裤子差点被小黑拽下来吗?要不是父亲发现及时抱走了小黑,我都怕你参加不了之后的舞会了。”   和若菜不同,月彦听到这件不新不旧的往事没有半点想要笑的意思,有阴云在眼底汇聚,只能转身离开卧室,“你先休息吧,我再去看一下实验资料。”   若菜独自坐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反省自己说错话了,看来月彦是真的不喜欢小黑啊。   若菜告诉自己下次说话要注意,可在次日去看望父亲时见小黑不停地对月彦撅屁/股示威她还是很不厚道地笑了。   抱住黑色招财猫模样的小黑举起与自己平视,若菜偷看身后的月彦一眼后悄声道,“不可以这样,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月彦啊?”   小黑睁着一双无神的死鱼眼,盯住她不出声。   “装无辜这招早就不管用了,今天一定要好好相处知道了吗?”小黑虽然这么多年没见长大,但原本的体型就十分圆润丰满,才举一会若菜手就酸了,无奈地改为抱在胸口,“小黑你是不是又偷吃东西了?我都快抱不动你了,你再胖下去以后出去逛街你可要自己走了。”   我妻爸爸一出来迎接女婿就听到女儿的话,责怪道,“你不好好打理自己的小家老想着带黑太出去玩,咔酱都那么大了,你还不成熟跟个孩子似的成天玩玩玩。你瞧瞧你,月彦在外面辛苦操劳,你除了逛街买衣服还会干什么?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   我妻爸爸穿着一身居家服,慈眉善目的一点都看不出叱咤商场的霸气,早些年又当爸又当妈的把若菜拉扯大,看见她就习惯性地唠叨,一针见血堵住了她的话头。   想到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柜,若菜无法反驳,悻悻地把小黑放到地上,又见不得自己被亲爹贬得一文不值,弱弱地回了句,“我会烧饭。”   我妻爸爸的权威遭到挑衅,双目一瞪,“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吃了也不长肉,都多少年了还不给我生个孙子!”   这个话题太敏感,若菜脑子里被昨晚的桃色废料塞满,急得直喊,“父亲!”   我妻爸爸一眼看穿女儿的心思,知道孙子有谱了,不再逗她,改为招呼月彦,“这天都黑了,快进屋吧,老友送了我一罐咖啡豆,我吃不惯那苦东西,待会你们走的时候拿回去喝。”   月彦也没有喝咖啡的习惯,反倒是若菜喜欢又浓又苦的黑咖啡,想也知道这是特地给女儿解馋的,若菜笑着抱住我妻爸爸的胳膊,“谢谢父亲,还是父亲最疼女儿。”   我妻爸爸故作严厉地哼了声,“还知道我疼你怎么这么久都不过来吃顿饭。”   “我这不是忙么。”   “忙买衣服打扮?”   “……”   若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改变在长辈眼中的形象,每次我妻爸爸都拿这事呛她,女性/爱美不是人之常情吗?他自己出门应酬还要喷个香水呢。   父女俩有说有笑地进屋,走在后面的月彦眼神阴晴不定地低眸看向胖得看不见腿的黑猫,而黑猫在感受到逼人的杀意后全身毛炸起,前半身下压,仿佛随时都会扑上去撕咬。   “小黑,我买了你喜欢的七辻屋豆沙包。”   若菜的声音隔着半开的玄关大门飘出来,小黑立即顺毛,没有留给月彦半个眼神,迈开四条小短腿就飞快跑了进去,俨然在身下装了滑轮的招财猫玩具。   若菜切了许多水果摆成拼盘,又泡了两杯茶分别放在我妻爸爸和月彦面前的茶几上,两个男人一言不合就说起生意场上的事,有位德国的玻璃商人想要同我妻财阀合作显微镜的生意,月彦对此也很感兴趣。   为了给他们创造更安静的空间,若菜抱起一直对月彦怀有敌意的小黑出去散步。   小黑是只残疾猫,若菜从来没听过它的叫声,可能在很小的时候声带受过损,性格也比较安静。但不知道是不是相处时间久了,她总觉得小黑能听懂她的话,同它说了会话,突然就叹了口气。   小黑的耳朵抖了抖,拿死鱼眼转向她,似乎在问她怎么了。   “我认识了一个朋友,虽然他好像是有事离开,但连好好的道别都没有,稍微有点遗憾,也很担心。他的工作很危险,要和犯罪分子战斗,刀剑无眼,很容易受伤的。”   得知不是她遇到难事,小黑重新埋下头去。   危险?能有你的处境危险? 第二十九章   这一带是别墅区,少了商店街的烟火味,路灯下的夜晚十分安静,只有树枝在风中的摇摆声。   “不过小黑你真的重了很多啊,以后可别一吃起来就收不住,你已经是老猫了,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   “老”猫:“……”   “前面是公园,我们去那边坐一下吧。”若菜把小黑的屁/股往上托了托,有些吃力地吐了口粗气。   小黑从她怀里跳下来,落地时因为腿太短的缘故向前滚了两圈才停下,好在脂肪层厚,没有受伤。   见它站起来后利索地向前蹿去,若菜赶紧追上前,细长的鞋跟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蹬蹬的声响。   追到小黑时,它前爪攀在观光椅上,正卖力地向上爬。   若菜含笑走过去把它抱到椅子上,自己也跟着在旁边坐下,呼吸尚未平复,发现蜷着身体的小黑眼睛直勾勾朝向某个方向,狐疑地转头一看。   天太黑加上少年的制服也是黑色的,埋头趴在地上以至于若菜辨认了好一会才认出那是个人来,急忙跑过去,“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自己能不能站起来,需要帮忙吗?”   压了座小山一样的后背骤然一松,少年脸色苍白地坐起来,心有余悸地向身后看去,确认真的没东西后才松了口气。   好久没被妖怪纠缠过,只是一次没有带上摩可拿,出来买个东西这么点时间没想到会被妖怪们压倒,刚才一度没法呼吸。   不过妖怪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视野中出现一只瓷白的手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有人在跟自己讲话,少年抬头,轻易辨认出对方是谁,那样过目不忘的颜值他能记很久,“啊,你是上次来店里的客人……”   若菜伸出去的手一僵,她当然不会忘记那家疑似海市蜃楼的店,原来全是自欺欺人,内心的墙壁坍塌了一角,笑容自然也带上了一些勉强。   四月一日跑得太急脚还有些软,只能借助她的力量站起来,搀着椅子扶手坐下,“谢谢你。”   若菜无端端有些害怕跟他交流,十分拘束地坐在旁边,为了掩饰这份对未知的恐慌,把小黑抱到大腿上给它顺毛。   “你上次到店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买,不会真的是被我突然搭话吓到了吧?”四月一日默默打量着若菜,普通人看不到那家店,侑子桑说过那家店是既存在又不存在那里的地方,能进去的,只有需要去这家店的人而已。   乍一眼看去,她不缺衣少食,猫也养得很好,如果不是物质上的需求,难道是情感方面的?不会是有什么求而不得的爱人吧?侑子桑会拿出喝一口就能让对方喜欢上自己的梦幻水之类的道具吗?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若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散落在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贴在皮肤上一片黏腻,四月一日说的每一个字都让她草木皆兵的身体一颤。   四月一日认真观察着她的反应,受到了偌大的惊吓般,脸色煞白,只敢看着黑猫,好像一抬头就会看见令她害怕的东西,这让他也感到头皮发麻,背脊凉飕飕的。   朝不远处一棵树下看去,果然有一个巨大且畸形的黑影站在树后窥视着这边。   视线一对上就赶紧收回,四月一日给了若菜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意味深长地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看见的?”   看见?看见什么?科学说和鬼神说还在脑袋里打得你死我活,冷不防听见一句让人费解的话,若菜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沉默太久显得不礼貌,她只颤声问,“看见……什么?”   四月一日完全能理解她的心情,普通人看到那种怪物肯定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会自我否定也是难免的,“没事的,会好起来的,你可以到店里来,侑子桑会帮助你的。”   “不……不用了!!!!”   若菜还想继续搞科学,不想在鬼神学上一去不复返,所以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说完抱着猫逃也似地跑了。   ……   …………   所以到底是怎么鬼迷心窍又会跑到这里来?   若菜一脸生无可恋。   “诶?你……”四月一日从路的另一边走过来,看到店门口站着的人也是一愣,刚才态度那么坚决还以为她不会过来,“总之先进去吧,这么晚了站在这边不安全。”   十五分钟前的若菜只会以为这个“不安全”指的是在夜间活动的不法分子,现在的若菜最先出现在脑子里的是她看过的克系小说中的各种猎奇混乱难以描述的形象。   不行!没有亲眼见到过,她不能被人三言两语带跑节奏。   这家店有些人能看到,有些人看不到,也许是采用了最先进的光学科技呢?利用光线确实能够一定程度达到“隐身”的作用。   没错,一定是这样,她为科学奉献了十几年,五岁就高举科学大旗不动摇,绝对不能因为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抛弃科学。   话虽如此,但若菜内心深处还是埋下了一粒种子。   “侑子桑,我把面买回来了,现在就去煮吗?”   四月一日提着超市购物袋,听语气两人十分熟稔,上次见到也是,若菜不免多看了他们两眼,猜测是什么关系。   侑子把四月一日打发去厨房后也没问若菜是谁又要来干什么,张口就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梦有两种:醒着的梦和睡着的梦。但梦迟早会醒来,不会醒来的梦,总有一天会变成悲伤。”   若菜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那就要看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了,这是一家实现愿望的店,对于被实现的愿望,必须要付出与其相当的报酬,即所谓的代价。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要公平的、平等的。否则的话会受伤的,现世的身体,星世的命运,天世的灵魂。”   若菜知道,这种开场白跟广播剧中那些自称阴阳师除妖师封印师魔法师的角色一样,总要说些别人听不懂的乍听起来高深莫测的话来衬托自己的神秘。   即使如此,若菜依然礼貌地注视着侑子的眼睛听她说完了长篇大论,听着听着,目光不受控制地被柜子上某样东西吸引,强迫自己收回视线也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又被吸引,像诅咒一样。   恰巧四月一日端茶进来,侑子习惯性地支使他,“把那边柜子上第二层左边那个盒子拿过来。”   四月一日照办,等手掌大的盒子被置于桌子中央,若菜只觉得心跳都加快了不少。   “你想要这个吗?”   若菜这才意识到侑子在跟自己讲话,忙摆手,“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   大晚上上门还拿走别人的东西,那样真的太失礼了,可目光牢牢地被什么东西黏在上面,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内心确实非常想要那个盒子,毫无道理可言。   侑子当着她的面打开盒子,里面是两颗表面包裹着黑棕色干枯膜质的广椭圆形鳞茎,看种子的形状就能分辨出这是石蒜科植物。   看到东西,想要的心情愈发热烈,若菜觉得这样的自己十分陌生。   “你的头发,只需要三十根头发就可以拿走这个盒子。”   这样的交换要求正常情况下若菜不可能答应,但眼下是非正常状态,她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恶魔不断在耳边细语蛊惑。   想要…… 第三十章   “侑子桑,你刚才说的不会醒的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四月一日还以为若菜的烦恼和自己一样是被妖怪纠缠,没想到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壹原侑子说的那番话也是听得一头雾水。   “啊啦,想知道吗?想知道的话就快拿酒来!”上一秒高深莫测的神情徒然转变成偷腥的猫,侑子比划着长烟杆,旁边的全露和多露也合掌不停地唤四月一日的名字。   四月一日只好满足侑子的要求,这才得到了一个晦涩难懂的答案:   “记忆这种东西分成两种,心的记忆和身体的记忆,心的记忆很重要,不过身体的记忆也非常重要,有时候即使心忘记了,身体也还是会记得。她现在正陷入一个别人为她编织出来的梦里,梦总有一天会醒,醒来的时候就是噩梦的开始。”   四月一日似懂非懂,“侑子桑的意思是她失去了记性并且被坏人欺骗了吗?那么刚才拿走的那个盒子是什么?”   “那是种子。”   “种子?”四月一日有些意外,还以为侑子出品又会是什么稀奇古怪的道具,不,还不能妄下决断,也许是能种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的种子,比如欲/望的种子,甚至是精灵的种子之类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东西,代价只是三十根头发又显得过于寒酸,头发是可再生资源,拔掉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长出来,掉发严重的普通人一天自然脱落的头发都不止这个数,这真的能称得上是代价吗?   侑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低眸一笑,“给她筑梦的可不是普通人,头发上沾染了对方的气息,可是很有用的东西。”   她的笑容透着三分恶作剧,四月一日下意识没敢再问,老老实实地打扫卫生去了。   另一边。   若菜抱着盒子回到我妻宅邸,小黑一路安静地跟在旁边,它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若菜突然走向一块空地,随后消失了踪影,再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东西,精神方面也很不稳定。   它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因为它只是只不会说话的猫而已。   “若菜,去哪里了?怎么站在这里不进来?”   月彦的脸逐渐清晰,眼前的浓雾被熟悉的低音驱散,若菜突然眼眶一热抱住了他,“月彦,你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和妖怪这样的存在吗?”   离开那家“实现愿望的店”后,若菜再三确认了,小黑和炭治郎一样,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只能固执的告诉自己其中肯定有她无法破解的机关,但一见到月彦,所有的坚强被打碎,心中倾诉欲很强,她迫切地想要听到对方肯定她二十多年来坚信的东西是正确的。   头埋在他胸口的若菜并未看见月彦在听到“鬼”这个名词时骤缩的瞳孔。   伽百子的血鬼术失效了?   月彦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真的失效了,她不可能还会抱自己,难道是看见了以前重要的东西或者遇见了什么人,刺激到大脑,记忆正在复苏吗?   有一大堆话想说,滚到喉咙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若菜知道自己目前的精神不对,深呼吸几口,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恰好被我妻爸爸撞个正着。   我妻爸爸干咳两声,也很尴尬,现在是新社会了,洋人见面还用亲吻脸颊的方式来打招呼,小夫妻俩搂搂抱抱也属正常,他应该为两人的婚姻幸福感到高兴才对。   调整好心态,看女儿女婿的眼里就更多了几分慈爱,嘴上依然不饶女儿,“才分开多久就黏糊成这样,又不是新婚夫妇怎么还这么爱撒娇,月彦你别太宠着她,都是被惯的。”   一打岔,若菜也不好当着父亲的面说些神神叨叨的话,只好吞回肚中,挤出一个笑容,“时间不早了,父亲,我们就先回去了。”   才吃了顿饭女儿就急着要走,孤寡老人很不高兴,吹胡子瞪眼的,不满的心情全写在了脸上。   若菜知道老父亲不是真生气,侃了两句心情松快许多,捞起地上的小黑往他怀里一塞,“过两天再来看望您,小黑今晚走了太多路,估计待会会去厨房偷吃东西。”   说着她自己都笑了,这一笑清除了双瞳里的水雾,只余下眼尾一点红。   我妻爸爸这才注意到她的微表情,猜测小两口感情不错应该不会吵架,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既然瞒着他这个做父亲的,他也不好直接点破,只能叫助手多留意留意月彦公司的事了,难道是资金周转不灵?   月彦在研究方面很有天赋,知识面广,关于汉方中的药草也见识颇深。至于经商,不知道该说是不在行还是没这方面的心思,要不是我妻爸爸派了几个有能的部下去帮忙打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宣布破产了。   嘛,对女儿好就够了,又不是家里缺钱。   告别了我妻爸爸,夫妻俩选择弃车步行回家,听着草木间传来的虫鸣蛙叫,若菜心境平和了许多,正想着该怎么跟月彦说。   月彦突然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没有任何外界影响的状况下,物质不可能发生改变,那么若菜认为这个改变是怎么来的?”   提出这个问题后,他不留痕迹地观察着若菜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变化,也是为了确认她刚才提到鬼是偶然还是记忆复苏的征兆。   若菜乍然听到这样的说法尤其还是从月彦口中说出来的,眼神果然变得十分微妙,“月彦不是一向来不认同神学的吗?”   “只是私底下随便讨论而已,若菜刚才那样问,我还以为你会很感兴趣。”月彦一笑,好像真的只是在闲话家常。   “也不是感兴趣……”   若菜短暂的沉默了几秒,低头看向地面,白色高跟鞋一左一右有规律地出现在视野中。   “我一直认为神学是虚无的,只是人类对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现象进行的精神寄托。”   人在探索科学的时候总会遇到天花板,因为一个人的寿命不过一百载,脑袋里的知识也是有限的,遇到无法解释的现象就会推说神学。   没错,人的学识有限,科学的发展却是无尽的,解开那些未知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幽灵妖怪这些存在,说白了不过是能量的一种,不是电磁波就是原子,也可能是进化史上一部分物种出现了特殊进化。   想到这里,若菜豁然开朗。   没想到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会因月彦轻易瓦解。   也许是见识到了月彦在床上除了温柔以外的另一面,也许是觉得在身侧随月彦走动而轻微摆动的右手过于寂寞,若菜做出了以前不会做的大胆举动。   扣住他的手,五指插/入牢牢握紧。   月彦当下有些排斥,但不好直接拒绝,只能让她继续牵着,至少确认了她的记忆没有恢复。   “呐,月彦。”   月彦侧眸看去。   若菜仰着头,突然对他笑了起来,眼波流转的那一刹那,有银丝般柔软的浮光流溢在瞳内,映着他的脸,缱绻不去。   她说: “谢谢你。”   眉梢间缭绕的笑意恰如那樱花落雨。   然而月彦并不知道她道谢的理由,甚至毫无怜香惜玉之感,只觉得这条路有点长了,怎么还不到家。 第三十一章   在家足不出户地待了几天,若菜的老/毛病犯了。   “月彦,最近天气开始热了,你现在的衣服会不会有点厚了?”   就算是把她当做工具人,毕竟相处了这么久,月彦还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放下手中的烧瓶,“这里暂时不需要帮忙,你想去逛街的话就去吧。”   若菜之前的实验为他开括了新的思路,或者说现在他更需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做实验。   得到批准,若菜欢天喜地地拎包出门了。   还在思考去哪家店买衣服,目光突然被路边橱窗上的一张海报吸引,标题在照片底部,没有加大加粗下划线,十分不扎眼。但构图的人很厉害,能让人一眼就看到那行字:美不过一件和服。   照片中的取景在京都的歌舞伎町,穿着和服的少女少/妇在街巷中行走,有种脆弱而美丽的细腻清雅,宛如从画中走来。   若菜没有穿过和服,连结婚都是洋人的白纱,这会倒被这照片勾起了无限憧憬,白无垢她是没法体验了,日常的和服跟浴衣也不错。   进店一番扫荡,素雅的樱花菖蒲、优雅的瞿麦烟树、艳丽的芍药牡丹,各种纹样的和服及浴衣让若菜心满意足,按照店员的提醒,还去理发店把卷发拉直了,和服搭配西洋的大卷,确实很违和。   顶着一头黑长直,若菜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换上美美哒的和服,没想到会被卷入事件中。   已经说服自己的若菜心平气和地看着飘在空中被叫做“幽灵”的半透明生物,还有心情问被幽灵攻击的人,“影山君,那是恶灵吗?”   一旦接受了这样的设定,若菜接受度良好,求知欲也很旺盛,不给影山茂夫回答的时间就急不可耐地继续追问,“恶灵是无害的灵因为执念堕落之后变成的吗?两者要如何区别?看外表吗?还是灵幻桑说的‘灵力’?恶灵会杀害人类,果然需要退治吧?用盐吗?神社的符有用吗?”   一口气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连本想直接忽略“弱小的人类”的恶灵被迫注意到她的存在,这一看眼神顿时变了,贪婪地舔了舔唇,“吃了你再吃掉那边的臭小子,就没人了能阻止我了!”   换发型如换脸,影山茂夫辨认好久才认出她来,“我妻桑,请往后面站一点,这里很危险。”   即使在这种时候,影山茂夫依旧没什么表情。   唯独旁白知道他的内心。   情感积压:12%。   若菜正是新鲜的时候,哪里肯退开,“如果说妖怪是进化史上的一个分歧点,那么灵真的是人死后的灵魂吗?世界万物都有寄托的实体,人们目前的观念保留在看不到的就不是实体这一思想上,但如果假设精神也是实体,它们以磁场之类的形式存在,那么就可用磁场的特性。磁场是在一定空间区域内连续分布的向量场,破坏它的矢量是不是就能够科学的消灭恶灵?”   和名字谐音“龙套”一样,影山茂夫的成绩也和路人一样,不上不下,毫不起眼,所以若菜的说的,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情感积压:55%。   恶灵当然也理解不了,他只听懂了最后半句,整个身体迎风而长,肉眼可见地胀大了足足两圈,气势也跟着水涨船高,“消灭我?在你动一根手指之前我就能一口吞掉你!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   若菜打量了一下他的体型,说要一口吞掉自己,确实可以做到。   恶灵说吃就吃,连皮肤颜色都变成了诡异的绿色,若菜眼睛一秒钟都没有移开,调动全部脑细胞迅速分析起这一现象产生的原理。   见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茂夫以为她是被吓到了。   情感积压:64%。   若菜眼睁睁看着自己面前出现一道球形的防御壁,正感慨着,不料恶灵的身体瞬间崩溃,变成一滩浓绿色的液体倾倒在防御壁上,沿着曲面滑落在地上,快速渗入地面,透过土壤成功偷渡到防御壁内部。   这一变化仅仅在几秒钟之内完成,给了攻击方式单一没什么技巧的茂夫一个措手不及。   “我妻桑!”   情感积压:79%。   若菜是在和平中长大的,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也是吓了一跳,空有一脑袋理论,但手中什么工具都没有。   地上有不能踩到的东西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跳起来。   若菜也跳了。   防御壁跟着她一起升高,脱离地面后又随着若菜身体的下落而降落,狠狠压到了地上那滩液体上面,底下传来一阵高亢的哀嚎。   茂夫第一次知道防御壁还能这样攻击,学到了很多,尝试再制造出一个防御壁把恶灵压住,但因为不熟练操作让恶灵看穿了他的意图提前逃走了。   黏糊糊的液体聚在一起变成果冻一样的形状,蠕动着再次朝若菜靠近,追到一定距离时烟花般散开,在空中划开一张纵横交织的网。   大网罩下来的时候若菜终于感到了害怕,脑子里某根神经崩断,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只看见周围的景色飞快倒退,她平平稳稳地站在了好几米开外的空地上。   茂夫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她刚才的动作和速度完全不是普通人该有的。   情感积压:90%。   大网扑了个空,掉到地上如雨点般砸落,纷纷溅起无数水花,向四周洒去的液体又分别聚拢成六七个□□。   空气中响起好几个声音的叠音,“是我小看你了,但也到此为止了,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逃!看我吃了你们!我就会成为究极的生命体!低级的人类根本没有存在必要!”   “你生前也是人类,人和灵,没有谁比谁高级,没有谁比谁低级。”   情感积压:100%。   从茂夫身上爆发出强烈的能量,带起的气流生生把若菜逼退了两三米远,在地面留下两道拖行痕迹。   小时候因为超能力事故让弟弟受了伤,茂夫便察觉到超能力是很危险的东西,逐渐压制自己的感情,克制随心所欲的使用能力,但是人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每当压抑的情感累积到100%时就会爆发难以想象的超能力。   仅仅用念动力就强行消灭了恶灵。   风停。   若菜来不及去抓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脸欣然地跑到茂夫面前,毫不掩饰地称赞,“好厉害!影山君真的很厉害!”   茂夫没什么人际关系,这样被人当着面夸奖让他连头都不敢抬,也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坦然接受还是虚心否认。   厚重的刘海挡去了通红的脸,只讷讷地小声说了句“谢谢”。   若菜也知道一直追问不礼貌,可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求知若渴,迫切地想解开其中的奥秘,“影山君,你刚才用的是什么?难道是超能力吗?是什么时候发现有这种力量的?天生的还是后天开发的?属于身体能量还是精神能量?”   上次看见的若菜温柔娴静,和眼下的她判若两人,眼中的光芒亮得吓人。   茂夫忽然认识到,原来人不止有一面。   久久没等到他回应,若菜意识到是自己太唐突了,提起的勇气弥散,矜持地退后一步,笑容也不见了,“……抱歉,我只是单纯的觉得很厉害。”   刚才的鲜活消失大半,这下轮到茂夫手足无措,着急解释,“我妻桑不用道歉,我的意思是我妻桑没有做错什么,我想说……是的,那是超能力。”   承认了超能力的茂夫有些腼腆地笑了。   一直没有在别人面前暴露过超能力,甚至弟弟的那句“那时候的,不是哥哥”一直成为他心中挥散不去的阴影,理所当然地认为其他人也同样惧怕着超能力。   没想到对某个人说出口后心里会这样轻松。   ……   …………   和茂夫做了研究超能力的约定后,若菜平安回到家中,换上一套满幅缀着金色合欢的浅葱色小振袖和服,在右侧鬓发夹上仿真花卉头饰,不需要多余的粉黛就美出了境界。   看着镜子里的人,若菜几乎都要认不出来,没想到只是外在的改变会产生这样截然不同的变化。   眼前有一个内穿黑色立领诘襟外套浅葱羽织的模糊身影和镜中的画面重叠,想要看清楚,眨眼间却消失不见。   捂住头,预感到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内心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吞噬,她死死抓住胸前的衣襟,额发很快被冷汗打湿,空气中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张牙舞爪地撕扯,想要将她拉入看不见一丝光明的黑暗深渊。   叮铃铃。   隔着几堵墙传过来的电话铃声有些失真。   响过第十声,若菜眼前的魇瘴才迷雾般散开,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不真实,直到接起电话依然没有回过神,也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又说了什么,等对方没有声音后呆呆地挂断。   站了许久,座钟古朴的报时声彻底唤回她的神智。   若菜如梦初醒,一时间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时针不知不觉已经指住了数字11,她急忙跑去实验室。   推开门,看到沉迷实验的月彦,竭力忍着想哭的冲动,若菜弯了弯唇,“月彦,午饭想吃什么?”   话说出口才发现声音干得厉害。   月彦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全部心思都在试管上,若菜等了一会才听到他心不在焉的回复——“若菜你自己做点吃吧,我不饿。”   若菜捂住喉咙,强行吞了几口口水才稍微缓解一些症状,这时听月彦这么说,还想说些人是铁饭是钢之类的话,对着心无旁骛只有实验的人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默默地退出去,轻轻关上房门,没有发出丝毫噪音。   只有若菜一个人,她也懒得烧什么,随便煮了碗面应付过去。   捧着碗坐到长长的西餐桌上,夹了一筷面送到嘴里才发现忘记放盐,口中淡若无味,食不下咽。   神思恍惚的状态持续到晚上,月彦明显发现她不在状态,虽然没想在意她的情绪,但做/爱做的事情时女方跟尸体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到底影响心情。   为了能体验到那种至高的快/感,月彦主动询问,状似温柔地以手指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怎么了?有心事吗?我们是夫妻,应该互相坦诚,你从来没有这样过,别让我太担心啊。”   别让我太担心啊。   这句话如雨如雾般渗入若菜眼中,化开了那里的雾霭,若菜用力搂住他的脖子,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我有点害怕,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要离开我,我感觉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月彦你爱我吗?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很熟悉,但我不知道是谁……唔!”   话被一声闷哼取代,想要把身体劈开两半的力量让若菜痛得白了脸。   月彦顺势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抱歉,我没有忍住,是因为我一直在忙实验,所以让你感到不安了吗?”   不安?   若菜忍痛看他,被他这样一说,白天的全部情绪统统变得模糊,最终被引导成月彦想要的结果。   若菜顺着他给出的思路仔细一想,认真点了点头。   “你不要多想,我一直在这里。”   誓言般的话语深深烙印在心上,若菜终于笑了,惨白的脸上绽开缱绻馨然的微笑。   夜生活逐渐和谐,直接导致若菜整个人容光焕发,次日清晨去真田屋买食材,老板娘愣是没认出她来。   以前她脸嫩但打扮成熟,以至于说出去有二十多岁还能勉强接受,现在这模样,说是少女都不为过,穿上水手服都能冒充女学生了。   老板娘费了老大劲才接受这个事实,对她突然改变形象的做法也很赞同,“我妻酱终于听进去我的建议了吗?我早就说了,我妻酱你虽然很漂亮,但年轻夫妻需要不一样的小情趣,适当主动能够增加感情,顺利的话明年就能生个大胖小子了。”   若菜果然还是适应不了老板娘的豪放,满脸通红,“我……我也没有特地去……只是觉得和服很漂亮……”   “我懂我懂,都是过来人了。”老板娘知道她脸皮薄,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挑捡了几个番茄,“这批番茄味道特别好,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又买了些蔬菜和鱼肉,若菜妥当地规划着今天的菜单。   若菜知道老板娘话糙理不糙,夫妻间确实需要一些烂漫点缀,于是脚下一拐去买了瓶红酒,还有鲜花蜡烛,花一下午的时间将客厅布置好,兴匆匆地叫月彦下楼吃饭。   看到一屋子花里胡哨的东西,月彦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变,随后露出一如既往的笑,“费了不少时间吧?”   若菜冲他微微一笑,能被认可,费再多时间和心死都是值得的。   鬼的食物是人/肉,顶多能喝点少量水酒茶饮,所以坐下来之后月彦只抿了几口红酒,菜一筷子都没碰。   若菜也发现了,担忧地问,“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月彦不留痕迹地放下高脚杯,“刚才学校有来电话通知,说是要提前结业,伽百子明天就要回家了。”   听到女儿要回来,若菜连问,“真的吗?咔酱要回来?可是为什么?”   月彦想也不想,随口道,“好像是高年级生要去国外参加比赛,大部分老师都要随同,低年级只能提前结业了。”   若菜确实听说学校经常有比赛需要出国,没有任何怀疑,饭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连月彦都不管了,跑上楼为明天去学校做准备。   目的达成的月彦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端起自己的那份晚餐走到外面,手一倾,热乎乎的饭菜尽数倒在地上。等他一走,周围的流浪猫纷纷过来抢食,很快就把证据消灭。   说到准备,其实没什么好准备的,无非是为了早一点到学校而提前搭配好明天要穿的衣服配饰。等若菜下楼,发现桌上的菜被吃得一干二净,笑着看向坐在沙发上看书的人,“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今天做的怀石料理,味道怎么样?”   若菜走近发现他手中的书正是她之前从图书馆借的药草百科,研发新药真是不容易,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帮他分担。   月彦面不改色地说,“若菜亲手做的料理当然美味。”   “研究有遇到瓶颈吗?”若菜挨着他坐下来,想要表达自己对他的关心和支持。   月彦不置可否,要说瓶颈,一千年了还没研究出个成果来算瓶颈吗?   他的沉默让若菜很忧心,主要是她也不知道月彦到底要研发什么样的药,能帮忙的很有限。   她理解公司的保密主义,从不去主动询问内情。   把她捏拳懊恼干着急的模样收入眼底,月彦不紧不慢地开口,“若菜已经帮了我很大的忙,谢谢。”   较平常低几度的声线掩去了情绪变化,骤然在耳边炸开,仿佛诉说了全世界的爱意。   若菜身躯一颤,惊慌地捂住耳朵退后,半晌觉得这样容易引起误会,含糊地抛下一句“我去洗衣服”就仓皇逃到楼上。 第三十二章   才一个多月没见, 若菜抱住伽百子的时候没忍住哭了起来。   情绪容易传染,久别的想念迅速传播开去,周围断断续续出现抽噎声,入目全是抱在一起哭泣的母女。   不管是贫是贵, 不过是群六七岁的孩子, 离开父母这么久想念也是当然的。   这让本来很尴尬的伽百子放下想要推开若菜的手,改为安慰地轻拍, “妈妈, 别哭了,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妈妈再抱一会……”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人听不真切,伽百子撇撇嘴, 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抱着, 好在今天是阴天,太阳被厚厚的阴云遮挡,不然就要上演一场大变活人了。   肩膀上湿了一片, 布料贴在皮肤上有点黏腻的难受, 也不知道有没有鼻涕混进去。   说不上是嫌弃还是什么,鬼体表的温度相对人类来说要低一些,肌肤接触的地方被若菜的体温烫到。   伽百子望着压得极低的云层,顿了下说, “妈妈, 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快回去吧。”   若菜出门前没带伞,也怕下雨了会影响路况, 用手帕印干眼周的泪,牵起伽百子的手上车。   路面平整,汽车行驶起来很平稳,只不时的会因为穿越马路的行人而停下。   若菜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走出来,眼圈微红,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伽百子瞥了她一眼,恰巧她也转过头来,唇线舒展,冲她温柔一笑,“怎么了咔酱?为什么这么看着妈妈?”   伽百子被她眼中全无保留的爱意刺痛,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因为妈妈突然穿和服还把头发拉直了,有点不习惯。”   若菜注意到她的避让,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和服,咬牙做出决定,“如果咔酱不喜欢的话妈妈可以再把头发烫回来的。”   伽百子腹诽一句一会烫直一会烫卷你也不怕头发掉光,面上连连摇头,“妈妈这样很漂亮!真的!”   比起被真田屋的老板娘夸,若菜更受用丈夫和女儿的称赞。   伽百子默默地把头转回来低头玩手指,这次学校提前结业不是偶然,她一接到无惨大人的命令就着手准备。   高年级比赛原本定在下个月,她修改了负责人的相关记忆,让他们提前出发,就算到了那里才发现自己记错日子也不可能再费钱费力地打道回府,所以短时间内学校不会开课。   想到无惨大人的质问,伽百子偷偷打量若菜几眼,相处时和以前没什么变化,记忆真的要恢复了?她的血鬼术不应该失效。   为了确认,伽百子用力眨了眨眼睛,卖力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来,“妈妈,前段时间我做噩梦了,梦到有吃人怪物要吃掉我。”   若菜一听赶紧抱住她,“那只是梦而已,这世上哪里有怪物,别怕别怕。”   她还在想伽百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么久没见却半点没见长高,原来是担惊受怕的缘故吗?   想着想着,她抱得更紧了。   伽百子整个脑袋被闷在她胸口,若非她对氧气的需求不像人类那样高,这会说不定已经晕过去了。   但若菜的回答找不出错,态度也很自然,不像是真的相信有怪物存在,该不会是无惨大人误会了吧?   只不过就算真的是误会,以无惨大人的脾气也是绝对不允许别人反对的,所以……真的要再对她使用血鬼术吗?   她的血鬼术可以修改他人的记忆,听起来是很便利的能力,但有很多限制。而且一般只能对一个人使用一次,使用第二次便会给对方在某种程度上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很可能直接精神崩溃而死。   无惨大人还用得到她,要在确保她安全的前提下使用第二次血鬼术,需要掌握的力量非常困难。   为了转移女儿的注意力,若菜想了想说,“咔酱,妈妈也给你买了几套和服哦,都是些女孩子常用的纹样,金鱼、牵牛花、小樱花,你一定会喜欢的。”   伽百子无言地瞥了眼层层叠叠的衣袖,对她口中自己绝对会喜欢的和服没抱太大希望,唯一的安慰是和服至少没有走路都嫌累赘的蕾丝和花边,每次都会被十二鬼月嘲笑可以用蕾丝缠住日轮刀。   回到家中,伽百子向月彦问好,以子女向父母撒娇的口气说道,“父亲父亲,我晚上做噩梦,妈妈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妖魔鬼怪,是真的没有吗?”   “最近你妈妈还跟我讨论了这个话题,她自己都害怕。”   一来一去,不容置疑地传达了如何处置这事。   收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伽百子还想说什么帮若菜争取一下,刚好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若菜听到月彦这样说,气鼓鼓地说,“我哪里有害怕,我只是很严谨的探讨而已。”   “嗨、嗨,你说是严谨的讨论就是严谨的讨论。”月彦表面宠溺地应着,在她转身的时候留给伽百子一个自行领悟的威胁眼神。   只一眼就让她体验到断头的惊险,伽百子出了一身冷汗,不敢挑战他的权威,更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能让若菜自求多福了。   若菜毫无自觉地把一堆衣服抱到沙发上,一件一件打开给伽百子看,不出所料,果然全是粉嫩粉嫩的颜色。   伽百子努力控制僵硬的嘴角,让它向上弯起,做出一副欢喜的姿态来,从里面挑出一件浮世绘纹样的拿到身上比划,“妈妈妈妈,伽百子喜欢这件!”   若菜也觉得这件伽百子穿上一定会像平安时代的公主一样,不如说自己的女儿这么可爱穿什么都好看。   从旁挑出一个麦穗状的头饰,若菜边说边带伽百子上楼,“妈妈给你换上看看,我们的咔酱肯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   伽百子早过了憧憬公主的年纪,听到这样的形容不免嘴角一抽,真的不能用血鬼术把这段记忆删掉吗?给女儿打扮这个恶习必须禁止!   伽百子的房间同样布置得少女心十足,不是布偶就是粉色蕾丝,若菜把和服放到床上拉平衣角,背对着她说,“等天气好了,妈妈带咔酱去拍一套照片,就穿这些漂亮的和服,嗯,把你爸爸也叫上,我们再拍一张全家福。”   若菜十分感慨,平时不是伽百子要上学就是月彦要加班,一家人很难得在一起。   伽百子最喜欢拍照了,每次去拍照都要兴奋地好几晚睡不着觉,有一次甚至顶着浓浓的黑眼圈上镜,这会背后的沉默让她很奇怪,不止说话声,连衣料摩擦声都消失了,安静地诡异。   “怎么了?有心事吗?是不想去拍照吗?”若菜转过身来,还没看清伽百子的脸,只觉眉心一痛,全身力气被抽干,软软地向后倒在公主床上,身下刚抚平的和服被压出许多褶皱。   淡粉色的天花板被一点一点刺目的白光占据,最终大脑一片空白。   伽百子走近两步,看了她许久,精神力一般的人通常会面临崩溃的结局,轻者变成痴傻,严重的直接死亡。   她见过太多的例子,将那些人类眼歪口斜、四肢抽搐的模样套用到若菜身上,伸手的动作忽然一顿,但也只是犹豫了一瞬。   五指张开悬在若菜头上方,掌心透出一点鲜红色,逐渐向四周蔓延开去,直至整只手掌都变成诡谲的血红。   右手控制不住地轻颤,不得不用左手用力抓住。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   她只要完成无惨大人交代的命令就可以了。   抓住刺入眉心的那根细针,手掌的红色在指尖沉淀,凝聚出一滴血珠,顺着细针蜿蜒流下,同血孔中渗出的血液融为一体。   云层终于承载不住水滴的重量,沉闷的雷声刚过,雨就一阵紧似一阵,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   被风卷断的小枝桠砸在半开的窗户上,尖锐的树枝断裂处划在玻璃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彦独自坐在客厅,被闪电点亮的天空只是顷刻间便重归黑暗,刚才天还大亮以至于没有点灯。   一片黑暗中,整个世界都被雨水冲刷的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唯独那双梦魇般的眸子格外艳红,冰冷到极致,让天际轰隆的雷声都沦为了陪衬。   ……   “咳咳!”   呕出一大口血,从剧烈的疼痛中劈出意识一角,若菜吃力地睁开双眼,用哑得吓人的嗓子喊道,“……月彦……”   下一秒右手被抓住,逐渐对焦的视线中出现一张稚嫩的面孔,但粘稠迟钝的大脑无法判断她是谁。   见她醒了,伽百子立即叫了声妈妈。   大脑最初的混沌过后,若菜看着她流下两行清泪。   “怎么了妈妈?是哪里疼吗?”伽百子做了最坏的打算,好在目前看来她的精神没什么问题,但好端端吐了血还是需要多留意。   万一人死了,无惨大人肯定会责怪她办事不利,到时候“母女”俩手拉手去三途川走一遭一点都不美。   越想越担心,伽百子松开她的手,“我去叫医生来帮妈妈看看!”   才跨出一步就被一道虚弱的反向力量拉住,伽百子神色复杂地转过身。   “咔酱……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叫医生……你爸爸呢……”   伽百子没法回答,她昏迷不醒甚至不知道究竟能不能醒来的这几天无惨大人一眼都没来看过。   眼看着若菜又吐了几口血,伽百子只能拨开手臂上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若菜的右手无力垂下,想要撑起身体,也只是狼狈地摔回去,反而引起一阵更剧烈的咳嗽。   医院离这不远,背着医药箱的医生很快被伽百子拉进去。   医生手忙脚乱地扶稳歪掉的眼镜,才抱怨了一句小小年纪力气怎么这么大就看到屋内的情况,被床上的景象吓了一跳。   浅色的被单被染红了大片,斑斑驳驳的,触目惊心。   医生没再拖沓,跑到床边先翻开若菜的眼皮看瞳孔是否正常,然后检查呼吸心跳,一面询问,“病人什么时候这样的?有相关病史吗?监护人呢?”   若菜本来就长了副童颜,这一病脸更显小了,以至于被误会成孩子。   伽百子在医生后面踮着脚想要确认若菜的情况,无奈身高有限,除了医生的后背什么都看不到,这时突然听他这么问,斟酌了一下才说,“她是我的妈妈,爸爸在忙工作,三天前突然晕倒,吐血是刚才醒来后开始的,以前身体一直很健康。”   医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居然有条不紊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更意外的是这两个人居然不是姐妹而是母女?她爸爸不会是犯罪吧?   医生来得匆忙,只带了简易的医疗工具,想要进一步确诊至少还需要化验全血。   明知道对方还是个孩子,医生依然跟她分析了一下,“情况不是很乐观,病人已经失去了意识,并且一直在吐血,现在有两个方案:一是立刻送到医院输血抢救,稳定下来后根据检查结果确定后续治疗方案;二是选择在家治疗,我向医院提出申请,把需要用到的仪器运到这里来,但可能会花费一些时间,这段时间内病人的情况随时可能恶化。”   伽百子考虑到在二楼实验室闭门不出好几天的那位大人,选择了后者。   已经把利害说清楚,医生没办法左右家属的选择,只能去打电话,没想到申请提交上去得到了火速处理。   仅仅半个小时的时间,医院里的权威医生就跟那些设备一块过来了。   医生这才知道原来他工作的那家医院正好是病人父亲开的。   等若菜身上插满各种针管,我妻爸爸心急如焚地赶来,看到女儿白纸般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   几天前女儿对自己撒娇的画面历历在目。   四下一看,除了围在一起商量治疗方案的数名医生,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伽百子一个人,我妻爸爸顿时冒出一股火,“你爸爸呢!你妈妈都病成这样了他现在在哪里!”   伽百子当然不能回答在楼下,而且这时候作为女儿在母亲生死不明的时候更不能表现的太过镇定,强行逼出眼泪,哭着扑到我妻爸爸怀里,“外公!”   孙女一哭,上气不接下气的可怜模样让我妻爸爸冷静了些,伽百子才这么小,她懂什么,自己不应该对她发火。   “是外公不好,外公太着急了。”我妻爸爸这会实在没多余的精力照顾小孩,让助手领她出去,自己则在床边坐下来,拾起若菜正在输血的手。   皮肤苍白的透明,殷红的血液顺着导管进入青色血管,无比脆弱。   被子已经换成了新的,咳血的情况也随着若菜进入深度昏睡而消失,但即使这样,我妻爸爸依然红了眼睛。   “理事长,这是我们初步定下的治疗方案。”   我妻爸爸用力捏了捏眉心,掩饰住眼底的焦心,这才伸手接过主治医生递过来的文件。   足有好几张纸,都是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微热的余温。   他一边看一边听主治医生说,“我们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急性内脏衰竭,在找到病因之前只能先用保守疗法稳定住病情,如果没什么并发症出现,后期好好调养的话可以恢复到之前的情况。理事长您别太担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治疗小姐的。”   事到如今我妻爸爸也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在上面签字后让他们赶紧开始。   医生们分成昼夜两班,总算在半个月后给出一个好消息,根据各项血液化验指标,已经可以确认病人的情况在渐渐好转,也没有麻烦的并发症出现。   几天之后,若菜醒了,花了很久才理解状况,看到保养得当的我妻爸爸鬓边出现许多白发,鼻头一酸,还未出声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骂到后来,骂人的那方先哽咽了。   感受到他大嗓门下的深切关爱,若菜无声笑了。   她这一笑,我妻爸爸狠狠瞪了她一眼,起身走到外面,又哭又笑地抚住额头。   屋里,伽百子也终于松了口气,感慨现在的医疗水平果真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明明是必死的身体损伤,医生在那些她看都看不懂的机器上一通操作,竟然成功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等到若菜可以吃半流质的食物,医生又宣布了一个消息,若菜怀有十一周的身孕。   当天二楼实验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我妻爸爸正坐在床头跟女儿说起小时候的糗事,若菜除了脸色还有些憔悴,精神方面好了许多,靠在枕头上笑着。   月彦忽然推门进来,这让我妻爸爸压了一个月的脾气找到了宣泄口。   “外公。”   伽百子脆生生的声音叫我妻爸爸想起还吊着瓶的女儿,忍了又忍,最后选择眼不见为净,直接摔门而去。   如果他知道女婿不是从外面回家而是从二楼过来的,说不定拿刀砍了他的心都有。   “月彦,欢迎回来,工作忙好了吗?”这么久的不闻不问,若菜说心里不难受是假的,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丈夫经常把自己关实验室两耳不闻窗外事,也许根本不知道自己生病了。   月彦径直走过来,伽百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他的眼神冷得恐怖,看一眼就如坠冰窖,顿时不敢说话了,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若菜也发现他态度怪怪的,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声唤了句,“……月彦?”   “这是我的孩子?”   听见这句话,若菜整个人被浇了一盆冰水,双唇轻颤,脸色煞然变白,难以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   伽百子其实能理解他这么问的原因,鬼失去了生育能力,如今若菜怀孕,怀疑她和别人偷/情也很正常,只是照她来看,若菜根本做不出这样的事。   月彦在床边坐下来,脸上被阴霾笼罩,手隔着被子放到若菜的腹部。   他能通过给予血液让人变成鬼,并且通过它拥有对鬼的绝对控制权,如果真的是继承自己血液的生命,他必然会有所感应。   那眼神让若菜几乎怀疑他要直接挖开自己的肚子,声音发颤,“你在说什么啊……月彦,这当然是你的孩子……”   感受到那股若有若无还很不稳定的联系,月彦总算露出了往常的笑容,右手向上移到若菜的脸上,温柔抚摸着,“抱歉,我忙得焦头烂额,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又被为人父的心情冲昏了头脑。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还难受吗?是不是在怪我没陪着你?”   “……”他的态度变得太快,换做往常若菜肯定毫不怀疑地相信他的话,但刚才那句话在心里扎得太深,痛得她快要窒息。   月彦主动跟她道歉,若菜却半点反应都不给,这叫他心里噌地冒出一股怒火。   伽百子怕他一怒之下真会对若菜动手,赶紧叫了声“父亲”,说完后悔极了,在旁边看戏不好吗,做这个出头鸟干什么!   月彦看了若菜的肚子一眼,一瞬间想了很多,他的实验一直没有起色,是缺少实验体的缘故,如果是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肯定会有所帮助。   跟了他几十年,伽百子哪里能猜不出他在想什么,赶紧强迫自己去想些别的,免得思考被他读取。   月彦全部心思放在这个还未成形的孩子上,并没有捕捉到伽百子转瞬即逝的念头。   见他没有关注自己,伽百子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可不想留下来继续面对阴晴不定的顶头上司,赶紧找借口溜了。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空气静静地凝滞着,只有输液瓶一滴一滴的表示时间还在流逝。   若菜抿了抿干裂的唇,转头看向窗外,雨一连下了一个多月,白天也阴沉沉的,灰色天空像是要倾倒下来,模糊了昼夜。   额头突然覆上一只手掌,和微笑时给人的温和气质不同,掌心是冰凉的,冻到了心里面。   若菜顿了下,还是转头看向月彦,他的眼神总是这样,注视着你的时候会让人觉得献出了所有温柔,美好到不真实,像一层薄薄的纸,脆弱的轻易就能撕开。   直到手心和额头的温度开始交融,月彦才收回手叹了句,“还在生气吗?”   若菜沉默不语,他的怀疑简直是把她的满腔真心丢弃在地上无情践踏。   她的双唇缺水得厉害,月彦学着我妻爸爸的动作,用棉签沾了水轻轻涂抹在她的唇上,低头的动作让若菜能够完完整整地看清他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却异常专注,黑洞般吸引着她的注意。   察觉到这点时若菜懊恼地在心里骂了几句,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轻易原谅他。   “是我不好,不该说那样的话,其实听到你怀孕我很高兴,我没想过我会有孩子,所以刚才才会失态。若菜,你不知道吧?我已经不能让女人怀孕了。”   说出惊人事实的月彦语气未变,从旁边取过水杯和勺子,舀了一勺热水。   他的声音中透着许多苍白,若菜总算有了反应,她想了无数理由都没有想过这个原因。   身为他的妻子,她竟然连丈夫的身体状况都不了解,浓烈的歉疚压得她喘不过气,用破风箱似的声音问,“……为什么会这样……”   “可能是研究的时候碰多了有害物质。”   月彦语气轻松,好像在谈论别人的事一样,正因为这样,才让若菜愈发痛苦,“我……我不知道……对不起……可是,我现在怀孕了,是说明月彦的病好了吗?”   “应该是概率极小的可能性变成了现实。”月彦把勺子里的热水吹凉,稳稳递到她嘴边,若菜愧疚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责怪他,毫不犹豫地张嘴喝掉。   月彦一连喂了她好几口水,“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   如同枕边最甜蜜的耳语,滋润了龟裂的土地。   得知他最隐晦的秘密,仿佛一下子拉近了心的距离,加上气氛正好,若菜忽然有了想要亲/吻他的冲动,可惜她没法起身,只好直勾勾地盯着他,期盼着他能心有灵犀一下。   月彦当然不会跟她心意相通,就算听到她的心声也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此刻的举动已经是极限,若非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仅有的耐心早就告罄。   若菜的目光太过直白,我妻爸爸一走进来就被一屋子的暧/昧气氛劝退,心中积压的不满顷刻间烟消云散。   不管怎么样,女儿喜欢就好,而且二胎都有了,难不成还要离婚吗?   心情好了,身体恢复的很快,手上最后一根针管也被拔除,没过多久若菜就能下地行走了。   打开房间自带的阳台移门,好像会永远持续下去的大雨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久违的朝阳,朝着湿漉漉的街道撒下柔和光芒。   阳台上摆着许多花架,种满了观赏花卉,最上面两盆和周围争奇斗艳的鲜花格格不入,只有孤孤单单几片叶子,这是那晚得到的两颗鳞茎,若菜把它们种在盆栽里,不知道会开出什么样的花来。   单从鳞茎的外观来判断,不是雪片莲和君子兰,更不会是水仙。   是从那么奇怪的店里得到的东西,应该不会是普通的石蒜科花种。   未知总能引起人的好奇和探知欲。   外面的空气因为刚下过雨还很潮湿,若菜取过旁边的洒水壶,只给一些喜水的植物浇了些水。   “若菜,你身体还没好,别去外面吹风。”   大概是长时间没见到太阳,月彦被泄进来的光刺的退后一步,瞳孔微缩成针,没有再靠近阳台。   若菜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捧腹而笑,“月彦你还是老样子不喜欢太阳光啊。”   调侃归调侃,若菜还是走了进来,连带着把窗帘拉严实。   月彦这才靠近,把她扶到床上躺好,若菜老老实实地任由他摆弄,双手扒在被子边沿,撇到床头柜上的饭菜,心中一暖。   看了夹菜的人一眼,若菜故意说,“都是我爱吃的东西,看模样不像是在外面买的,难道是月彦亲自下的厨?”   月彦手正忙着,根本没注意听她讲话,只发出一个鼻音。   若菜以为他默认了,自然翘起的嘴角晕开甜蜜的弧度,随后发现嘴巴张得太大,忙矜持地把被子拉上来盖住下半张脸,遮起满溢出来的幸福。   她是大家闺秀,要笑不露齿。   把饭菜盛好,月彦才注意到躲被子底下偷乐的人,搞不懂也不想去知道她的想法,提醒,“快吃吧,待会要冷了。”   若菜这才钻出来,捧住碗筷吃了一口,惊喜道,“我都做好很难吃的准备了,没想到月彦第一次下厨手艺这么好。”   月彦也很意外,这是伽百子做的,一个鬼居然做出了迎合人类口味的食物,既是滑稽也是讽刺,扮演人类久了,不会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吧。   月彦在家话不多,一顿饭吃完也没听他说几句,若菜习以为常,把空碗放回去之后才问,“月彦,你在家这么久公司还好吗?”   “本来也在犹豫要怎么跟你说,这段时间耽误了不少工作,不能总是要岳父帮忙处理公司的事,研究也很让人在意,可能没办法天天在家陪你了。”   若菜知道他是个研究狂,恨不得吃喝拉撒睡全在实验室,只无奈地勾了勾他的小拇指,“我没事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放心去工作吧,再说还有咔酱陪着我呢,实在有事的话我也会去找父亲的。”   要不是在眼球刻印编号太过显眼,伽百子早就成为了直属鬼舞辻无惨的十二名部下,她的实力能够排在十二鬼月的下弦三,向来都是她在暗中保护若菜。   月彦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那之后的第二天早上若菜久久没有等到月彦上来送早饭,还是伽百子过来问她想吃什么。   伽百子还小,进不了厨房,去外面买也怕遇到坏人,若菜想了想爬下床,“咔酱想喝街角那家的豆浆吗?”   言外之意是想出去吃了。   负责监视外加保护她的伽百子哪里肯答应,双手叉腰摆出小大人的架势来,奶凶奶凶地说,“父亲让我看着妈妈,不能让妈妈有任何危险。”   若菜被小豆丁的模样逗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出去吃个饭能有什么危险。”   眼看着若菜拿衣服进了更衣室,伽百子恨不能把人锁在床上,可惜以她的立场什么话都没有说服力,最终还是坐到了若菜说的那家店的二楼包间。这里的椅子是秋千藤椅,伽百子只能坐半个屁股才能把脚垫在地上,脚尖一点一点的晃动着。   若菜叫了每次来都会点的豆浆和馒头,把其中一盘推过去,诱/惑道,“真不吃啊?”   伽百子用了哼了声,佯装生气地别过头,“不吃,妈妈不听话,伽百子很生气。”   “你父亲也没让你把我关在家里不让出门吧?”若菜莞尔,伽百子一向懂事,很少见她这样,不如说很新鲜。   伽百子心里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个笨女人是真傻,以前光是身上有无惨大人的气味就遭到一堆妖魔鬼怪的觊觎,现在肚子里的揣着鬼王的血脉,又是无法反抗任人宰割的状态,跟高举“我有十亿日元”的牌子去治安混乱的街区有什么区别。   “一直躺在床上也不好,孕妇需要适量的运动,这样肚子里的宝宝才能健康的长大。”若菜说完一顿,仔细去瞧伽百子的表情,怕她会因为弟弟/妹妹夺取父母关注而生出不良情绪,好在伽百子脸上除了生气没有别扭和嫉妒。   伽百子变成鬼的时候还小,这么多年倒是见过不少孕妇,但对于如何照顾孕妇的认知很有限,听若菜这么说也没去怀疑。   若菜是医药方面的专家,说的话肯定没错,原来生个小孩这么麻烦,不是躺上床等时间到了自然就生下来的吗?   不过不管怎么样在外面闲逛始终很危险,运动的话家里也能做,每天陪她走上一万步都可以。   伽百子眉头紧锁,思考撒泼打滚的可行性。   孩子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只起到反作用,若菜隔着桌子把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妈妈答应你吃完就回家好不好?”   她主动做出退让,伽百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第三十三章   十二鬼月收到了一条很奇怪的命令。   无惨大人让他们调查研究鬼和人类的生/殖/隔/离, 满足什么条件才有可能打破这道物种壁。   十二鬼月:???   鬼和人类?开什么玩笑,鬼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谈什么生/殖/隔/离,青色彼岸花不找了?   然而听到无惨大人伪装成人类生活时的妻子怀孕了, 堕姬一脚踹翻了矮桌, 满地狼藉。   侍奉在侧的年轻少女浑身一抖,蕨姬是京极屋的花魁, 美貌惊为天人, 见过的男人五无一不被她倾倒。和美貌成正比的,性格十分高傲,私底下更是经常对伺候她的人动手, 因此, 她身边的人换的很勤。   “什么怀孕!怎么可能会怀孕!绝对是跟别人的野/种!无惨大人为什么会相信那个女人!那种女人杀掉就好了!”   发了一通脾气后堕姬侧头看向屋里唯一完好无缺的东西。   少女呼吸一滞,赶紧土下座跪下来,哆嗦着求饶。   堕姬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 发现这个从没正眼看过的秃长得如此秀色可餐, 口中两颗尖牙散发出危险的讯号。   “我最喜欢美丽的东西了……”   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没有人知道,不明真相的外人只知道又有人惹得蕨姬花魁不高兴,蕨姬花魁那么高贵美丽,自然是伺候的人做错了事, 没有一个人去追究那个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少女。   ……   “阿嚏!”   现在的若菜一根头发都比伽百子整个人重要, 所以伽百子草木皆兵地拉着她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休息,“妈妈怎么了?感冒了吗?”   伽百子紧张的模样让若菜愣了愣,随即浅浅地笑了, 抱了抱她,“谢谢你咔酱,妈妈没事,可能是风里有花粉之类的粉末吹来,你看,现在不打喷嚏了。”   伽百子还是不放心,“妈妈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去叫黄包车,不行,我不能离开妈妈,伽百子要保护妈妈的安全。”   左右为难的童言稚语让若菜母爱泛滥,她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被坏人拐走,相反,她反而担心女儿一个人去叫车会被人贩子盯上。前几天的报纸还报导了一篇女童失踪的新闻,看女童的照片,年纪和伽百子相仿,这叫若菜怎么放心让伽百子独自离开。   若菜把身体探到太阳伞底下,用手指把伽百子被遮阳帽压乱的刘海整理好,轻声轻语地说,“你担心过头了,妈妈身体完全好了,现在去绕着浅草公园跑两圈都可以。”   说出口才觉不妥,若菜不敢恭维自己的体力,默默改口,“嗯,还是一圈好了。”   伽百子简直要被她气死了,跑什么跑,肚子里的小孩还不知道怎么怀上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还不想被无惨大人裁员呢!   十二鬼月的上弦一百多年没有变过,而下弦却频繁变动着,除了被鬼杀队的柱斩首,更多的是被无惨大人杀死。无惨大人不允许任何鬼违抗他的命令,也时常因为单纯的心情问题对身边的鬼下手。   “!!”   有妖物的气息!   伽百子警惕地从人群中扫去,熙熙攘攘的行人如潮,不停地向前涌动,视线抬高,确认周围的建筑物顶部没有盘踞着虎视眈眈的怪物。   不知道从什么方向袭来的杀气让她头皮发麻,以她的感知力居然判断不出敌人的方位和数量,绝不正常,不是对方有反侦察的能力就是实力远远高过她的探知。   还以为最多遇到些没见过世面的杂鱼,没想到一出门就中大奖。   现在是白天,本来就忍受着强烈的不适和对阳光本能的恐惧,不管怎么想很糟糕。   “妈妈,我们快回去吧。”伽百子伸手去拉若菜的手臂,即便戴了手套依然被阳光烫地一哆嗦,情况紧急,她哪里顾得上自己,略显慌张地警惕着随时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若菜见伽百子神色不安,狐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圈,“怎么了?有什么东西吗?”   有超级危险的家伙盯上你肚子里无惨大人的血脉这种话伽百子怎么说得出口,只能隐瞒真相,急中生智做了个头晕的动作,“妈妈,外面太阳太大了,我有点不舒服。”   跟月彦常年宅实验室引起的后天厌恶阳光不同,伽百子是天生就不喜阳光,虽然没达到朴啉病那种程度,但直接暴露在太阳底下还是会产生生理上的排斥。   加上伽百子体质弱,若菜怕她中暑,顾不得休息,急忙把她抱起来往黄包车聚集的地方跑。   若菜力气小,抱着四十多斤的伽百子没跑几步就有些脱力。   明明自己都跑不动还死活要抱她,被勉强夹在两臂间的伽百子十分不适,生怕她手一松就会摔下去,到时候她是真摔还是假摔?   若菜费力把伽百子往上送了送,并腾出一只手把她的脑袋压在自己胸口,用胳膊替她遮挡阳光的直晒,但这个姿势更加别扭,伽百子发出一个小气音,“妈妈,我自己能走。”   若菜听她声音都虚弱成这样了哪里会放手,想要安抚两句无奈实在喘不上气。   好不容易跑到目的地,就近把伽百子抱上一辆黄包车,若菜气没喘匀就对车夫说,“麻烦请去最近的医院谢谢。”   车夫从她们身上扫过,小孩除了皮肤有些病态的白看着没有大问题,旁边不知道是姐姐还是什么人的那个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怕她突然厥过去,车夫二话没说就拉起车跑起来。   若菜用身体护住伽百子,肌肉酸痛让两条手臂一直在颤抖。   被护周全的伽百子闭上眼,模仿“笨蛋”的发音无声骂了句。   去医院检查当然是健康的,鬼也有呼吸,有心跳,会流血,只是基本的望闻问切普通人分辨不出人和鬼之间的区别。   若菜去收费窗口结算时,伽百子一刻都没有停止对周围的感知,刚才那股极具针对性的杀气不知不觉消失了。   她不敢放松警惕,疑人偷斧的心理让她看谁都像恶灵假扮的护士,瞅谁都是妖怪伪装的医生。   “对不起,请问哪里有热水?”   刚刚还在窗口付钱的人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另一个方向,恍了一下神的伽百子猛然朝那边看去。只见和若菜讲话的护士尖嘴猴腮颧骨异常凸出活像猴子妖怪变的人,忙不迭跑过去插入两人中间,以保护者的姿态护在若菜身前,并恶狠狠地瞪向护士。   可惜她忽略了一个残酷现实,以她那小身板瞪起人来没有凶神恶煞只有萌,对阿姨辈的女性来说特别容易激起对方的母爱。   护士毫无被瞪的自觉,若不是对方跟小刺猬一样还真想伸手摸一摸,跟若菜夸了句,“是你女儿呀,还真看不出来,她真可爱,小姐你要热水是吗?往那边走就是取水室。”   “谢谢。”   护士初次见面看不出来,若菜能感受到伽百子隐藏在可爱外表下的敌意,没有和护士商业互吹,道了谢就离开。   取水室没有人,若菜从自取水杯处拿了只纸杯,倒了半杯热水边晃边吹,水温降下来后递给伽百子,半蹲与她平视,认真询问,“咔酱不喜欢刚才那个阿姨吗?”   伽百子把半张脸埋在被子边缘,偷偷翻了个白眼,这个女人这种时候倒是出奇的敏锐,但这事能承认吗?   伽百子咬着纸杯边缘说,“没有讨厌,只是不喜欢这里。”   说完不紧不慢地补充一句,嗡声嗡气的,“在医院我就会想起之前妈妈吐血的样子。”   若菜心神一震,万万没想到会给伽百子留下这样的阴影,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用力把人拥入怀中,不停地重复对不起。   伽百子见目的达成,眼中划过一丝得逞。   没错,自责吧,愧疚吧,然后快点回家!   ……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伽百子仇大苦深地死瞪着旁边提醒游客不要乱扔垃圾的警示木牌。   按照她的计划,若菜应该带她回家用爱安抚她无助害怕的幼小心灵,为什么要大老远跑来人迹罕至的森林公园?自从浅草公园开放以来,这边已经逐渐废弃,里面一些设施也很少来维护。   “咔酱的外婆在妈妈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已经连模样都记不太清,记忆中唯有这个公园还很深刻。”   寻着记忆来到一处空地,一棵足要三人环抱的榕树上垂着一架秋千,充当坐垫的木板经风吹雨淋有些腐朽,前面不远处是一个沙池,因为缺少管理长满了杂草。   “咔酱,妈妈陪你堆沙堡吧。”若菜说着开始拔草,想趁伽百子返校前好好弥补她缺失的童年。   若菜自己接受的是精英教育,对伽百子理所当然也采用相似的教育,宠爱归宠爱,一年到头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也许正因如此才会让她轻易留下那样的心理阴影。   大有不堆个沙堡就不会回家的气势。   伽百子生无可恋,一百多岁的人了居然沦落到玩沙子。   “噗嗤。”   树后传来微不可查的笑声。   伽百子大喝,“谁在那里!” 第三十四章   “唔!”   若菜轻哼一声, 指尖被锯形叶片割开一道狭长的伤口,细细的血珠渗出来,飘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同样嗅觉敏锐的人从树后跑出来,一边防备着伽百子一边手忙脚乱地替若菜包扎伤口。   站在一边的伽百子撇撇嘴, 要是闻到血腥味就暴走, 她是鬼的事早就暴露了,又不是只有吃/人/欲/望的低级鬼。   若菜满脸惊喜地望着来人, “炭治郎?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是有急事离开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原来那个鬼是这样对她解释的吗?   炭治郎不会撒谎, 一说假话就憋气,眼珠看天看地唯独不敢看当事人,“我刚回来, 没想到这么巧会在这里碰到你。”   那天晚上他遇到了珠世桑, 从她口中得知“月彦”就是鬼舞辻无惨,他加入鬼杀队成为猎鬼人,除了寻找把妹妹变成人的方法, 也是为了杀掉鬼舞辻无惨。   一想到一无所知的若菜要和他朝夕相处就很担心, 又怕自己出现会再连累到无辜的旁人,所以前段时间一直偷偷躲在暗处,既为保护也为监视,企图找到可乘之机。   已经传信给富冈桑,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没过来。   中途也因为别的任务离开过一段时间, 但完成任务就第一时间赶回来,没想到正好在街上撞见若菜和伽百子,便一路尾随到这里。   听见若菜提议堆沙堡以及伽百子脸上大写的“生无可恋”, 炭治郎没忍住就笑了出来,至少目前来看,伽百子对若菜来说是无害的。   若菜丝毫没有怀疑炭治郎的话,把他从头到脚端详一遍,确认没有受伤后才把目光移动到他背后,“炭治郎,你又让祢豆子进箱子里面了吗?”   本来这是为了保护祢豆子不被太阳晒到,被若菜这样一说,炭治郎自己都有种自己是个坏哥哥的错觉,虽然若菜只是单纯的发问,并没有这个意思。   为了消除误会,他绞尽脑汁去想,终于灵光一现,想起了若菜曾经反驳过自己的话,“祢豆子不能见到阳光……一被太阳照到皮肤就会溃烂。”   这不算假话,只是在陈述事实。   出门全副武装有一个伽百子就够了,再来一个祢豆子,这么多人怕太阳,肯定会引起怀疑,还不如直接推给奇怪的疾病。   若菜张了张嘴,惊讶过后眼中沉淀了一片深色,惋惜又心疼,随即沉声道,“溃烂……这么严重吗?应该是朴啉病,只是……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想要治好是不太现实的。”   没想到随便找的借口会让若菜露出这样悲伤的表情,炭治郎顿时慌了,“真、真的没有那样严重,除了不能晒太阳祢豆子其他都好,只要我们兄妹俩在一起,已经很幸福了。”   余音落下,涂抹在双瞳的红添了些许柔和的亮色。   若菜定定地凝视他,突然笑了,“嗯,家人能够在一起就好。”   像是为了响应她的话,厚厚的积云被风吹到此处,地上罩下一片暗色,若菜低头看了眼包得十分粗糙的手指,“空气还很干燥,也不闷热,不像是要下雨,只是阴云,太好了,祢豆子可以出来一起堆沙堡了。”   不知道是不是柔顺的直发和身上暖色调的和服衬托,让她整个人的线条都柔和了不少。   明明是暗沉的灰色天空,却将她的轮廓勾勒地十分闪亮,宛如夜空中飞舞的萤虫,任意抹画出梦幻的弧线,最后落到嘴角,化为唇边最耀眼的笑容。   炭治郎强迫自己挪开视线,看了眼每个细胞都在散发着抗拒的伽百子,把祢豆子从箱子里叫醒。   祢豆子依然咬着竹筒,身上是若菜挑选的那套和服,起初还有些害怕,但发现真的没有阳光后麻利地从里面爬出来,跑过去一把抱住若菜的腰,依恋地收紧双臂。   “别抱那么紧!”伽百子二话没说就跑过去扯她,开什么玩笑,孕妇的肚子是随便能抱的吗?要是伤了里面的宝宝这个责任谁来背,她可不想跟鬼杀队的人一起友好的下地狱。   弥豆子不肯撒手。   两个孩子状似争风吃醋的行为让若菜脸上的笑就没消失过,蹲下来一左一右抱住她们谁也不偏心,“好了,大家一起堆沙堡吧,炭治郎能去那边接点水来吗?”   炭治郎看了眼距离沙池不远处的水龙头,发现锈得厉害,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能出水。   走过去,炭治郎先试着用手拧了一下,没能拧动,不仅如此,手心全是暗红色的锈迹,“……”   回头看一眼蹲在那拔草的三个人,光看一大两小的背影似乎还挺融洽,炭治郎转过身继续跟水龙头抗战,两只手一起用力向右拧,开关始终不动如山。   默默地用手背擦去额头的汗,心里着急。   祢豆子在拔草之余偷看炭治郎,拉了拉若菜的袖子,从喉咙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音节,“唔唔唔嗯唔唔嗯嗯。”   若菜:“……”   伽百子差点笑出来,强行咽下去,嘴角将牵未牵,微微抽搐着,最后埋头拔草,把这些叫不出名字来的杂草幻想成鬼杀队的人,收韭菜似的拔完一茬又一茬。   祢豆子不自知地继续望着若菜,耐心等待她回答,完全没想过对方可能听不懂,毕竟她跟哥哥没有任何沟通障碍。   沉默几秒后若菜在祢豆子那张天真无邪的无辜表情中败下阵来,干咳一声走向炭治郎,组织了下语言,“那个……炭治郎,祢豆子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炭治郎手还死死扳在旋转开关上,听到旁边的声音才回神,“祢豆子?她的原话是什么?”   若菜想了想,重复一遍。   炭治郎听懂了,但说不出口。   祢豆子见自己打不开开关便向若菜寻求帮助,这种丢脸的事他怎么说。   若菜还在等他回答,发现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先是奇怪,再是恍然,“打不开?”   炭治郎羞愧地点点头,他的力气还算大,可依然帮不上忙,时隔这么久的见面,居然没办法完成她交代的任务。   若菜垂眼看向他满是铁锈的双手,拿出手帕替他擦手,一面忍笑说,“这么久没用应该是坏了,打不开就打不开,你为什么还要跟它较劲呢?”   “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破坏你们的心情。”炭治郎低头看着,若菜的手上也被沾了铁锈,随着擦拭的动作被抹成一道道红痕,出现在白皙的手背上令人心惊。   “炭治郎?”   若菜突然的疑问让炭治郎猛然回神,他竟然不知不觉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去擦上面的痕迹,除了锈色,那一块皮肤已经被搓红,微微发着烫。   他慌忙松开,把两手藏到背后,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只是、只是想帮、帮你擦干净。”   “你自己的手都那么脏,这不是越擦越脏了吗?”若菜没有多想,在她心里,炭治郎还是个孩子。   炭治郎听了她的话再次朝她手背看去,刚才像是抽打出来的红色痕迹已经被擦得糊成一团,整只手活像刚从辣椒水中拿出来,不过至少比刚才看起来让人安心。   “……”伽百子脸色非常难看,那个小鬼脸上恶心的笑容是怎么回事,他该不会想撬无惨大人的墙角吧!!   “唔唔嗯唔。”感受到她的敌意,祢豆子护食一样发出威胁的声音。   伽百子懒得去思考她想表达的意思,总之要想办法把那个小鬼弄走,话说他随身带着变成鬼的妹妹居然都没有上鬼杀队的黑名单?柱不是要斩尽天下恶鬼的吗?   “看来沙堡堆不成了,不知道秋千还能不能坐。”这里是若菜充满回忆的地方,她也想在这里制造出属于伽百子的美好回忆。   炭治郎不太放心地看了眼秋千绳,“我先去试一试吧,万一断了,我皮糙肉厚的摔一跤也没有关系。”   若菜其实想说不用人亲自坐上去试秋千的牢固度,但看炭治郎着急跑向秋千的背影,暗想也许他很想坐呢,就没有阻止,只让他注意安全。   割裂声撕开了这里的空气,有什么东西贴着身侧飞过,带出的气流吹开若菜的头发,宽大的振袖在风中鼓动。   炭治郎第一时间跑过去护着若菜退后,站得稍远的伽百子和祢豆子随后赶来,默契地一左一右挡在若菜身侧。   咚。   沉重的斧头深深嵌入泥土地中。   那不是普通的斧头,表面像是孩子的涂鸦,全是青紫的色块,靠近手柄的刃部有一只模样诡异的眼球,盯着它看,会发现眼球不是装饰,而是活的。   感受到斧头上传来的气息,伽百子既庆幸又操心,还好来的不是刚才在街上感受到那道杀气的主人,但眼下这只也很麻烦。   “那是……斧头?”若菜脸上被强风吹得麻木,一时完成不了大脑下达的命令,面无表情地说,“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斧头飞来?而且斧头有这样的威力吗?扔它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怪力?”   炭治郎知道在若菜面前伽百子不好直接出手,只能让祢豆子保护好若菜,自己拔/出日轮刀指向斧头飞来的方向,漆黑的刀身连一丝光线都不会反射。   日轮刀是用来杀鬼的,对付彼岸的妖魔需要供奉在神社的神器。   伽百子想找机会提醒炭治郎,但人已经提刀跟重新飞来的斧头战在一起。 第三十五章   刚才斧头插在地面留下的痕迹还陈列在那, 这会斧头已经在空中无拘无束地飞来飞去,根本没有扔斧头的人。   伽百子发现若菜丝毫不显慌张,非常镇定地看着炭治郎和斧头的战斗,对一个普通人来说, 看到这样玄幻的画面难道不应该大声尖叫然后仓皇逃跑吗?   为什么还能冷静地研究斧头上的眼球为什么会动?听无惨大人说她前不久明明还在怀疑世界观, 这心理调节力和适应力简直太强了吧喂!   还真小看了她,不管怎么样, 毕竟是前任柱, 这点程度要说当然也是当然的。   日轮刀果然没办法砍断斧头模样的妖魔,明明斧头的攻击单一,要不是吃了属性的亏, 炭治郎早就把它杀掉了。   清脆的金属折断声, 日轮刀从三分之一处断成两截。   祢豆子眼周爆出青筋,瞳色也从粉红变成血红,若菜看了她好几眼, 忽然语出惊人, “弥豆子,其实你怕太阳不是因为卟啉病吧?”   “咳咳咳咳咳咳!”   若菜担心地看向止不住咳嗽的伽百子,“怎么了咔酱?不怕不怕,妈妈在。”   伽百子被口水呛住, 气还没喘顺就落入温暖的怀抱, 连带着眼睛也被捂上了,嘴角一扯,酝酿了下最终以假乱真般大哭出声, 加上方才咳嗽的后遗症,导致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特别可怜。   若菜从没见伽百子这样哭过,忙连哄带骗地抱她亲她,“咔酱不怕哦,那是炭治郎哥哥在表演魔术,就跟在剧院看到的大变活人一样。”   被亲了一脸口水的伽百子适可而止地渐渐收起哭声,缩在她怀里佯装天真地问,“真的吗妈妈?”   得到若菜的再三肯定,伽百子才“相信”这番说辞,调整了下位置继续欣赏鬼杀队的狼狈模样。连若菜这个门外汉都看出炭治郎不是打不过斧头妖,而是没办法造成伤害。   “看来这些魑魅魍魉也是分为不同科属种的,眼前的斧头妖怪就免疫物理攻击,炭治郎刚才的斩击威力绝对是够了,但没有造成任何实质上的伤害,就像刀剑无论多少次劈开水流都只是徒劳一样。一般来讲妖魔鬼怪都是害怕神社的,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有试试的价值。”   头顶传来井井有条的分析声让伽百子耳朵一动,别说这笨女人还真说到点子上了,不过这里离神社很远,一来一回花费的时间里还不知道会不会冒出别的妖来。   “咔酱能自己先站一会吗?”若菜放开依偎着自己的人,把她推到想直接A上去帮忙的祢豆子旁边,交代两人待在这里不要动之后伺机绕到斧头妖怪后头,借附近的树遮挡身形。   炭治郎战斗之余也瞥到试图朝这边靠近的若菜,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只能喊道,“若菜,这里很危险,请离这边远一点!”   急得还有伽百子,气得她在心里直骂娘。   这蠢女人不要命了吗?就算现在给她一把日轮刀也什么都做不了,都说了关键词神社了,至少跑去接点神社的水都比冒冒失失冲上去要强。   若菜当然不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急着去送人头,前段时间虽然她没有为什么会生病的记忆,但我妻爸爸是真的吓到了,向来不信鬼神连神社都没踏足过一步的他亲自去求了平安福,还偷了一截绑在神石上的注连绳回来。   据说设置在鸟居、社殿、神树和神石等物体上的注连绳拥有神力,神社不对外贩卖。谈了几次无果,我妻爸爸脑袋一热就趁人不注意干了偷鸡摸狗的事,事后被发现又赔钱又罚打扫神殿,不过这截注连绳到底是戴在了若菜身上。   若菜不想辜负我妻爸爸的一番心意,睡觉都不离身地贴身携带。   摸出一根由秸秆编织成并系有白色“之”字型纸带的绳子,若菜观察着炭治郎和斧头妖怪的动作,想要找机会把注连绳拿给炭治郎。   “水之呼吸·贰之型·改·横水车!”   随着炭治郎的出招,清悦的水流声若有若无地刺激着耳膜,涌动的水纹带着浮世绘色彩的点缀,铺天盖地的吸引了若菜的全部目光,口中呢喃,“真漂亮……”   断了的日轮刀多少影响到发挥,炭治郎还没有适应日轮刀现在的长度,一寸短一寸险,即便是把水之呼吸全部轮一遍也没办法斩杀这只斧头妖怪。   早在当初遇到僵尸武士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止是有食/人/鬼,可是他的日轮刀对那些怪物束手无策。   余光中的若菜似乎打了个手势,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身体率先做出动作。   炭治郎脚尖在斧头刀背处用力一点,腾空跃起抓住扔过来的东西。   捏紧。   粗糙的手感让人一时猜不到究竟是什么,随即在半空做了个高难度的扭身,借由腰部的力量整个人旋转着一击腿鞭踢开从身后飞来的斧头。   落地后摊开手掌,竟然是神社随处可见的注连绳。   若菜不是坚信科学不搞迷/信这套吗?他不在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给他这个?而且这要怎么用?当暗器扔过去糊住斧头上的眼睛?话说斧头真的是靠那只诡异的眼睛来视物的吗?   正怀疑着,又听那边若菜小声地喊,“炭治郎,你用那个砸一下试试!”   虽然认为这东西毫无杀伤力,但炭治郎还是照办,在斧头飞过来时制造出破绽用力把注连绳扔过去。   白色的“之”字纸片在风中轻盈舞动,加上麦秸的重量也没能让它飞得太远,飘飘悠悠地落到地上。   炭治郎:“……”   炭治郎漠然回头看后边的人。   若菜也完全没有平时的优雅贵气,见他失利一副恨不得亲身上场的模样,好像想到了什么办法,但开口之前双目睁大,“炭治郎!小心身后!”   后颈被人盯上般的发凉,炭治郎凭借第六感以及身体的反射能力转身用断裂的刀身接住斧头的纵劈。   只觉虎口一麻,手上就失了几分力量。   刀锋交错仅一秒,刀身上出现蜘蛛网般的裂痕,并迅速扩散开去。   炭治郎眼中一凛,刀身碎裂的同时翻转手腕,让护手改变斧头的攻击方向,自己也向后折腰。大半个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借力滑出去很长一段距离,捡起掉落在滑行轨迹上的注连绳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绕两圈向后掷去。   斧头妖的眼珠被击中,痛得到处乱飞,锋利的刀刃一闪而过,水管被削断,水柱冲天而起,于最高处烟花般散开成伞序状。   飞溅的水珠洋洋洒洒,斧头妖的身体在激起的水雾中不断膨胀最终炸裂,化为无数看不懂的符文,在空中组成玄奥的文字,最终消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炭治郎没想到短短一截注连绳会有这样的威力,果然不管是谁都会有弱点。   战斗胜利,伽百子被迫学着弥豆子的样子跟她分别扑到炭治郎和若菜身上,她还记得若菜之前骗她的说辞,用小孩子专有的撒娇语气说,“妈妈,真好看真好看,能让炭治郎哥哥再表演一次吗?”   这声“炭治郎哥哥”成功恶心到自己和对方,别说两人是敌对立场,她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她敢叫炭治郎还不敢应呢。   若菜整理一下伽百子因跑动而乱掉的盘发,口中哄着,“现在炭治郎哥哥已经很累了,我们下次再表演魔术好不好?”   伽百子对水之呼吸没有半分兴趣,顺着她给的台阶懂事地点点头。   若菜看了眼炭治郎,又看了眼恢复过来的弥豆子,最后看着炭治郎的眼睛说,“炭治郎,你没事吧?刀都断了,你有受伤吗?”   炭治郎:“……”   提起刀,钢铁冢桑曾经因为日轮刀变成不是他想看的黑色而发怒的画面挥之不去,如果被他知道日轮刀断成这样说不定会拿菜刀追杀自己。   见他不说话,若菜以为他受伤了,目光所及没有看到伤口,担心是内伤所以伸手去摸,就怕伤到了肋骨或者内脏。   炭治郎脑海中的钢铁冢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打破,像是受到偌大惊吓般向后跳开三米远,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   若菜的右手还保持抬起的姿势,孤零零地停留在半空,“我……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内伤。”   炭治郎也觉得自己反应有点大,尴尬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胸前被那只手点燃的地方火辣辣的,只是想一下就会让心跳漏掉一拍。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人无所适从。   “……”这、这家伙!   伽百子双拳紧握,简直没眼看,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个小鬼绝对的绝对是想撬墙角!   难道鬼杀队在失去那么多成员后终于想到了用色/诱这一招吗?以为无惨大人会因为那个笨蛋女人的背叛而露出破绽?别开玩笑了!那女人背叛的话首先死得就是负责监视她的自己。   除掉他。   必需在无惨大人回来之前除掉他! 第三十六章   “炭治郎, 我还是不放心,先去我家我给你检查一下吧?”   伽百子苦思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干掉炭治郎之际冷不防听见若菜主动抛出橄榄枝,恨铁不成钢地扶住额头。   炭治郎考虑到鬼舞辻无惨的存在拒绝了,他不想再因为他害死无辜的人。   若菜全然不知道炭治郎担心的, 继续说, “为什么拒绝?是之前我有哪里招待不周吗?”   “没有,不是那样的。”   “还是因为月彦?”   “……”   “你别多想, 月彦只是不擅长跟炭治郎你这样的类型相处, 只要多点时间沟通,总能解开莫名其妙的误会的。”   “也不是说误会……总之谢谢你,若菜, 那个, 我还有别的事要忙,所以就不去打扰了。”   “如果是因为这样那就没办法了,月彦也去公司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家里只有我跟咔酱两个人。”   炭治郎转身的动作一顿,神不知鬼不鬼地收回迈出半步的右脚,一脸正直,“我好像记错了, 我的任务之前取消了, 所以务必让我去若菜家,打扰了!”   “诶?”   “拜托了!我也正好有话想对你说。”   “啊,嗯, 好的,不过在回家之前,先堆个沙堡吧?沙子已经被淋湿了。”   “……”   为什么要对沙堡如何执着……   松散的细沙被水沾湿后能够塑造成各种形状,因为缺少工具,仅仅用手堆出来的沙堡有些粗糙,细节处不能细看。   祢豆子和伽百子只是在不断地帮倒忙,炭治郎家住云取山,从来没玩过沙子,这会也只能做些搬运沙子的活。   侧头看去,若菜蹲在那挖着沙堡的城门,姿势说不上雅观,半点不见上层人士的优雅贵气,脸上、双手全是湿沙,和服裙摆吸了水,重重地垂着。   迎着远处天边渐渐明亮的柔和光线,竟有种天神遗落人间的美好,有那么一瞬间,内心就要为这份美好所俘虏,说不定这才是真正的若菜。   记忆……要想办法解除血鬼术才行,是不是杀掉那个鬼就可以了?看来首先要找到操控若菜记忆的鬼。   伽百子从鼻腔哼了声,不想去看鬼杀队小鬼蠢透了的表情,不过继续放任他在若菜身边转悠绝对会惹事,要尽快除掉他。   “完成了!趁太阳出来以前一起在这边留个手印做纪念吧?”   欣喜的声音唤回伽百子的神思,她下意识朝若菜看去,被那双眼中碎星般夺目的浮光刺了下,旋即瞳孔舒展,在底部渐渐汇聚成春日碧绿的清潭。   这个人真是……   拿她没办法啊。   在沙堡正前方的沙子上留下大小不一的四个手印,一行人赶在阴云飘走之前回到家。不过就算失去了阴云,此时也已近黄昏。   太阳即将下山,又到了鬼出没的时间。   “若菜,事到如今再隐瞒也没有任何意义,请务必听我说。”   炭治郎脸上的凝重在这方封闭的空间弥漫开来,最终染上了若菜的眉梢,点点头,听得十分认真。   炭治郎深深吐出一口气,终是正色道,“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人类,还有各种各样的魑魅魍魉,包括之前见到的僵尸武士和刚才的斧头,各有各的特性。然后,鬼杀队是专门斩杀鬼的组织。鬼,主食人类,只能存在于黑暗中,身体能力极高,伤口也能立即痊愈,有的能改变身体外形和拥有异能,不依靠太阳光或者是特别的刀刃砍断颈部是无法杀死他们的。”   之后炭治郎又说了很多关于鬼和鬼杀队的事,唯独没有提及月彦和伽百子。   说完还担心若菜一时间无法接受,又会用各种科学理论来反驳自己。   出乎意外的,若菜脸上如水般平静,“特殊的刀刃……是指炭治郎的那把刀吗?”   奇怪之余,炭治郎一脸心痛地点头,“这是日轮刀,由鬼杀队专门负责锻刀的锻刀师打造而成,现在断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挨骂。”   若菜观察着刀刃碎片的横截面,想要辨认其材质,“似乎不是单纯的铁……”   “诶?那是日轮刀的碎片?什么时候捡的?”   “在你把祢豆子装进箱子里的时候。”   炭治郎无法从她波澜不惊的神色中猜出她的真实想法,为什么这么轻易接受了鬼的说法?是不是知道了祢豆子是鬼?知道了又是怎么看待祢豆子的?   他不敢问,也害怕听到其他答案。   若菜什么都没说。   研究碎片无果,若菜突然起身,“炭治郎,这个可以给我吗?”   炭治郎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碎片,“嗯,但是若菜要这个做什么?”   若菜高深莫测地回了“研究”二字,随后说,“时间不早了,我去煮点东西给大家吃,尤其是炭治郎,刚才肯定消耗了不少体力。”   若菜一走,原本很乖巧的祢豆子遵循本性,冲伽百子发出了威吓。   鬼跟鬼之间的战斗毫无意义,谁也没办法杀死谁,所以伽百子真不惧她,尤其现在鬼杀队的小鬼失去了日轮刀,只要她不主动到外面去,胜利属于谁很明显。   伽百子有恃无恐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挑眉看他们,“确定要在这里撕破脸吗?我倒是无所谓,只要那个女人活着就好,精神方面我并不在意,想必无惨大人也不会在意的。倒是你,灶门炭治郎,你愿意看见她情绪崩溃吗?”   这正是炭治郎最担心的地方,所以一直犹豫要不要说,说的话又该怎么说。   “祢豆子,冷静一点,没事的。”炭治郎把祢豆子拉到身后,挡去伽百子的身影,怕她再刺激到祢豆子。不管伽百子如何看待若菜,她以这样的面貌活动,想必私底下吃了不少人,杀人的罪过是无法被原谅的。   话说回来,都这么久了,富冈桑到底在干什么……   是不是再往总部寄一封信过去会比较好?   炭治郎不经意间捕捉到一丝陌生鬼的气息,循着气味看过去,在门口!难道是自己来这里的事暴露了?糟了,他现在没有日轮刀。   下一秒,和以往的铃铃声不同,门铃刺啦刺啦地响着,好像内部零件被卡住了。   伽百子动作都没变一下,似笑非笑地看向炭治郎。   客厅里的三个人默默对峙着,直到厨房传来若菜的问话声,炭治郎才如梦初醒。既然鬼舞辻无惨宁愿杀害别人也不肯放弃这个伪装的人类身份,无法违抗他意志的鬼绝对不可能当着若菜的面轻易暴露身份。   想通关键,炭治郎摸了摸弥豆子的头,让她不要冲动后亲自过去开门。   这会天色已经变得昏黄,站在门口的人垂着头,脸深深藏在帽兜里,看到炭治郎身上的鬼杀队制服一时间不太确定是怎么回事,往他身后扫去,伽百子大马金刀地霸占着大半张沙发,更加糊涂了。   几天前无惨大人召集所有下弦,一会让他们研究鬼能否让人怀孕,一会又说要保护一个人类。原本无惨大人属意下弦之伍来办这事,但下弦之伍的面纹很容易暴露,最终派他来执行这个任务。   所以这里为什么会有鬼杀队的人?看这家伙跟伽百子相处地还挺和谐,以伽百子那暴躁的性格应该早就把人切片生/吞了才对,难道这次任务不是表面上保护一个人那么简单?   无法揣测无惨大人的真正用意,病叶不敢轻举妄动,举起手中刚从门口信箱拿的报纸,“我是来送报纸的。”   炭治郎接过就要关门。   “等一下,你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么?我需要房子主人亲自签收才能回去跟上面交代。”病叶一把掰住门板,在上面留下五个明显的指印。   炭治郎暗想这鬼果然来者不善,抓着门把的手用力,两人陷入长久的僵持。   洋人别墅的内部格局是敞开式的,除了添置的隔断,能够一览无余。若菜端着碗筷出来,一眼看见炭治郎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很是奇怪,“炭治郎?你在那边干什么?外面有人吗?”   不等炭治郎开口,病叶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身子,“夫人您就是这座别墅的主人吧?我是……”   忘了名称,病叶赶紧偷看一眼被炭治郎拿在另一只手上的报纸,刚好对着他的那面是首页,上面加大加粗的几个字帮了大忙。   病叶忙不迭接上一句话,“我是东京日报的,来送报纸!请夫人签收!”   炭治郎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后悔地把报纸往后藏。   “东京日报?”若菜确实订了几家报纸,但都是把报纸放在信箱,亲自送上门还是第一次,不管怎么样,拒人于门外始终有违待客之道,若菜礼貌地将人请进屋。   病叶趾高气昂地阔步走进来,得意地睇了眼炭治郎,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炭治郎差点把报纸糊他脸上,转身时瞥见他脚下的鞋子在整洁的地板上留下一串带泥脚印,忙叫住他,“你怎么不脱鞋就进来了!”   看这泥巴星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过来的,不知道若菜打扫很辛苦吗?   病叶满脸写着不耐烦,但看了眼伽百子的眼色,老老实实脱掉不知道从哪踩了一脚泥的鞋子。   考虑要不要把袜子也脱了,眼前的地板上忽然出现一双崭新的拖鞋,顺着手臂往上看去,是一张比堕姬还要美丽的脸。   这个人类的五官明明十分温柔纤弱,却比明艳的堕姬还要有侵略性,每一个眼波流转都强势入侵他人大脑,那份悠远文静疯狂地席卷全身,使人每个细胞都放松下来,感到无比的舒适和安然。   卧/槽!这太犯规了! 第三十七章   “请问在哪里签收呢?”   若菜久久没等到病叶拿出什么让她签字, 便主动问了。   病叶哪里拿的出东西,像被按了暂停键,诡异地停顿几秒,后猛然弯腰,深深低下头去, “其实我的家人前不久全部去世了,大火也烧掉了房子,现在无家可归, 夫人您心地善良,请收留我吧!我什么都能干!”   炭治郎急忙去看若菜的反应, 她心软又善良,就怕一开口就说二楼有很多空房。   “对不起, 我不能收留你,对你的遭遇我很遗憾, 我会尽力帮助你,起火的原因是什么?是人为吗?有去向警务所报案吗?”   三连问问倒了病叶,也让炭治郎多看了若菜好几眼。居然没有收留他?这太阳难道打东边落下了?不过若菜的拒绝真的有用吗?鬼主动找上门,肯定会不折手断留下来。   病叶回答不出,怕搞砸了任务会惹无惨大人发怒,为了自己的小命死皮赖脸也要留下来。   眼珠一转, 他抛弃全部里子面子, 躺倒地上就开始装病,幸好控制身体抽搐翻白眼对鬼来说不难。   他这一倒下让若菜慌了,担忧地蹲下身, 不停查探他的呼吸心跳,“突然怎么回事?这个症状难道是癫痫吗?炭治郎,麻烦你帮我按住他的四肢,伽百子,你去拿块毛巾来。”   伽百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起了二郎腿,坐得端端正正,这会听到若菜的吩咐,立即迈开两条小短腿跑起来,去柜子里拿来一块干燥的毛巾。   炭治郎一看就知道这是鬼的套路,不情不愿地挨近,按照若菜说的按住鬼的左手左脚,手指用力。   弥豆子蹬蹬蹬跑过来,学着她哥的模样按住鬼的右手右脚,她的指甲可比炭治郎尖多了,隔着衣服都能刺到皮肉里。   四肢上感受到几乎要把骨头捏碎的力量,病叶脸上的痛苦表情真实了三分,但不能因为这暴露装病的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抖。   抖着抖着震掉了遮住大半张脸的帽兜,露出额头与左右脸颊上狰狞的十字伤疤,以及刻在左眼眼球上的字:下叁。   伤疤还能找借口糊弄过去,眼球上的字无论说什么都像是欲盖弥彰,正常人谁会在眼睛上刻字,而且也没那医学技术。   果然,若菜半眯起眼,手上卷毛巾的动作也停下来,声调一转,失去了些许平易近人的温度,“你是黑手党吗?如果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我只能说抱歉,如你所见,我们家只有孕妇和孩子,所以,能请尽快离开吗?”   被归类为“孩子”的炭治郎:“……”   总之,虽然事实和若菜说的完全不同,不是黑手党也没有仇家,但这次总算没有心软把人留下来。   病叶奉命留在这里,不敢离开,既然对方主动替她编好了过去,索性不抖了,顺着往下卖惨,“夫人,我只是家族最底下的成员,干得最多,拿得最少,拼命的事全让我上,要不是家里还有老母亲等着我拿钱回家治病,我也用不着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可是昨晚我回到家,发现地址被敌对家族知道了,一把火烧掉了一切,我的家人也……”   说完,他发现气氛异样的安静,有种不好的预感,朝若菜看去,果然脸上一片漠然,几分钟前的温柔荡然无存。   “……”他有说错什么吗?或者还不够惨?   病叶调动全部脑细胞想要讲一个感天动地谁听了都会潸然泪下的悲剧故事,还没想好故事中女主角的名字,发现若菜重新有了动作,她面无表情地继续把毛巾卷起来,然后塞到了……他口中。   若菜做完这一切便站了起来,转头对炭治郎说,“炭治郎,能麻烦你把他丢到外面去吧?尽量远一点。”   炭治郎巴不得赶紧让他从眼前消失,答应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若菜用的是“丢”而不是“请”。   第一次见她这样露骨的讨厌一个人。   手臂被架起,病叶终于意识到不对,拔/出口中的毛巾,难以置信道,“你要见死不救吗?”   “我不能因为我的任性让家人和朋友置身于危险之中,而已,你说的全是谎话,难道不是吗?我不能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   若菜不是见人有难就会不顾一切的帮助,至少分得出对方是否抱有善意。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以看出很多东西,这个人刚才说那番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飘移,四处观察,也不是说一定在打坏心思,但说出来的内容全是假的。   病叶下意识去看伽百子,盼着她能说几句好话,谁知道伽百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反而闷头扑到若菜怀中,用一把稚嫩的清脆童音说道,“妈妈,这个人长得好吓人,我害怕。”   若菜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就这样搂着她走了。   病叶睚眦欲裂地看着偷偷转过半张脸给自己下马威的伽百子。   不行!他必须要想办法留下!不然会被那位大人杀掉!   变成鬼以来,除了无惨大人和上弦们从没跪过别人,如今为了保住小命,病叶顾不得别的,重重跪下来,那气势恨不得用膝盖把地板砸裂。   走出去没几步远的若菜被沉重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发现病叶五体投地般跪伏在地上,“你……”   炭治郎怕她心软,赶紧去拉他。   病叶甩开他,竟不顾形象地哭了起来,眼泪配上伤疤脸别提有多违和,加上那只刻了字的眼睛,只有凶神恶煞,没有铁汉柔情。   “……你别哭了。”若菜开始头疼,她最不擅长应付死缠烂打的人。   “请收留我吧!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会干家务!让我住仓库都可以!”病叶特别卑微地乞求,扫地除尘算什么,能有小命重要吗?   “妈妈?”   伽百子适时出声,她因为身份原因和下弦们关系不好,碰到踩一脚的机会当然要抓住,偷偷揉红双眼,务必让若菜感到如果答应留下他就是个罪孽深重的人。   毛茸茸的脑袋在怀里一拱,若菜硬着心肠下达逐客令。   病叶知道不管怎么求都没有用之后也不再低声下气做些践踏自尊的事,又不敢明着对无惨大人交代要保护的人发脾气,只能把这口气咽下,拉上帽兜自己走了出去。   病叶哪都没去,在屋顶上坐了下来,数着最先亮起来的几颗星星在心里把伽百子骂了好几遍,突然发现旁边阁楼的窗户是打开的……   炭治郎闻得到鬼没有走,但不好跟若菜直说,一说肯定要解释鬼来这里和为什么不伤害她的理由,那样的话鬼舞辻无惨是月彦的事就会暴露,在他确定若菜能够坦然接受这个现实之前,不能让她知道。   病叶一走,伽百子就跟没事人一样离开若菜,绕过茶几跑向属于自己的儿童沙发,路过祢豆子时看到她明显伸在外面的左脚,心中一嗤:就凭这点段数想绊倒她未免太天真了。   碍于若菜在旁边,伽百子不好弄出太大的动静,只好无视她大步跨了过去。   若菜从炭治郎手中接过报纸便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东京日报最显眼的地方刊登了一篇关于儿童失踪案的报道:   【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连续儿童失踪让众多民众陷入不安之中,今日凌晨四点左右接到报案,报案人的儿子(七岁)在房间内消失,门窗紧闭,没有闯入的痕迹。在第二十七位失踪者出现后不过二十分钟又接到报案,第二十八位失踪者出现了,同样是密室作案,警方怀疑犯罪嫌疑人为同一人,目前正在跟进搜查中,有相关线索请尽快提供给警方,帮助破案。最后,请大家不要惶恐,有孩童的家庭务必不要让他们单独待在别的地方,再重复一遍,有孩童的家庭务必不要让他们单独待在别的地方。】   “二十八?!”   若菜早上看的报纸是昨天的,公布的数据不过是个位数而已,短短一天居然多了这么多。   炭治郎只听说过没见过报纸,凑过脑袋去看,一看也发出了愤慨的惊讶,“这到底是是……”   若菜拿出昨天和前天的报纸,发现失踪的时间全部是晚上,这让人不得不怀疑犯罪者是人类以外的生物,他们总是喜欢在夜间活动。   炭治郎也想到了这层,“如果真的是鬼的话……”这二十八个孩子恐怕早就成为鬼的食物,无法生还了。   他没能说下去,孩子是每个家庭最宝贵的珍宝,这毁去的是二十八个家庭。   气氛瞬间沉重,炭治郎无法坐视不理,“必须要尽快把这个鬼找出来才行!”   “光是浅草就有好几个区,何况偌大的东京,你知道要去哪里找吗?你说过能够杀死鬼的只有太阳光和特殊的刀刃,你的刀断得只剩下一个刀柄,如果遇到鬼又要怎么战斗?而且还不能确定真的是鬼,你也说了,这个世上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很多特殊物种,还不能完全确认那些孩子已经死了。”   若菜很冷静,慎重的眼神让炭治郎静下心来,“你说的对,我不能冲动,若菜你有什么办法找到那些孩子吗?等一下——”   迟钝了许久的某根神经终于连接上大脑,炭治郎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若菜你刚才说……‘孕妇和孩子’……?”   把他分到孩子里也就算了,孕妇是指谁?   “还没有告诉炭治郎吧?我怀孕了。” 第三十八章   骗人的!   炭治郎脑子里翻来覆去这句话。   就跟伽百子一样, 现在也一定是记忆被/操控的结果, 让若菜产生了自己怀孕的错误记忆。   祢豆子疑惑地看着她哥频频偷看若菜, 便学着他的模样去看。和离得较远的炭治郎不同, 祢豆子挨着若菜坐在她的右手边,稍微一个小动作就被抓了包。   若菜朝她笑, “怎么了?”   弥豆子转动脑袋,粉色的眸子清澈见底。   若菜含笑把她跑到脸上的头发拨到后面, 将额发重新扎了下, 调整好发缎的位置。   弥豆子本能地在她手心蹭了蹭,痒丝丝的触感让若菜笑了起来,不禁又摸了两下。   另一边的伽百子眼睛都快冒火了,随即觉得这股愤怒毫无道理,只能往沙发背上一靠, 假装认真看童话书。   看天书一样翻了两页,又觉得怅然, 悄摸摸从书中抬起半张脸,才一会没见祢豆子整个人都到了若菜怀里, 这还能忍?   伽百子赶紧凑过去挤进若菜的臂圈中, 低头看了眼摊平放在桌上的地图, “妈妈,你在画什么?”   若菜按照时间把失踪地点在地图上一一圈起来, 之后才回,“伽百子乖,我们要去找那些不见了的小朋友。”   伽百子私底下不以为意, 这案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人干的,上哪去找,就算找到了人也早死了,就算是人贩子虏去卖的也不保证人还是全须全尾的。   撇了撇嘴,伽百子无意中扫到被吓出原稿画风的炭治郎,想要听清他嘴里不停念叨的话,但因为他本人都神思恍惚所以全是断断续续无法相连的破碎句子,心中嗤笑。   这家伙从听到若菜怀孕后就变成这样,这心理素质还妄想撬墙角,美得他!   “找到了,是个有迹可循的犯人真是帮了大忙。”若菜发现失踪点都围绕着下谷区和浅草区,并且下一个失踪点每次都距离前一个失踪点不超过半径三公里的范围,很容易锁定大概目标,如果对方是人类的话,想必警察已经抓到犯人了。   “我去打电话叫车,顺便换身方便活动的衣服,炭治郎你要准备些什么吗?比如代替的武器之类的,家里只有一把竹剑,应该没什么用。”   说了一大段,若菜发现炭治郎根本没有在听,“炭治郎?”   炭治郎一下惊醒,眼中还有挥散不去的恍惚,“怎、怎么了吗?”   若菜忧心忡忡地望着他,“我们准备出发了,想问你要不要准备些什么东西,你真的没事吗?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就在家休息吧?”   炭治郎怎么放心让若菜独自去涉险,迫使自己不去想些不能确认的事,事到如今重要的是救出那些孩子,他在这里多耽误一秒钟的时间,孩子们就会多危险一分。   调整好情绪,炭治郎面上凝结了一层严肃慎然,“我没事,只是在想事情而已,若菜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吗?”   “只是个大致的范围,还要进一步调查才行。”若菜还是忘不掉他刚才如遭重击的苍白模样,眉头微蹙,再三确认,“炭治郎,真的不需要在家里休息一下吗?”   “完全没事!”   炭治郎说完就从边上抱来装弥豆子的木箱,因为心虚,放地时没有掌握好力量,重得连旁边的花瓶都颤了一颤,“……抱歉。”   “没什么,只是炭治郎,你又要让弥豆子到箱子里面去吗?现在是晚上,没有太阳光,应该没关系吧?”   炭治郎望向因为这句话而朝自己看过来的弥豆子,有些歉疚,从小她就省吃俭用,一件衣服穿好几年,颜色都洗发白了,就为了能让弟弟妹妹多吃一点。   越想越心疼,他走过去摸了摸已经失去那些具体记忆的弥豆子,轻声道,“弥豆子,待会不能乱跑,要好好跟在我们身边,记住了吗?”   弥豆子乖巧地应着,“呋呋。”   若菜的目光落到弥豆子口中咬着的竹筒上,长久凝视后双睫微垂,带出一道疼惜的暗色, “白天的时候弥豆子可以活动,只是不能直接暴露在太阳底下,所以是因为阳光中的某种物质或者……”   说着说着,若菜茅塞顿开,“或者是电磁辐射?比如紫外线?”   “……”炭治郎一个名词都没听懂,但他怀疑若菜已经知道弥豆子是鬼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说破?   若菜急着想证明刚才的思路是正确的,考虑到还有失踪案没有解决,只能暂时按捺住迫不及待的心情,上楼换了套衣服。   炭治郎捂住鼻子,反射性退后一步,随后觉得这样嫌恶的动作太明显会伤害到若菜,只好忍着臭味重新靠过来。   若菜身上也有鬼的气味,但她本身的气味很好闻很干净,可以让人忽略掉外面的臭味。但这件衣服显然比若菜接触鬼的时间更长,贴身的穿着让它沾上了鬼舞辻无惨很浓的味道。   炭治郎努力保持脸上的自然,干巴巴地问,“若菜,这衣服不是你的吧?看上去像男式的,尺寸也不合适。”   “是月彦的衣服,因为我的都是些活动不开的裙子。”洋服层层叠叠十分累赘,和服过小的裙摆连脚步迈得稍大一些都不行。   听到这个理由,炭治郎忍着鼻子的难受差点说出穿他衣服的话,理智让他闭上嘴巴。   若菜把过长的裤腿重新卷了卷,找来一根绳子固定,有点灯笼裤的味道,袖子也如法炮制。   最后把长发高高扎起,整个人焕然一新,多了份飒爽,若菜拿上做有标记的地图,“走吧,已经叫了车,我们尽快出发。”   伽百子才跳下沙发就被重新抱过去,若菜不会让她去冒险,嘱咐她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后同炭治郎和弥豆子出门了。   车子行驶很长一段路后炭治郎终于忍不住问,“若菜,你就这样放心让伽百子一个人待在家里吗?”   “犯人的目标是有规律的,权贵富商所住的小区是不会被考虑进去的,因为他们怕引起更大的社会关注,而且刚才我已经打电话给我的父亲,让他把伽百子接过去住几天。”   炭治郎没想到她在自己发呆的时候已经把一切安排好了,不过刚才说的怕引起更大的社会关注,鬼是不会在意这些的,难道这次事件不是鬼做的?   一直到下了车,炭治郎也没能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的目的地在台东区,炭治郎不清楚若菜的判断依据,仍然选择相信她,跟着若菜穿过繁华的街道,走向僻静的居住区。   不只是路上没有人,连两旁的民居都因为人人自危而早早关了灯,蚊虫前仆后继的撞着路灯灯罩。   炭治郎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鬼的基数不大,在人口密度高的地方很难发现,除非吃了太多人,身上臭到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这户人家是第二十二位失踪者的家,我们进去问一问情况吧。”若菜手持地图,在一栋二层楼房前停下来。   炭治郎深吸一口气,这一带除了若菜身上的臭味只有食物烧焦的焦糊味,并不明白若菜偏偏选择这里的理由。   失踪者有那么多,这里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炭治郎迟疑了一下,问出了心中所想。   若菜没有直接回答,葱白的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鼻子,“炭治郎似乎有超乎常人的嗅觉,能闻到一些寻常人闻不到的气味。”   “我从小嗅觉就很好,能自豪的说绝对不输给犬类,甚至连人的感情都能闻出来。”   若菜惊讶地张了张嘴,“人的感情?”   炭治郎怕她把自己当做异类,急着解释,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撇到旁边安安静静看着他们的弥豆子,心中一股无力袭上来。   若菜唇边的弧度牵动了眼角,双目弯弯地笑了,半开玩笑般说,“那么炭治郎,你能闻出我现在的心情吗?”   炭治郎知道她是为了缓解他的窘迫而说的话,但总是在在意她情绪的炭治郎不知不觉褪去了脸上的表情,“若菜现在的心情……很悲伤。是为那些失踪的孩子担心,虽然说有生还的可能性,但并不绝对,另外还有……愧疚。”   若菜微怔,眼中有被戳穿的狼狈稍纵即逝,下一秒便释然,敞开心扉说出了心里话,“也许是为人母的缘故,我对孩子没有抵抗力,一想到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此刻的心情就很感同身受。断断续续的失踪事件是从好几天前就开始的,事实上,如果不是炭治郎在,我是不会下定决心来这里的。”   炭治郎没想到她心中的愧疚是由此而来,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心里话,仿佛拉近了心的距离。   “所以……”   盈盈月光和漫天星辉竟然沦为了若菜的陪衬,夜风携着白日的余温吹来,将她的声音带到炭治郎的耳中:   “有你在一起真好,谢谢你,炭治郎。”   那双眼瞳带着玻璃似的光华,逐渐吞噬心中柔软的一角,激起无色透明的几层涟漪。 第三十九章   “炭治郎, 能闻出里面有什么味道吗?比如鬼或者妖怪这些。”   若菜说着敲了敲门, 万籁俱静的夜晚将声音传播得极远, 带着苍凉的余音, 一声一声叩击在脑中。   炭治郎摇摇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发现若菜有些失望, 炭治郎补充道,“可能之前鬼来过, 但没有停留太久, 所以气味无法长时间保存下来。”   “我没事,也没有觉得这么简单就能找到犯人,只不过……”若菜一瞬不瞬地盯着门板上的暗色花纹,半晌才自言自语般叹了句,“不过是些六七岁的孩子, 如果还活着,现在一定很害怕吧。”   藏着鼻音的嗓子有些沙哑, 炭治郎垂了垂眸,萦绕在鼻息间的味道又酸又涩, 他知道若菜在难过, 但只能静静地陪在旁边, 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轻微的机栝声打断了炭治郎的思绪,他把注意力重新放到门上, 只见它小小地打开一条缝,仅仅能看到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接着便听到里面传来低沉嘶哑的问话声, “你们是谁?”   炭治郎立即弯了个深腰,用敬语说道,“您好,我们想问一下——”   话被若菜抢过去,她上前一步,没有挂上惯常能够安抚人心的微笑,满眼坚毅地看着门后面的那只眼睛,“我们是来帮助你找到孩子的。”   她的话一出口,炭治郎就知道自己错了,刚才他想说的是询问一下失踪的细节,想必对方已经在警方调查的时候回忆了无数遍。   对于失去孩子的父母来说,每次想起来都是在伤口上撒盐,日日夜夜地煎熬让他无法阖眼休息,传达过来的感情有太多的懊悔和悲痛,肯定无数次在想为什么那天晚上没有陪伴在孩子身边。   现在他们最需要的是一个肯定的答案:   不论是否还活着,孩子能够找回来。   听到若菜的话,那只眼睛剧颤,逐渐湿润,然后门被慢慢打开,“你们进来吧。”   里面没有开灯,窗帘也紧紧拉着,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炭治郎下意识去扶若菜,免得撞到屋里的家具摆设。   祢豆子是鬼,有很好的夜视能力,有样学样地抱住若菜另一只手。   屋主人按下墙上的开关,顷刻间亮堂起来,炭治郎发现地上一片狼藉,摔碎的碗旁是焦黑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的食物,逐渐炎热的天气下已经开始腐烂,因为室内不通气的缘故,逐渐发酵成诡异的臭味。   不止是碗筷,歪来倒去的家具也看得出这里经历过一场争执,想必是……   炭治郎看向屋主人,明明是男人最好的年纪,头发却染上了一层白霜,应该是从前天晚上发现孩子失踪后就一直滴水未进,整个人特别憔悴。   屋里没有第二个人的气味,加上客厅的模样,可能是夫妻俩有过争吵。   “你们随便坐吧,如你们所见,家里这幅样子,妻子也走了,没法招待你们。”男人佝偻着背,慢吞吞挪到旁边的凳子上,气息虚弱,似乎随时会昏迷过去。   炭治郎把祢豆子拉到身边,跟着若菜一起在对面坐下,奇怪地发现向来温柔体贴的若菜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大概是知道此时此刻的安慰对男人没有任何意义。   “大概情况想必你们已经在报纸上看到了,我叫真崎,女儿马上满六岁了,之前一直是跟我们睡的,上个月才开始慢慢培养她一个房间睡觉。但就算分房,每天晚上我和妻子也都会轮流去陪她一会。做父母的心就是如此,想要让孩子独自,又怕孩子独立,说到底,不是孩子少不了父母,而是父母离不开孩子。”   和警察对话时不同,不是问一句答一句,真崎主动说起了那天的事,虽然说得磕磕绊绊,但该说的都说了。   “那天也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妻子竟然睡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去小葵房间里……床上什么都没有,被子都好好的叠在那,小葵是从一开始就不见了……可是我这个做父亲的什么都不知道,还和妻子滔滔不绝地商量明天的菜单……窗户都关得好好的,人到底是怎么消失的……我还记得小葵从藤本家回来的模样,开开心心地说起朋友的家有二十多栋房子,现在……现在却……”   他以手覆面,终于不成声调,悲痛渗透到每一个角落,堵住了所有人的声管。   炭治郎无法保证孩子的情况,只能说会把人带回来。   离开真崎家的时候三个人都沉默着,这次没有问到任何线索,炭治郎想着说些加油鼓气的话,但若菜突然调转方向,往北边去了,口中说着,“藤本,二十多栋房子,在台北符合这两个条件的我只想到一个人。”   走了一段距离,出现在眼前的是夜色笼罩的正宗欧式宅邸与纯日式建筑的结合,布局平衡精巧,毫无违和冲突感,月光雾霭般撒下,挡了幽暗的灯光,多了丝神秘莫测。   炭治郎站在大气豪华的大门前感觉自己十分渺小,同时觉得奇怪,刚才的真崎家不过是平常百姓,怎么会跟这样气派的人家认识。   “藤本和我妻一样是三大财阀之一,炭治郎也觉得奇怪吧?上流社会有上流社会的圈子,毫无联系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认识?还邀请对方到家里玩。”   被若菜一言点出疑惑,炭治郎抿唇不语。   他至今无法理解所谓上流人士的奢侈生活,而且听若菜的意思,这个藤本家似乎还和我妻家有所渊源。   看出他的犹豫,若菜也只是一笑,大大方方地上前叫门,亮出我妻的名号后很快有佣人过来开门。   佣人的视线从若菜三人身上扫过,虽然觉得他们的穿着打扮很可疑,但主人家的待客之道不能违背,恭恭敬敬地把人请了进去。   “哦呀哦呀,这不是若菜嘛,变得更漂亮了,差点没有认出来,这个时间怎么会来这里?是你父亲有什么交代吗?而且这身打扮和旁边的两个人是?”   藤本家现在当家做主的是藤本清郎,和我妻爸爸追求自然老去的理念不同,头发全部往后梳起,保养得当,金丝眼镜遮去了眼角的细纹,穿上正装让人判断不出他的真正年龄。   事实上,按辈分若菜还要叫一声叔叔。   若菜屈膝行了个贵族礼,炭治郎也赶紧拉着祢豆子鞠躬,“这么晚真是打扰了。”   藤本清郎不留痕迹地快速扫过兄妹二人,做商人的眼尖,只一眼就把他们的家世猜个八/九不离十。   若菜张口就编了个故事,“本来跟朋友游山,结果忘了时间,这个时候回去太晚了,所以才来找清郎叔叔借宿,您可千万要收留我们,不然被我父亲知道又该担心了。”   两家世代交好,加上若菜自然的表现,藤本没有怀疑,只是调侃了一句,“没想到若菜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淘气,我记得你小时候跟你要哥哥比赛爬树结果爬上去下不来,还哭着说只要不是脑袋着地,这个高度就算摔下去,重力加速度也顶多摔个骨折。”   若菜脸上闪过疑惑,她完全没有这段记忆,当然每个人都有儿童记忆丧失症,七岁以前的记忆模糊是正常的,她并未放在心上。   提到要,她顺口问道,“要哥哥呢?已经睡了吗?”   说完,若菜心细地发现藤本清郎脸上划过一丝异样,想要看清楚,已寻不到踪迹。   藤本清郎毫无破绽地回答,“要最近公司公务繁忙,我硬逼着他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压力大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是机器一直运转也会坏掉,何况是人。”若菜顺着他的话点点头,携了些真情实意地怀念,“要哥哥从小就要强,什么事都要争第一,钱哪里是赚得完的,身体最重要。”   藤本清郎的面肌略显僵硬,只从喉间应了声。   若菜深深地看了他几秒,喝完女仆端上来的茶水,起身告辞,“爬了一天山有些累了,今晚就麻烦清郎叔叔了。”   藤本清郎动了动嘴唇,总算露出了熟悉的笑容,“客房有很多,我让女仆带你们过去吧,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不过记得要给你父亲打个电话过去,免得他在家等你。”   若菜虽然感到这句话有些奇怪,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好点头称是。   这一带全是藤本家的土地,足足有一万五千多坪,有洋馆、和馆、撞球馆等二十多栋建筑,客房是真的多,并非客气。   穿着黑白围裙制服的女仆在前方引路,每一步都像是拿尺子丈量过一般,这让炭治郎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只得凑近若菜,几番犹豫才在她耳边说,“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只是刚才……若菜,你这位藤本叔叔隐瞒了什么,当然我不是说他是失踪案的犯人,但——”   “但肯定知道些线索。”   炭治郎看了眼接过话的若菜,没能从她的眼里看出心中所想,默默地退了回去,拉住想有样学样也要去跟若菜咬耳朵的祢豆子。   同一时刻,伽百子在藤本家宅邸外围徘徊,心中暗道要糟,她每次控制记忆是有数量限制的,光是浅草那边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所以这边的人的记忆是完整且真实的,万一哪里说漏了嘴就完了。 第四十章   嵌有彩色玻璃的门轻轻打开, 若菜一抬头刚好看到对面的炭治郎和祢豆子也从房间出来。   看到她时炭治郎明显一怔, 随即两人交换一个眼神, 默契地走到外面走廊上。   庭院的草木在月光下失去了白日里的真实感, 像被罩上了一层柔软薄透的纱,偶尔混着蟋蟀凄切的叫声。   “我刚才从窗户偷看到有女仆匆匆忙忙地往那边去了。”炭治郎说话前犹豫了很久, 他看出若菜和这家人是熟识,甚至想过瞒着若菜自己去调查, 没想到正好被若菜撞个正着。   若菜顺着炭治郎说的方向看过去, 是藤本家的主宅,除了已过世的藤本姑姑,清郎叔叔和要哥哥都住在那里,“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炭治郎, 你能陪我过去看一看吗?别被人发现。”   炭治郎哪有不答应的,让祢豆子好好跟在后面别乱跑。   “和以前相比, 女仆真是少了不少。”若菜还记得上次来这里时,几乎十步遇一个女仆, 修建草木、清扫灰尘、采摘食材, 各自做着工作, 到处是热热闹闹的烟火味,就连晚上也有不少安保人员四处巡逻, 如今还没到后半夜,整座庭院已经陷入沉睡。   从炭治郎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她的小半张侧脸, 在夜色中冰冷地凝结。   祢豆子突然出声,“唔唔唔。”   炭治郎立即拉着若菜拐入前方的楼道口,站在阴影中,后背紧贴着墙壁。   若菜十分顺从,也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只是侧目看了眼从颈后绕过来握住自己右肩的手。两人靠得极近,半个身体相连在一起,以至于她只要想听就能随时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下一秒有个眼熟的女仆向这边跑来,死死护着怀里的东西,炭治郎呼吸一滞,“血的味道……”   而且不是动物血,是人血,很新鲜,绝对是刚割下来的,难道那些失踪的孩子……   炭治郎不敢想下去,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若菜该怎么办?她好像和那个藤本要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糟了!刚才他的话肯定被若菜听到了!   炭治郎慢了一步,若菜已经冲出去把女仆拦了下来。   女仆伺候了藤本家两代人,自然认识她,这会面上还能勉强维持笑容,借着弯腰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把手臂收拢些,“若菜小姐,您这么晚还没有睡吗?”   “玛丽安,我们认识也好多年了,你的表情管理真是退步了许多,还是说府上发生的事实在是超出了常理?”   额头沁出一丝冷汗,玛丽安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她,即使这样也能感受到那股咄咄逼人的视线,手不自禁地颤抖,腰弯得更低了,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您在说什么啊若菜小姐,已经很晚了,快回房歇息吧。”   “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   若菜低低垂着眸,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炭治郎有些担心她,从阴影处走出来,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经历过家人变成鬼的绝望。但他很清楚,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祢豆子这样恢复过来,一旦吃了人/肉,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玛丽安心跳猛停,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刘海都被汗水打湿了。   若菜也不想为难她,这种时候能选择留下来是玛丽安对藤本父子俩最大的尽忠,似悲似哀地叹息一声,片刻后说,“玛丽安,带我去见见要哥哥吧。”   最初的不安过后,玛丽安对若菜的态度产生了怀疑,她似乎知道要少爷身上发生了什么,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若不是亲眼见到怎么可能会相信,难道说……她见到过?   那么她这个时候造访藤本家也很蹊跷,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件事来的?会不会有办法能够救要少爷?   哪怕只是一丝渺小的希望,玛丽安也满含泪水地向她一再鞠躬,然后帮他们带路。   炭治郎轻轻把祢豆子往若菜的方向推了推,祢豆子不知道他哥为什么这样做,依然高高兴兴地抱住若菜的胳膊,拿脸往上蹭的时候觉得她身上的这件衣服实在是难闻,眉头皱得紧紧的。   若菜闭了闭眼,调整好情绪,冲炭治郎感激一笑,“谢谢,你是在担心我吧?没关系的,我没有那样脆弱。”   炭治郎注视她许久,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到了主宅,玛丽安径直把他们带到地下室,穿过长长的通道,来到最里面一间房间,“老爷现在没在这边,对于带若菜小姐来这里一事,待会我会亲自向老爷请罪,现在就请若菜小姐救救少爷吧,他还年轻……”   她从小看着要长大,说句僭越的话,是把要当做自己孩子一样疼爱照顾的。   炭治郎隐晦地看了眼安安静静待在若菜身旁的祢豆子,千百年来,一旦变成鬼,就没有再变回人类的前例,但不能放弃,一旦放弃了,等待在前方的,就真的只是深渊了。   若菜把手放到门把上,突然有些担心地看向站在后面的炭治郎,炭治郎是猎鬼人,专门猎杀食/人/鬼。   “刚才距离太远,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他没有吃过人,气味很干净。”   炭治郎的话给若菜吃了颗定心丸,只要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一切还能有挽回的机会。   这是若菜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面对鬼,炭治郎想了想,上前一步,把手放到她的手背上,一起向下用力,打开紧闭的门。   门是金属制的,十分厚重,每打开一点都会发出尖锐的声音,里面很暗,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入目便是一张大床,被子隆起。   “若菜小姐,请小心一点。”   玛丽安见识过要发狂的画面,不放心地提醒。   “谢谢,我会小心的。”若菜在炭治郎的鼓励下走过去,盯着被子一会才伸出手,轻声对躲在里面的人说,“要哥哥?还记得我吗?”   被子被掀开,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若菜依然无法直视那双赤红的眼睛,红得仿佛随时会流下血来。   骤然见光,血色眸子一颤,急忙扯过被子重新把自己闷住。   若菜感受到手底下的颤抖,眼角染上了一点红,继续闲话家常般说着,“要哥哥,我是若菜,小时候总爱跟在你后面的小不点,以前上学的时候因为个子小总被班里的男生欺负,是要哥哥一个一个找他们打架,虽然你被打得遍体鳞伤还塞进垃圾桶,最后让清郎叔叔费了不少神来处理后续。还有,那次合宿,我……”   “别说了,我只是身体变得奇怪了又不是失忆,不要随便把别人的糗事抖出来啊笨蛋。”要一下扔掉被子从床上坐起来,两手撑在膝盖上,尽管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异,但说话的时候一直埋着头。   手背上一凉,晶莹的泪珠向两边滑开,没入裤腿,深了一块。   这是若菜的眼泪。   要身体一僵,手指不断捏紧,最后松开,痛苦地捂住脸,肩部不断抖动,“已经回不去了……求你了,快离开这里,别再来了……”   玛丽安见状跌跌撞撞地跑上前,把一直护在怀里的东西掏出来,因为手颤抖地太厉害,好几次差点掉到地上,终于掀开一层又一层的棉布,露出一块鲜血淋漓的东西。   若菜一闻到那味道就止不住地干呕,喉咙一紧一缩,混着酸水的食物残渣被呕出来,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吐光也停不下来。   炭治郎被她的模样吓到,害怕她下一秒会把内脏都给吐出来,手忙脚乱地去拍她的背,“怎怎怎怎怎怎怎么办!怎么会突然这样!祢豆子,快拿纸巾来,不对,要喝热水!”   炭治郎猛然发现祢豆子的状态也有些不对劲,是受到了那块生/肉的影响,焦额烂额之际,幸好祢豆子及时清醒过来。   炭治郎松了口气,但随即朝床边看去。   玛丽安把那一小块肉捧到要的眼前,要呼吸急促,眼睛较之刚才更红了,颤巍巍地朝肉伸出手。   “不能吃!”   炭治郎急声大吼,“绝对不能吃下第一口!会回不了头的!”   要只犹豫了很短暂的一瞬,很快眼前被血色占满,最后一丝理智沉眠。   炭治郎只能暂时放开若菜,伸手在腰间抓了个空,恍然记起日轮刀断了。好在要刚变成鬼不久,又没有吃过人,力量很弱,一下子就从他手中抢过了肉。   到嘴的肉飞了,要长啸一声扑向炭治郎,但很快发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便把目标锁定旁边的人。   若菜身上有鬼舞辻无惨的气味,体内属于鬼的血本能地想要汲取更多鲜血,要扼住若菜的脖子,脸上的表情狰狞如恶鬼。   “喀喀。”祢豆子一脚踹了个空。   要抓着若菜闪到一旁,张口就要咬下,但忽然失去了气力,脑袋歪歪扭扭的,颓然靠在若菜肩上。   要的眼中恢复一丝清明,哑着嗓音虚弱道,“在我不知道的这几年里,若菜真的长大了啊……那个莫名其妙的组织,是叫什么来着,鬼杀队……?还一度担心是个可疑组织,现在看来,至少教会了你一些保命手段……太好了,这样我就能放心闭眼了……”   要口中含血,若菜并未听清全部,拔/出插在他背上的日轮刀碎片,半哭半笑地说,“什么闭眼,只是比指甲片大一点的武器,你现在才没那么容易死呢。”   “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啊,怎么会……死不了啊……”   要从若菜身上滑下,无力地倒在地上。   炭治郎放下刚才情急之下从墙上掰下来的铁片,不过要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会知道鬼杀队? 第四十一章   “咳咳咳咳咳咳!”   炭治郎拉开若菜护住自己脖子的手, 雪白的脖颈上有五道触目惊心的指印, 只差一点就能将其折断, 不忍地皱了皱眉, “若菜,能说话吗?”   若菜试着发音, 除了有些痛,声带没有受损, 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炭治郎把若菜扶到床上坐下, 让祢豆子陪在旁边,自己去外面倒了杯热水,看着她喝下并说出话来才放下心中的石头。   炭治郎看了眼肉块,又看了眼玛丽安,正色道, “这块肉……是哪里来的?”   玛丽安脸色发白地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若菜瞥了一眼他抓在手里的东西就赶紧挪开, 捂着嘴干呕几声,“……炭治郎, 不是孩子的肉, 应该是成人大腿上的肉。”   “成人?难道……”炭治郎仔细去闻, 发现这块肉上的气味意外的熟悉,是藤本清郎, 他居然挖了自己的肉。   “没想到父亲他还是这样做了,我明明说过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的。”   要从地上撑坐起来,突兀地打断他们的对话。   刚才鬼化发狂的后遗症还在, 脑袋沉甸甸的,像沾了水的麻绳一样死死扭在一起,费了不少神才逐一解开。   眼前晃动的影像终于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同记忆中有些区别的少女的脸,虽然穿得不伦不类,但五官张开了。   而这张漂亮的脸这会带了些防备。   黯然收回视线。   炭治郎仔细闻了他目前的状况,肯定道,“没关系了,他现在是清醒的。”   若菜精神一放松,整个背都塌了,疲惫地靠在祢豆子身上。   祢豆子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忽然对她的睫毛起了很大兴趣,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要伸手往背后摸了一把,发现除了衣服有破损之外皮肤上光洁好像根本没有受过伤一样,瞳孔一暗,“嘁,这样让那些稍微擦破点皮就要死要活的女人怎么活。”   若菜被祢豆子在脸上捣乱的手吵得没法休息,无奈地睁开眼,跟祢豆子对视许久最终败下阵来,转头叫了声,“要哥哥。”   要把散在额前的头发胡乱往后抓,虽露出眼睛却不敢看她,假装整理领口,微微别过脸,“你这幅打扮是怎么回事?丑死了,这是男装吧,上哪借的?可别在外面被百草迷花了眼,知人知面不知心。”   若菜有些跟不上他的思维,愣愣地回道,“这是月彦的衣服,我自己的衣服都是些不方便活动的裙子,万一和犯人来了个狭路相逢,这也方便随时逃跑不是。”   要没有在“月彦”这个陌生的名字上停留,多半是若菜新交的朋友,她再也不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妹妹了。   眼中闪过怀念的碎片,要扫向旁边的炭治郎和祢豆子,“他们是你的队友?而且犯人是怎么回事?”   说是一起追查犯人的队友也没错,若菜虽然觉得这个问法有些怪怪的,但还是点点头,并把最近的儿童失踪事件说了一下。   “就算我爸再疼我,他也不至于对无辜的小孩下手。”要失笑,看了眼还在散发香味的肉,身体上对肉的渴望被心中涌上来的强烈情感淹没,问玛丽安,“我爸现在在哪?”   玛丽安似乎刚哭过,眼睛红红的,听到他口齿清楚地询问,忙抹干眼泪回答,“老爷刚动完手术,现在还在医技馆休息。”   脑海中一段记忆浮上来,腰间插着日本刀的少女坚定地说着“他们危险又可悲”要去“斩断根本”,要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大概明白你那时候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样的身体简直就是犯规,如果社会上到处是这种怪物,世界迟早迎来末日。”   “我之前说的话……”   “你现在好好的站在我面前,过去的事就别放在心上了,总之想要我道歉是不可能的,就算我现在穿越回去,还是会反对你的决定,你一个女孩子不适合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好好读点书嫁个人,拯救世界不缺你一个!】   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菜一怔,茫然地发现要并未说话。   “……”   太阳穴在刺痛。   若菜早就知道自己的记忆有些不对劲,可能真的像真田屋老板娘说得那样产后记忆力下降。只是她这忘的事也太多了,这不是个好现象,容易引发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严重的说不定会导致失语失用失认。[注]   有病不能讳疾忌医,下决心等这事结束后就去医院挂号。   若菜不再纠缠记忆障碍的问题,针对要刚才话中的“穿越”一词进行反驳,“虽然有说速度超过光速就能穿越,但实际上这是对相对论的一大误解,任何拥有质量的物体,其相对质量都会随着速度提高而增加,即使耗尽宇宙中的所有能量,也无法加速到光速,更不用说超过光速了。”   要学着她惯常的语气接话道,“光速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既然不可逾越,自然没有穿越时空的说法。”   被抢走话的若菜抿着唇,有些不高兴地看着罪魁祸首,看着看着流下两行清泪,这种拌嘴的感觉既熟悉又陌生,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她一哭,屋内的两个异性就慌了神,一个拼命说自己没事,一个努力保证会找到把鬼变回人的办法。   “真的能变回来吗?”要不再避让,注视着炭治郎,眼睛里装着比大海还要深邃沉重的东西。   炭治郎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并未抱任何能变回人的希望,这个问题是说给若菜听的,希望他能配合,两人一起给她一个安心的答案。   拳头捏紧,炭治郎闭了闭眼,一字一顿地说,“能的!鬼舞辻无惨能够通过他给出去的血控制鬼,但祢豆子摆脱了他的控制,她变成鬼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从来没有吃过人。所以,要桑,我相信一定会有办法的!不能放弃!”   若菜对祢豆子的身份早就有所猜测,这会听到半点不意外,侧目看向无知无觉一门心思盯着自己看的人,心中酸涩,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悲伤。   祢豆子不知道他们在说自己,努力想了想,毫无预兆地一把将若菜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有一茬没一茬地摸着她的头发,笨拙地用自己的方式安慰。   要的笑声打碎了若菜刚升起来的感动,没好气地瞪他,“需要我给你一个爱的抱抱吗?”   “小时候说没人要就娶你的话不会还记着吧,就算你跑到我爸面前说也是没戏的。”   “你没机会了,我已经名花有主了。”   要在若菜和炭治郎两人间反复地看,恍然大悟,“没想到你喜欢的是这个类型。”   若菜脸一红,又说不过他,只能气呼呼地表示,“跟你没法说话!”   炭治郎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发现若菜眉眼间多了些以前没有的东西,如果没有鬼舞辻无惨,真实的若菜想必就是这样鲜活的样子吧。   “要桑,我有话想对你说。”说完炭治郎又补充了一句,“若菜,你要去看看藤本桑的情况吗?”   若菜不傻,知道他是找借口支开自己,也不强留,让玛丽安带自己去看藤本清郎。   祢豆子失去了若菜的温度,便独自跑到角落里玩耍。   炭治郎抿了抿唇,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要耐心地等待着,期间做了无数猜测,没想到等待的竟然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问题,“你问我最后一次见若菜是什么时候?”   “嗨,这很重要。”   “其实之前我们闹得挺不愉快的……有一天她突然离家出走来找我,说是要加入一个名叫鬼杀队的组织。鬼杀队,这种一听名字就很可疑的组织,她从小就心肠软,你不知道我有担心她被人骗。跟她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她,倒是听说她有定期向我妻伯伯寄信。那一天,她跑来找我,身上的衣服和你羽织里面的制服一模一样,说想找我帮忙保管一样东西,把东西给我后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炭治郎心脏狂跳,每次吸气都会带走唇上的水分,嘴唇干得厉害。   果然若菜这六年的记忆统统是假的。   鬼杀队,若菜之前是鬼杀队的队员!   如果只是普通人,得知真相说不定只会感到愤怒和欺骗,但若是跟原本想要杀的敌人一起生活这么久,筑造的虚假梦境一旦破碎,里面只会是鲜血淋漓无法愈合的伤口。   他不敢想下去。   要隐隐察觉不对劲,“你的表情有点吓人,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炭治郎艰难地动了动唇,“若菜的记忆出现了问题,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以前的事。”   要思忖片刻,慎重地点点头,没有问为什么。   “还有,若菜让要桑保管的东西是什么?”   “是一包种子。”   “种子?”   “我按照她说的种在了玻璃花房,一直由玛丽安在打理,前不久去看,已经长成了一片花田,我对花不精通,还是玛丽安告诉我这是一种在中/国被称为龙爪花的花。”   炭治郎暗想若菜不会无缘无故交一包种子给要,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种子代表着什么意思吗?或者她想要传达的东西在种子里?   “你是叫炭治郎对吗?若菜不会有事的对吗?”   “啊,我一定会在保证她安全的情况下打破困住她的梦境。” 第四十二章   藤本清郎到底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底子强健, 剜去了那么大一块肉, 这会脸色差得很,家庭医生忙前忙后, 等到输完血拔掉针才离开。   藤本清郎看着墙上的装饰,似乎想让视线穿透厚厚的砖头飞到儿子身边, 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要怎么样了?”   若菜坐在旁边削苹果, 听他这样问便答,“已经清醒了,正在跟炭治郎聊天。”   藤本清郎没动,若不是那声低低的“嗯”,若菜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自己讲话, 在心中叹息一声, 许久又说, “清郎叔叔,你有想过要哥哥知道你割自己的肉会怎么想吗?不, 一旦吃了肉,就是真正的鬼了,除了吃/人,不会再考虑别的,那才是真正的结束。”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突然发狂攻击下人, 也是有偶尔清醒的时候的……我虽然对外说要生病了,可见识过要袭击人的佣人到底还是害怕了,很多人都走了……要清醒的时候要求我们把他关在地下室, 那个时候他已经十天没吃过东西了,一个人不吃饭能活几天?他对什么食物都没有兴趣,唯独对人表现出很大的食欲,所以我才……”   藤本清郎总算有了反应,脸上逐渐浮出痛苦的惧意,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可能会死的担心,害怕到极致,便什么都能做出来,哪怕是割他的肉喝他的血。   跟若菜印象中在商场运筹帷幄的藤本叔叔相去甚远,那么注重保养一丝不苟的人,平时连被风吹乱一根头发都要立即用发胶重新梳上去,如今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哪有半分精英模样。   手指一颤,长长的苹果皮被削短,落入放在底下的垃圾桶内,同塑料袋摩擦发出恼人的杂音。   “在身体发生异变之前,要哥哥有接触过什么人吗?或者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若菜问的问题藤本清郎最开始也仔细想过,但没有任何可疑之处,都怀疑是不是商业竞争对手从哪弄来了可怕的生物病毒。如果真的掌握这样的病毒,还盯着一块开发地争来争去干什么,都能控制国家要员做一国元首了。   做了一大堆假设,依然毫无头绪。   若菜见他眼下青黑,露出疲态,没有再说别的,让他好好休息,但他心里惦记着儿子的情况,只睡半小时就惊醒了。   这会是凌晨四点,这个时节天亮得早,最远的天际彼端已然泛白,炭治郎想着时间还早又是在室内,就没阻止要走出地下室。   看着苍老好几岁的父亲,要有些哽咽,紧紧握着他的手,恍然发现他的父亲即便梳再多的发胶穿再高档的西服做最贵的保养,褪去外在的东西之后依然没有抗住岁月的流逝,这双手已不再是年轻的手。   人类是家人。   祢豆子从炭治郎身后跑出来,半趴在床上盯着藤本清郎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一把年纪了居然被一个小姑娘安慰。”藤本清郎捏了捏眉心,拇指不留痕迹地擦去眼角的湿润。   像有一把锋利的刀贴着皮肤来回滑动,虽然没有真的割下去,却一阵阵难受。   若菜强笑道,“清郎叔叔似乎很喜欢孩子,刚好咔酱学校结业了,等清郎叔叔和要哥哥的情况好一点,我带她来探望你们。”   藤本清郎想问咔酱是什么人,开口前被要轻轻按住手背,心中疑惑但打消了询问的念头,只和蔼地笑了,“嗯,好。”   又说了些比较轻松的话题,炭治郎终于提起正事,“要桑,你之前有接触过什么人吗?尤其是晚上的时候。”   有了具体的时间,要回忆起来方便许多,“都是些公司里的职员和客户,要说真有什么特别的,那天三笠家族的少东家约我去吉原谈生意,途中看见了一个长相十分美艳的女子,也不知道是哪家花魁。”   说到这,要微蹙双眉,自己也有些不解,“但是,我和她只是擦肩路过,并没有其他接触。”   炭治郎想到那日鬼舞辻无惨划破路人后颈那幕,对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吉原吗?拿到日轮刀之后要尽快去那里查探一下!   置于大腿上的手用力捏紧,若菜长长地吐出胸口的浊气,只要有一丁点的嫌疑,她都要去亲自确认,绝对不能原谅伤害她朋友的人。   暂时不能确认是不是那个花魁做的,只能先行放下,眼下还有同样紧急的事件等待处理,若菜思忖道,“我觉得有些奇怪,要哥哥别说孩子,一把年纪了都还没结婚,可是真崎却说他女儿小葵到这里来玩过。”   “……”还没结婚的要无辜躺枪,好好说话怎么又扯上自己的短板了。   藤本清郎对“小葵”这个名字很陌生,“这几天为了要的事家里乱了套,哪里还会招待小孩子上门玩。”   若菜也觉得如此,只是那种情况下真崎不会说谎,所以这里有问题。   要想了想,“可能是犯人看我爸无心管理宅邸就趁机而入,玛丽安,前几天有见到过可疑的人或者陌生面孔吗?”   玛丽安仔细回忆,才说没有任何发现就立即想到什么改了口,“三天前的傍晚我在画馆看到了一个男人,但那算不上是陌生人,以前铃木先生来访时见过,好像是铃木会社的社员,我以为是来处理公事的。”   “铃木统一郎?”藤本清郎跟铃木合作过房地产生意,感觉他想法有些激进,那次之后就没有再合作了,为什么他的人会出现在这里?   若菜当机立断,“去画馆附近看看。”   要跟着起身带路,被炭治郎拦下,看了眼天色,认真提醒,“要桑,马上就要天亮了,你现在不能被太阳晒到。”   要脚下一顿,无言地收回来,重新坐回椅子上,嘴角干巴巴地一扯,明明在笑,却比哭还要难看,“玛丽安,你带他们去吧。”   画馆位置比较偏,里面有很多珍品需要避光在干燥环境保存,所以在远离中央喷泉的西北边。   路过花房的时候炭治郎特地留意了一下里面的情况,通过透明的玻璃能看到一点点的红色,还没有完全开花。要说这花在中/国叫做龙爪花,但炭治郎经常在老家树林里看见,尤其是在坟墓边上,这不就是很常见的一种墓地花吗?   炭治郎看向若菜,不明白她把这花种交给要的深意,难道线索不在花上,而是装种子的袋子?待会要去问问当时的袋子还在不在。   从斜后方射来的视线太过专注,若菜想忽略都不行,她不知道炭治郎和要之间说了什么,既然他们不想让她知道,她可以装作不在意,只是仍然有种无力感。   终于到了画馆,天蒙蒙亮起来,祢豆子主动钻进了箱子,剩下三人在附近寻找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炭治郎嗅觉好,很快在墙边草坪找到一处隐蔽洞口,有不易被发现的挖开痕迹,下面是空的。   掀开草坪,扒开泥土,潮湿的凉意从一米见方的洞口钻出来。   玛丽安惊恐地看着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地下通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宅子里会有这样的通道?挖的人有什么目的?”   “若菜,你们留在这里,我下去看看。”   不管若菜以前是不是鬼杀队的成员,如今的她连普通男性都打不过,至于玛丽安也只是负责后勤的女仆。   炭治郎当然不能让她们涉险,放下找装有弥豆子的箱子,主动跳下去,这里没有鬼的气味,很可能真的是某个犯罪团伙,这样的话就算没有日轮刀他也能够应付。   这样狭窄的空间若是正面遇到敌人,若菜就算下去也只会成为拖累,所以并不强求,双手抱住箱子,着急却无力地在外面张望,突然听到玛丽安的声音。   “若菜小姐。”   若菜转过半个身子,看玛丽安欲言又止的神态就猜到她想说什么,眼睫一垂,“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一个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我甚至刚接触到这方面的事,只能说我会努力,但无法保证一定就可以把要哥哥变回原来的样子。”   即使是这样玛丽安也真心实意地感激。   两人等了一会,炭治郎终于回来了,上来的时候头上沾了些洞口的草屑。   若菜蹲下身拉他,眼睛里的担心快要溢出来,炭治郎只迟疑了一秒就抓住她的手,但没有使力,全靠另一只手撑在洞边爬上来。   若菜帮他摘掉头发上的枯草,一边问,“这个通道是通往什么地方的?有没有遇到危险?”   炭治郎摇头,“没有遇到敌人,若菜你跟我来,玛丽安你回去照顾藤本桑他们吧。”   炭治郎没有把若菜往洞里带,而是除了藤本家宅邸,绕着外墙来到后山树林,意外地发现那里站着两个人。   “灵幻桑?影山君?你们怎么在这里?”   灵幻单手插在裤袋中,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我接了一个除灵委托,没想到会牵扯进一桩连环失踪案。” 第四十三章   这一带的树木长得郁郁葱葱, 在朝阳的照濯下绿得发亮, 唯独周围安静得吓人,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也凄厉得很, 叫人心颤。   听灵幻说完来龙去脉,若菜疑惑道, “可是……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铃木集团虽然比不得三大财阀,但资金雄厚, 以什么名目买块地掩人耳目总好过在别人家地底下偷偷摸摸的好。”   “刚才我和灵幻桑他们一起在地下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房间。”炭治郎认为那个地方就是他们选择藤木宅邸的理由,可说不上来是在干什么,里面的设备他从没见过,只能看出是在搬运什么东西。   “很奇怪的房间?”   “我也不知道那是在做什么,气味非常冲鼻。”   灵幻在旁补充说, “是硫磺, 藤本宅邸地下有地热。”   若菜想到汤馆里的温泉, 当初确实是从地下引上来的,可要说地热, 也没有必要非选择在这里,温泉与温泉之间存在差异,难道是这边的温泉水里有什么特殊的矿物质?   若菜这头还在思考,灵幻已经接着往下说,“他们利用这项天然资源在进行一种实验, 人工制造超能力者。”   “……”   若菜诡异地几秒停顿,这年头搞迷信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多了?科学不香吗?不发展科学大家住的房子用的东西能有现在这么好?   好吧,超能力至少比幽灵这种存在科学多了, 精神能量之类的东西多少还有些依据可循。   “难道他们在用那些失踪的孩子做实验?”若菜细思极恐。   “有人过来了。”炭治郎打断了若菜和灵幻的对话,四人警醒地躲到旁边的矮树丛后,压低身体,免得暴露。   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两个男人往这边走来,其中一个肩膀上扛死物一样扛着个孩子,那孩子脑袋倒栽着,随着走动一点一点,似乎是昏迷状态。   穿着普通社员的制服,连这种事都能昧着良心替公司做。   若菜本能地想上前阻止,及时被炭治郎抱住,冲她摇摇头,让她别轻举妄动。   若菜没打算要打草惊蛇,全是气愤的,冷静些后重新蹲下来,这才发现炭治郎圈在她身前的手臂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那最柔软处。   发现若菜的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成红色,炭治郎不解地低头看去,顿时连耳根都红透了,慌忙松开手藏到袖中,结结巴巴地想要道歉。   “没、没关系,只是意外而已。”若菜努力让声音镇定些,轻声说完便别开脸去看越走越远的两个男人。   暖风拂开她散落的细发,脸上的绯色被光线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炭治郎狼狈地收回视线,收在袖子里的手都快把自己烫到了。   “你们俩在干什么呢?人快走远了,我们赶紧跟上去。”灵幻奇怪地瞥了他们一人一眼。   有影山茂夫的超能力和炭治郎的鼻子,他们不用跟得太近,所以还能小声讨论这次案件。   灵幻率先问道,“你们知道‘爪’吗?”   炭治郎一心只想斩鬼外加把祢豆子变回人类,两耳不闻窗外事,还是近期才开始了解妖怪恶灵这些,至于若菜更不用多说。   灵幻给他们普及,“‘爪’是超能力者组成的恐怖组织,在世界各地都有支部,之前我们跟第七支部正面交战过。根据来这前得到的情报,这里是爪的第五支部,有好几个干部‘伤’驻守。他们绑架天生能力者进行洗脑,通过严刑暴打的痛苦觉醒训练,现在终于对毫无能力的孩子下手,想要把他们开发成人工超能力者。”   “真残忍……他们就没有家人吗?”若菜把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许是为人母的关系,最听不得无辜的孩子受到迫害。   “自私自利的人在乎的不过是自己罢了,生死关头连家人也能牺牲。”   说话间,他们跟到了一处地下基地,灵幻根据地下通道的方向和距离判断出两者是相连的,两个黑西装扛着孩子直接从大门走了进去,明面上的守卫足有十几人,暗地里的更多,硬闯肯定不行。   “我可以装成迷路的人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你们趁机溜进去,我不过是一介妇人,他们应该对我不会太提防。”   灵幻毫不犹豫地堵回她的话,“若菜桑你怕不是对‘妇人’这个词有所误解,都说他们是些自私自利的人了,看到漂亮女人指不定一个个都化身成狼,荒郊野外的也不知道他们多久没疏解过。”   “咳咳咳咳咳咳!”   炭治郎用力咳嗽,好不容易才让灵幻停下这个话茬,大概也意识到对女性说这个不太合适,匆匆以“太危险了你绝对不能去”结尾。   “师匠,那让我去吧。”   影山茂夫主动站出来提议,灵幻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想法,这里的四个人只有他是超能力者,自然而然会背上责任。   灵幻拍拍他的肩,“那么重的铁疙瘩都能飞上天,人类的智慧是无限的,我说过的吧?龙套,别太依赖超能力了。”   在他迷惑的时候一直是师匠给他指引正确的方向,影山茂夫用力点点头,没有再提刚才的事。   “不能让女人和孩子冒险,这里就交给大人的我了,不是我自满,我可是非常擅长与人交流的,你们在这看着。”   说罢,灵幻扯了扯领带,径直朝基地门口走去,很快被穿着深色紧身服的人拿着武器围住。就在三人为他胆战心惊之际,发现那些人统统放下了武器,脸上的表情一改,变成十分谄媚。   然后就见灵幻领着乌泱泱的一大帮人走回来,拇指向后一指,“所以才说都交给大人,好了,我们走吧。”   若菜不思议地看着他身后的人,叹道,“灵幻桑果然很厉害啊。”   “那是当然的。”灵幻随便喊了个人,“快带我们去你们刚才说的那个所谓的秘密房间。”   被点名的男人立正敬礼,恭恭敬敬地回答,“嗨!老大请这边走!”   老大?炭治郎一脸古怪地望着那群态度大变的人,灵幻桑究竟对他们做了什么……   不管怎么样,他们顺利进入了基地。   走了很长一段路,带路的人在一个三岔路口停下,搓着手说,“老大,前面就是秘密房间,我们只是底下打杂的,未经干部允许不准靠近,所以只能带老大到这里了。”   灵幻一听不赞同地皱眉,“为什么要把你的人身自由权要交给不相干的别人?这是每个人的基本权利吧?难道要把性命都交到别人手中吗?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干部也是人,不比你们高大也不比你们卑微,大家都是一样的,生命是平等的!”   在他身后看到了圣光,一群人含着感动的泪,异口同声道,“是!老大!”   “当然,自己犯下的错也要自己负起责任,你们虽然不是绑架案的主谋,但也是帮凶,之后要好好地向人家道歉,对方不原谅的话就一直道歉到他们原谅为止,知道了吗?”   “是!老大!”   “……”炭治郎仿佛看到了大型传/销现场,某种意义上来说,灵幻桑真是个可怕的人,如果他是鬼的话,说不定三言两语就能策反十二鬼月跟鬼舞辻无惨对着干。   “现在就继续带路吧,是这边吗?”灵幻从容地拐向右边路口,才走几步就被几个非主流打扮的人拦住去路,“喂喂喂,都一把年纪了还穿得这么花里胡哨,不觉得害臊吗?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大人所以社会的负面新闻就会那么多,小孩子最喜欢模仿了。”   “师匠。”影山茂夫从对面一行人身上感知到很强大的气场,想必就是这个支部的干部“伤”,灵幻师匠是除灵专家,对战超能力者绝对要吃亏的。   对面为首之人没有在灵幻身上投注太多关注,被纵向伤疤贯穿的右眼紧闭,左眼球小幅度地转动,阴气森森地看向灵魂身后的大部队,“你们,背叛的下场应该很清楚吧?”   “黑目户支部长……”长期处在对方的恐怖统治下,底层人员条件反射地腿软,眼看就要跪下去求饶。   “你们快逃!”灵幻大吼一声,“如果想出人头地就不能死在这里吧?这不正是脱离邪恶组织的好机会吗?还不快走!”   “老大……”   “是!老大!”   没有挣扎太久,他们抹掉感动地眼泪拔腿就跑,连表面上的十八相送都免了。   那么多人一走,整个通道都感觉瞬间变得宽敞了,炭治郎和影山茂夫主动走到前方挑起大任,“若菜,灵幻桑,你们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这种时候怎么能让两个孩子战斗,你们到我身后来,看成年人的我是怎么顺利解决他们的。”灵幻不甚赞同地把两人拉到身后,自己则从口袋中掏出半袋食盐。   连若菜看了都觉得不行,影山茂夫也劝说 “师匠,他们不是恶灵,撒盐对他们没有用。”   灵幻不置可否,只用另一只手指指脑袋,就这样闲庭信步地朝敌人走了过去。   “不要小看盐,盐除了调味和除灵,还能很多功效,洗脸的时候加一点能够清除油脂,刷牙的时候加一点能够防止蛀牙,早上起床喝一点能够清理肠胃,遇到敌人的时候……还能干扰敌人的视线!”   说话间灵幻开启四处撒盐模式,被溅了一身盐的黑目户气得直发抖,杀气腾腾直冒,“你这家伙,我要——呃啊!”   后半句话被惨叫替代,不止如此,还因为后脑勺突然被踢到而咬到了舌头。   “对超能力者Dorpkick!”   全力对超能力者进行飞踢,这是灵幻的必杀技。 第四十四章   等了很久黑目户也没有从地上爬起来。   “你这该不会是碰瓷吧?”灵幻走过去在旁边蹲下来, 推了推他的身体。   黑目户毫无反应, 眼珠都翻白了,如同尸体一般。   其他干部终于回过神来, 一个个摆开架势,又惧于能一击打倒支部长的力量, 谁也不敢做出头鸟,只是在原地放狠话, “你竟然杀了支部长!不管你是什么人,跟‘爪’作对就半只脚在棺材里了,boss是不会放过你的!”   灵幻赶紧退回来,结巴了一下,“杀、杀死什么, 和谐社会说什么打打杀杀的, 我刚才可没使劲, 而且是正当防卫,顶多算防卫过当。”   “没关系灵幻桑, 那个人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炭治郎没和超能力者打过交道,但好歹是超能力者,居然被普通人的飞踢踢得昏迷不醒……仔细去闻,似乎有鬼的气息, 而且是相当熟悉的鬼。   寻着残留的气味追踪过去,炭治郎锁定了一个方向,本以为鬼不打算现身, 没想到他反其道而行,堂而皇之地走出来放倒了另外几名干部。   到底是十二鬼月,对付几个“伤”还是绰绰有余的,病叶做完这一切后从地上直起身子,满身煞气。   他从昨晚就一直蹲在藤木家,好不容易找到地下通道来到这个基地,幸好没有跟伽百子起争执,不然浪费的那些时间里无惨大人交代要保护的人就被这些自大的人类杀掉了。   提起这事就来气,之前这女人居然赶自己走。   病叶凶狠地逼近若菜,横眉竖目的模样让脸上的伤疤看起来更加残暴,若菜不禁退后一步,却被强势地握住肩头,“你看!我能保护你!收留我只有好处!”   若菜没想到他第一句会说这个,一时愣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病叶威胁地瞪向欲上前救若菜的炭治郎,先发制人地吼道,“你这家伙给我闭嘴!我问的是这个女人!跟你没关系!”   这是连之前的伪装都懒得维持了,炭治郎怕他狗急跳墙会做出伤害若菜的事,只好退后一步,准备伺机而动,“你千万别激动。”   他不能完全相信他会保护若菜的话,这个鬼给人的感觉和伽百子完全不同。   “你看看他那样子,还有旁边的两个,他们根本没办法保护你,我一不吃你饭二不图你钱,我只要能待在你身边就够了!”病叶越说越激动,飞溅的口水星子落到若菜脸上,有些轻微洁癖的人瞬间不好了。   病叶仗着自己的实力没料到一个弱小的女人会反抗,所以毫无防备,冷不防被一把推开后呆了呆。   若菜抹掉脸上的液体,虽没直接说嫌弃,可眼里传达出来的意思十分明显了。   病叶扯了扯嘴角,没有再靠近,当发现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吃得死死的,心里把自己痛骂一顿。   收拾好怪异的心情,病叶重振旗鼓,想要把局面扭转回来,谁知道才提起一口气眼前的人就跑走了。   若菜催促炭治郎他们动身,“那些孩子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快去救他们。”   病叶眼睁睁看着他们掠过自己走向尽头的房间,“……”什么时候人类胆子这么大了?   秘密的房间一点都不隐秘,大门科技感十足,哪怕若菜头脑再好也需要时间破解密码锁,责怪地瞥向跟上来的病叶,要不是他把干部全部放倒了,还能抓一个问问。   “……”病叶莫名其妙环顾其他人,确认若菜看的人是自己,气愤之余一拳砸向旁边的墙壁。   轰隆倒塌的声音让前面四个人同时转过身来,影山茂夫收回想用超能力直接打穿密码锁的提议,跟着灵幻他们钻入新出炉的墙洞。   里面的空间很大,全是精密的仪器,卵状的实验舱里躺着一个个身上插满管子的孩子,这些孩子全部双眼紧闭,脸上的表情还算安详,看样子只是睡着了,应该是药中有安神催眠的成分。   若菜好歹是学医的,摸索了一会就找到正确的方法开启实验舱。   “不行,数量太多了,光凭我们几个根本没办法一趟救出所有孩子。”灵幻扫视一圈,突然看到什么,一哂,走过去拿下电话筒,“叫警察吧。”   这个提议被影山茂夫和若菜一致认同,唯独炭治郎觉得有一点点怪,他习惯了跟鬼战斗,还是第一次依靠政/府的力量。   警察很快就来了,包括一大堆记者,他们问问题十分刁钻,连若菜都有些吃不消,炭治郎早就和影山茂夫趁乱躲起来了。病叶怕阳光,一早钻进地下通道往藤本家去了,只有从容不迫的灵幻游刃有余地回应着所有问题。   连环失踪案件得到了完美解决,之后铃木统一郎遭到了调查,但没有确凿的物证,除了稍微影响到股价的涨跌,铃木集团安然无恙地继续做着房地产的买卖。   而若菜惦记要的事,等炭治郎的日轮刀送到后简单收拾了下就来到吉原。   吉原位于台东区,是尼轰第一且被政/府公开允许的花/柳/街,里面聚集了许多扬屋和游郭。   里面有数千名因为贫苦或者抵债,甚至被男人欺骗给卖到吉原的游女,她们出卖/色/相才艺,最后仍然落的被榨尽最后一点价值的悲惨结局。   只有极少数人能登上顶点,成为花魁。   若菜第一次接触吉原文化,站在吉原的主干道上,身边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过,仿佛置身另一个世界。   两边栅栏里聚集着等待被恩客挑选的低级游女们,她们脸上连伪装的虚情假意都失去了,只剩下麻木,对未来毫无期待。   若菜捂住嘴,想要干呕。   揭开纸醉金迷的表象,这里是集黑暗、罪恶、欲/望于一体的污秽之所,连炭治郎都不忍去看,别说同为女人的若菜,他将手虚放在她背上,“还好吧?”   若菜嘴唇有些发白,摇摇头,“没事,要哥哥之前说的茶屋是哪一家?说不定去那附近走走能再遇到那个疑似花魁的人。”   “京极屋。”   为了转移那份不自在,若菜找了个话题说,“说起来,之前来给你送刀的那个人……”   提起锻刀师钢铁冢萤炭治郎就一阵后怕,早猜到他会生气,但没想到在看到刀断得只剩下一个刀柄后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是个很有趣的人,还以为气成那样会直接回去,可还是把新刀给你了。”   说多了都是泪,炭治郎扶额哀道,“那是因为他骂了我整整四个小时,要不是钢铁冢桑自己口渴了,说不定会骂到晚上,临走的时候还要求我以后要一直给他送御手洗团子送到死为止。”   耳边传来细细的笑声,炭治郎顿时觉得说这些糗事都是值得的。   这一笑,带走了不少烦闷的心情,若菜指向前方一家茶屋说,“我们去那边问问京极屋怎么走吧?”   “嗯,好。”   听说他们要去京极屋,在茶屋门口洒扫的人说了方向后把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看到炭治郎额头的伤疤后直摇头,“你们是去京极屋看蕨姬花魁的吧?没戏没戏没戏,蕨姬花魁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可以见的,而且蕨姬花魁最喜欢美丽的东西,你绝对不行,你旁边这位倒是有机会见上一见。”   在吉原,美丽的女性很容易引发不必要的事端,所以若菜是做男装打扮的,戴上贝雷帽,束起胸,连炭治郎一眼都没能分辨出她的性别。   被嫌弃了的炭治郎没有表露任何不满,反而在听到对方变相夸若菜漂亮时无意识看了她一眼,唇边扬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弧度。   意识到这个偷看动作后赶紧转回来,忍着心脏快速跳动带来的血液沸腾,炭治郎假装镇定地谢过为他们指路的人。   炭治郎就没法做亏心事,一做亏心事就结巴,这会说话都不利索了,“若、若、若菜,我、我们走、走吧。”   若菜不解地看了他几眼,没发现异样便也作罢。   走了几步,炭治郎闻到很浓且熟悉的鬼的气味,正想提醒若菜,却发现她双目微瞪,笔直注视着前方,脚步更是被迎面走来的两个人钉在原地。   抱着琵琶的女人留着黑色头发,过长的刘海不但盖住了眼睛,还遮去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清相貌。   没有人能认错她们的主仆关系,长发女人侍奉的主人穿着一身低调却奢华的和服,头发挽起,嘴唇涂着艳丽的红。五官身形自不用多说,尤其是那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气质,带着些高贵冷艳的韵致。   炭治郎知道,这个女人就是鬼舞辻无惨。   早就听说有的鬼能改变身形,没想到鬼舞辻无惨的拟态这么厉害,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掌心被掐出血来才让自己没有冒然冲上前。   炭治郎看穿了他的身份,若菜不知道,她似乎有些不确定,不断地怀疑不断地推翻,“我和月彦相处那么久,我对他十分了解,哪怕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他和别人的区别。”   难、难道她发现了?   炭治郎屏住呼吸,若菜似乎猜到了一部分真相,不行,必须说点什么蒙混过去。   若菜痛心疾首,“以前月彦也经常忙公司的事,但每天都会回家,最近总是见不到人,果然是外面有女人了!”   炭治郎一脸懵逼,“诶?”   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第四十五章   新欢旧爱, 又是迎面相遇, 难免会发生冲突,若菜脑补了一大堆言情小说中的台词, 可是她既没有料中开头,也没有猜到结尾。   对方目不斜视地走了。   爱情中的女人智商会下降, 若菜这会气地握拳,“炭治郎你看见没有?她刚刚明明看到我了, 但还是无视我管自己走了!这是在向我这个正牌夫人挑衅吗?月彦不是那样的人,绝对是刚才那个女人诱/惑的!”   炭治郎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让她继续误会下去总比知道自己“深爱”的人是鬼要好,他很想顺着若菜的话痛骂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希望借助同仇敌忾的气势让若菜把注意力从“月彦”身上转移走。   可听到后半句话实在有些忍不住, “真发生这种事, 那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还想说男女双方都是你情我愿的, 好叫若菜看清月彦的“真面目”,说不定伤心之下能下定决心忘掉他。   谁想到若菜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炭治郎眼疾手快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有些后悔不该说那些。   不管怎么样,在若菜心中,月彦是她最爱的人,出现第三者, 她现在一定很伤心,他不仅不安慰还火上浇油。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   炭治郎第一次处理第三者问题,笨嘴拙舌地想要解释,至少缓解下若菜的痛苦。   若菜苦笑一声,稳住身形,“我知道炭治郎想说什么,我没事,真的,说到底那不过是我毫无根据的猜测,月彦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大千世界,毫无血缘关系的人都可能长得相像,给人感觉相似的两个人也肯定存在。”   月彦这些天都在公司忙实验,月彦是爱她的。   若菜这样告诉自己,在心里一再强调,免得胡思乱想。   微颤的嘴唇出卖了她的脆弱,炭治郎忽然有些害怕她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会到来,同时对操控若菜记忆地鬼产生了浓浓的憎恨。   自家破人亡以来,他第一次出现这样强烈的感情。   “我们还是快去京极屋吧。”若菜以手覆面,不让眼神泄露最后的脆弱,长长地吸一口气,“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把要哥哥变成那样的罪魁祸首,呐,炭治郎,鬼真的能够变回人类吗?”   炭治郎用力点点头,“当初鳞泷师父是这样对我说的,‘鬼当中说不定会有知道方法的人,但他们绝不会告诉你,所以就要变得更强,强大到能够撬开他们的嘴’,所以,我才不断地斩鬼。”   停顿一下,炭治郎眼中闪过豫色,终于下了决心告诉若菜关于珠世桑的事,“之前我遇到了一个医生,她正在研究把鬼变回人类的药,实验需要鬼的血,而且不是普通的鬼。”   炭治郎说了鬼舞辻无惨有能够通过给予自己的血把普通人变成鬼的能力,得到的血液越多实力越强,最强的十二只鬼组成十二鬼月,他们拥有的鬼舞辻无惨的血最多,所以能够得到他们的血的话说不定会对实验有帮助。   若菜脸上过分平静,没有之前刷新三观时的难以置信,把鬼舞辻无惨这个名字刻在脑海里,口中无意识地呢喃,“鬼舞辻……无惨……怎么回事……很熟悉……”   再说下去炭治郎怕刺激到她的记忆,不再谈鬼舞辻无惨的事,转手一指,“若菜你看,京极屋到了!”   “可恶终于追上你们了!”   迅速逼近的声音拉住两人的脚步,转过脸,是凶神恶煞的病叶,他没好气地瞪着若菜,这个女人居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四处跑,而且偏偏来这里……   病叶谨慎地看了眼不远处的京极屋,这里是上弦的地盘,几百年来从未有下弦挑战上弦成功的例子,实力相差太过悬殊了,尤其这个堕姬脾气极差,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想跟她碰上。   若菜没料到他会这么执着追到这里来,“你……”   “你什么你,这种地方是你能来的吗?快跟我回去!”病叶不给若菜说话的机会,强行拉她离开。   若菜手上吃痛,低呼一声,炭治郎赶忙抓住她另一只手,“放开若菜!”   病叶不甘示弱地继续用力,恶狠狠的,“要放开的是你,你以为我愿意管她?要不是——”要不是无惨大人的命令早把这个女人吃了。   但这话情商不高的人也知道不能说。   病叶咂了下舌,冲若菜喊,“你走不走?”   若菜的手臂快被他没有经过斟酌的力量扯断,痛地直往回抽,无奈怎么都敌不过他的力气。   还是炭治郎细心地发现她的异样,被迫松开手。   突然失去阻力,病叶向前踉跄了一下,炭治郎趁机夺回若菜,撩起袖子一看,手臂上起了一片乌青。   病叶刚要发怒,瞅见她的手后顿时蔫了,觉得是自己太粗鲁了,又拉不下面子道歉。   不对,道歉?为什么他要向人类道歉?病叶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真弱。”   要不是怕若菜起疑,就凭他眼里代表十二鬼月的数字炭治郎早就怼上去了,把鬼从视线中剥离,炭治郎熟练地按捏伤处把淤血揉开。   最初的钝痛过后若菜适应了些,有余力去关注旁的,贴在皮肤上的那只手掌很烫,一直熨到骨髓中去。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若菜忽然有些不安,又不知道缘由,只能尴尬地抽回手,面对炭治郎的疑问,竟然心虚地不敢看他,假装低头整理额发,“我、我没事了,谢谢你,炭治郎,先去京极屋看看吧。”   炭治郎迟钝地意识到什么,手心更烫了,连带着脑袋的温度都升高了,迷迷蒙蒙地“嗯”了一声。   病叶: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脸上的表情也太诡异了……   来到京极屋,果然没那么容易见到花魁,若菜不缺钱,但不想把月彦辛辛苦苦赚的钱用在见花魁上,总归他们要找的也不是蕨姬。   “去附近转一转,也不知道能不能碰到要哥哥说的那个人。”   炭治郎后知后觉地想到变成女人的鬼舞辻无惨,第一印象要不得,鬼舞辻无惨之前一直以“月彦”的身份示人,以至于除开对他拟态的惊讶,一时间没往他就是把要变成鬼的女人身上想,这是盲点。   同时,智商上线的若菜也止住了声音,刚才那个女人和要哥哥描述的女人很像。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朝鬼舞辻无惨刚才走的方向追去,只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病叶跟无头苍蝇一样跟在他们身后跑来跑去。   跑了一段路,炭治郎发现紧跟身后的步子消失了,一回头,见若菜捂着肚子蹲下来,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若菜?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吗?是跑得太急胃痛了吗?”炭治郎四下一扫,旁边有家茶屋很清静,正要把若菜扶到那里休息一下,袖子被人往下扯住。   若菜痛得说不出话,每吸一口气都像有无数针在戳下腹,抓着炭治郎衣服的手像是要发泄这股无处可逃的痛楚,指节发白,终于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快叫……医生……”   “这里应该有医生,还愣着干什么你还不快去!”病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手穿过若菜的脖子一手托住她的大腿,说着就要把人打横抱起来,下一秒手上忽地一轻。   炭治郎抱着若菜大步走进刚才看到的那家茶屋,顾不上人鬼有别,回头对病叶说,“去找医生!”   病叶忍了又忍,忍到没脾气,“我迟早要杀了你!居然让本大爷跑腿去找医生,找就找岂可修!”   “哎客人你这样我们会很困扰的!”   炭治郎一进门就被茶屋老板拦下,怕耽误时间,只能市侩地说,“我朋友生病了,请务必借一间屋子让我们休息一下!拜托了!之后会付钱的!双倍!”   老板瞥一眼被他抱着的人,怕这个人身染恶疾,也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但被炭治郎最后半句话说动,横量了一下,终究是被金钱糊住了双眼,“去二楼!”   炭治郎跟着老板到一间空房,小心翼翼地把若菜放平躺好,见她捂着肚子,急得上头,“是肚子不舒服吗?左边还是右边?我以前也有过一次跑到右腹痛,要喝点热水吗?热水会有用吗?医生怎么还不来?”   在吉原开店的老板有一双火眼金睛,刚才没细看,这会再看发现躺着的那个哪里是清秀少年,分明是女孩子!   病叶很快把医生找来,吉原的医生给女性看病的经验丰富,一下判断出这是运动过度动了胎气。   胎气?   动了胎气是什么意思?   怀孕的事居然是真的!   鬼舞辻无惨!!   他居然真的对若菜做出那样的事!   瞳孔颤动,炭治郎忍受着心脏剧烈跳动带来的不适,强烈的憎恨让他双目赤红。   医生被他的表情震住,露出惬意。   炭治郎死死闭上眼,等到眼中的杀意压下去才睁开,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样骇人,“医生,她怎么样?身体没有大碍吧?”   “没、没有,年轻底子好,多休息一下就可以了。”   医生还是有点怕炭治郎,留了些药就逃走了。 第四十六章   医生人虽然跑了, 不过职业素质很高, 留下了他身上最好的药。炭治郎从小身体好,没怎么生过病, 就算有个头疼脑热,去山里采些草药吃下去第二天就活蹦乱跳了。   他翻来覆去地研究手中的一板药, 洋人的玩意他第一次见,也不知道这要怎么打开。   摸索的时候指甲无意中刮开了背面的银色薄纸, 顿时柳暗花明又一村,炭治郎赶紧用指甲拨开那层脆弱的锡膜,取出其中一片和水喂若菜吃下。   西药见效快,躺了一会若菜脸色就好了很多,精神也恢复过来, 手中被病叶粗暴地塞了一杯水, 杯沿口不见白雾和水汽, 是杯冷水。   “不能喝冷水!”炭治郎赶紧跑过去夺过那杯水,在病叶的瞪视中重新换了杯温水, 顺便帮若菜背后的枕头也调整好位置,让她靠着不至于那么别扭。   被嫌弃了的病叶窝了一肚子气没地发,恨不能把人钻出孔的视线直直落在炭治郎的后脑勺,但眼神杀不了人,炭治郎照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若菜……”炭治郎喉咙一阵阵发紧, 黏腻得难受,嗓音谙哑地问,“多大了?我是说……那个, 怀孕几个月了?”   母性本能让若菜脸上迸出慈爱的柔光,圣洁得能原地飞升,“两个半月了,年底咔酱就该多一个妹妹了,我想好了一大堆名字。”   炭治郎脸色愈发难看,只能违心地回了句“恭喜”。   “我以为快三个月了注意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这个孩子比我想象的要脆弱,才跑那么几步路就跟妈妈抗议了,说不定是个爱撒娇的女孩子呢。”若菜说着说着笑了,想象了一下孩子出生以后的情景,胸腔被棉软甜蜜的东西塞满。   炭治郎动了动唇,嗓子干渴得厉害,只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便没了下文,索性沉浸在幸福感中的若菜神经迟钝,没有发现他的异样,慢慢喝完热水,胃部暖洋洋的。   鬼的气息越来越近,很快障子门上倒映出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门被向右拉开,戴着黑色礼帽的男人走进来,和炭治郎狭路相逢,只蹙眉看他,视线有意无意地划过他耳上的日轮花札耳饰。   没有多余的动作,空气中有暗流涌动。   炭治郎忍不住呼吸加快,死死盯着他,拇指顶开日轮刀的护手,露出一截锃亮刀刃,微乎其微的金属摩擦声随着空气震动传到无惨耳中。   “月彦?”   虚弱却盛满惊喜的声音让炭治郎回神,松开拇指,刀身在重力作用下落回鞘中。   “月彦你怎么会在这里?”若菜撑着手臂坐正,背后相叠的靠枕往旁边滑落。   喜悦过后,若菜又觉凄然,许久未见的人突然出现在吉原,让人想不去怀疑都困难,或许公司忙只是他为了能在这里陪情人的借口。   “我刚好和二宫桑在这边谈生意,从二楼看到你被人抱着跑过去,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无惨转头用眼神指了指门外,若菜歪头看去,和一个中年男人对视几秒。她以前在酒会上见过他,二宫和人,是生物制药的社长。   不管怎么样他是外人还是男性,不方便进入屋里,只在门外冲她点头致意。   有人证在,若菜相信了无惨的说辞,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们是单独二人会面,来到这种地方,自然少不了跳舞倒酒的,以他们的财力,叫上花魁作陪也绰绰有余。   无惨把手放到她的腹部,轻柔抚摸,状似关切地询问,“身体不方便怎么到处乱跑,而且还是这样人多手杂的地方,吉原多是闹事的醉汉,万一你受伤了我会担心的。还难受吗?再休息一会我送你回家,如果在家实在待得无聊,我去父亲那把小黑接过来陪你。”   找不出任何错处的说辞,鬼舞辻无惨除了面色过分苍白,温柔地看着一个人,嗓音磁性,丝毫不像被欲/望支配的丑陋的鬼,炭治郎眼睁睁看着若菜脸上绽开笑容,拳头捏得作响。   “也不是无聊,不过真的能把小黑接来吗?”若菜没想到月彦会在小黑的问题上选择让步,摸着肚子半开玩笑道,“孩子啊孩子,这全是你的功劳,以后你可得给妈妈多向你爸多争取些权益才好。”   病叶早就在无惨进来的时候就跪到了角落,要不是若菜全副心思都在月彦身上,肯定能发觉端倪,可惜恋爱中的人眼中只容下得下一人。   冷静下来之后炭治郎感到了违和感,鬼能生小孩吗?他加入鬼杀队有一段时间了,也杀了不少鬼,还是第一次听说鬼也能生孩子的。   而且鬼和人类的小孩出生后会是鬼吗?鬼也是由人类变的,所以大概率是人类?如果是女孩子的话,长得会像若菜吗?   不知不觉的,炭治郎的思维扩散开去。   “我最近很忙,没办法每天都陪你,只要没有危险,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开心是最重要的。”   无惨在若菜耳边低低说着,垂眸凝视的模样像极了爱情,看在炭治郎眼中只有缠绕在他身上张牙舞爪随时择人而噬的黑暗,若菜如今已经深陷其中,逐渐沉溺。   被困在美好幻境中的只有若菜一人。   若菜很矛盾,大抵是孕妇的多愁善感作祟,既想相信月彦,又忍不住去怀疑,加上本身比较内向,只能憋在心里自寻烦恼。   撇开刚才看见的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和月彦有关系,若菜也要找到她查清楚她跟要变成鬼之间的联系,不管她是直接还是间接的罪魁祸首,都说明她不像表面看到的那样,毫无疑问是个危险人物。   怕下一个被变成鬼的会是月彦,若菜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想说什么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月彦和她一样都是接受高等教育相信科学的人,一上来就说些神神道道的话肯定不相信。   不,说到底月彦和那个女人有私/情不过是她毫无根据的猜测,不能妄下决断。   原本搭在小臂上的手忽然用力,无惨眼中一闪,余光瞥向站在旁边表面上一直很安静的炭治郎。   “怎么了?”无惨抬起另一只手放到她手背上,动作很轻,但不容逃跑,五指渐渐收拢,防止她会做出猝不及防之举。   若菜微微吃痛,只当他担心自己没有掌握好力道,问题是这事不好开口啊!   直接问你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他回答是的没错,然后离婚各回各家皆大欢喜。   迂回地试探你爱不爱我?他回答最爱的人当然是你,然后什么都问不出来。   炭治郎的嗅觉很好,如果是他的话应该能闻出月彦身上有没有其他女人的味道,只是当着月彦的面她没法和炭治郎交流。   脑中百转千回,现实不过须臾。   若菜咬咬唇,眼一闭,准确无误地倒在无惨身上,她第一次装柔弱,演技不知道怎么样,这份虚伪着实把自己恶心到了。   炭治郎在旁看得直瞪眼,若菜这是在干什么?   事到如今,若菜也只有硬着头皮把脸埋在无惨胸前,仔细去闻衣服上的味道,果然有残留的女人香,是之前进入京极屋时闻到的据说属于蕨姬的浓香。   那个女人是京极屋的蕨姬花魁?   都传蕨姬花魁妖艳张扬,若菜怎么都没法把这个形象套用在那个高贵冷艳的女人身上。   所以……果然是多心了吗?   不,有其他女人身上的香味已经足够,不知是逢场作戏还是一时犯错?   早就听说过恋爱中的患得患失,夫妻感情和睦的若菜第一次品尝到个中滋味,很苦,很涩。   只留下对自己的嘲笑。   真是变得不像自己了……   “又不舒服了?我马上叫车送你回去。”皆因若菜刚才的演技太假,无惨起了疑心,好歹没有当场撕破脸,但也失去了为数不多的耐心。   敏锐地感受到他声音中的不耐,若菜太阳穴兀得一痛,眼泪当即掉下来,脱口而出,“我有哪里做得不好的月彦大可跟我直说,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呢?”   说完她就后悔了,她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可以为了一个不知道可不可行的理论昼夜不停地实践研究,偏偏遇到月彦的事就无法维持平常心。   无惨被这条罪名砸懵了,完全搞不懂她在说什么,还是通过读取病叶在心底的吐槽才明白原来这是在怀疑丈夫有其他女人。   不管怎么样,他是鬼的事情没有暴露。   只要她踏踏实实地做“月彦的妻子”,为了我妻财阀最新研制出来的实验器械和若菜肚子里的孩子,他还是愿意花上一点心思去哄她的。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是我的妻子,我们从小相识,并做了六年的夫妻,你应该对我多些信任。”无惨没有把她推开,顺着这个姿势环住她,下巴轻轻抵在她头上,无奈而宠溺地叹道,“我最爱的人是你啊。”   咔嚓。   炭治郎一拳砸碎了旁边的案桌。 第四十七章   屋里的其他三个人六道目光齐齐落到自己身上, 除去各怀鬼胎的鬼舞辻无惨和病叶, 炭治郎怕若菜误会自己,欲盖弥彰地解释,“对不起, 我看到有一只蟑螂爬过去。”   炭治郎说话的时候眼珠向上移动, 露出大部分眼白,视线根本没有落在若菜身上, 加上那样蹩脚的理由, 一看就是假话。   若菜没有拆穿他,想起之前两人间诡异的气氛和炭治郎掌心的温度, 竟不知道能说什么,甚至有些不敢面对他,下意识往无惨怀里缩了缩。   “你现在身体不方便,不如我找个保姆来,既能照顾你,也能陪你说话解闷。”无惨不悦地扫向角落里装透明人的病叶, 说完在脑海中搜索起能胜任这份工作的人选来。   这个尚未成型的孩子一定不能出任何意外。   下弦派不上用场,上弦只有堕姬一名女性,但连无惨也知道让堕姬去照顾别人是不可能的事, 别到时候照顾着照顾着照顾到腰带里去。   这么一想,他手下竟无人可用,一群废物!   若菜向来没有那些养尊处优的习惯,摇摇头,“我知道月彦是担心我, 但我真的没有那么娇贵,之前怀咔酱的时候不也很顺利吗?”   咔酱那段记忆全是捏造的,无惨不能以此理由反驳,只好说,“你之前还生了一场大病,来势汹汹,差点一病不起,你这就忘记了?”   “……”若菜被堵住口,无话可说。   说来也奇怪,她身体向来不错,平时连个感冒都很少,那场病着实诡异,该不会是沾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比如魑魅魍魉身上的未知病毒?   都说被恶灵缠身会导致身体衰弱而死,说不定就是感染了某种特殊的细菌病毒,神社的净水能退治恶灵也必然有其原理。   大病?炭治郎第一次听说这件事,隐晦地看了眼无惨,暂时按捺住想要询问的心。   二宫一直等在门口,圆润丰满的肚子存在感很强,若菜再想留月彦说说话也不能假装看不见那么大一个人,只能推了推无惨,“月彦,我已经没事了,别让二宫桑久等了。”   二宫不过是临时找来的棋子,但无惨确实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顺水推舟道,“我先帮你叫车,你继续留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若菜还要调查要的事,哪里能就这样回去,又没办法说实话,只能推脱,“我还有些不舒服,想在这里多休息一下。”   “既然这样再休息一下也好,我忙完了就过来接你。”   人类的身体有多脆弱无惨自然知道,只象征性说了些关心的话便起身离开。   等人走远,炭治郎急忙走到若菜身边,无言地把枕头旁边喝完的空水杯和药收拾好,尬坐几分钟后说,“要把祢豆子叫出来吗?她喜欢待在你身边。”   若菜一直盯着旁边的插花,听他这样说便点点头。   炭治郎从背后卸下箱子,开柜门的时候偷偷往后看去,若菜依然聚精会神地数着花瓣,侧面的下巴曲线削瘦,之前没发觉,真的比第一次见面时要瘦了。   “刚才说的大病,是怎么回事?在我离开后不久发生的吗?”如果真是这样,这么巧合的时间不管怎么想都跟自己有很大关系,说不定若菜是受到他的连累。   若菜有些不自在,低头摆弄手指,看也不看他地说,“没什么事,你别听月彦说的,他是担心我所以才把事实故意夸张了,我没事,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炭治郎:“……”   并没有好吗?医生刚刚才走。   变小的祢豆子像毛毛虫一样从打开的箱子里钻出来,看到若菜眼睛立即亮起来,爬过去钻进被窝,挨着她躺好,动作一气呵成。   祢豆子的长发扫过胳膊,痒丝丝的,若菜终于绷不住脸笑了,“以后没人的时候就从里面出来吧,箱子里是不是待得很闷?”   弥豆子目不转睛地仰头看她,花了些时间去理解她的话,弄明白后连忙摇头,她喜欢待在哥哥的身边。   “炭治郎,你说过鬼是吃……”若菜停顿一下才说,“是吃/人的吧?弥豆子什么都不吃没关系吗?”   炭治郎见她愿意主动跟自己讲话心情一松,“弥豆子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她是用睡眠来恢复体力的,现在已经好很多的,之前一口气睡了两年。”   听他这么说,若菜怜爱地抚摸着弥豆子的额头,之后又想到什么,若有所思地垂眸,“要哥哥似乎没有这个倾向,如果鬼一直不吃/人的话……大概能坚持多久?”   这炭治郎也不清楚,除了弥豆子他没有见过不吃/人的鬼,人是鬼的主食,大概就跟人类不吃饭一样?饿到极致大概率会疯,到时候遭殃的就是身边的人。   不想叫她担心,炭治郎避重就轻地说,“鬼的身体素质比人类强多了,而且你要相信要桑,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别太操劳了,鬼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这可是鬼杀队的工作。”   若菜不敢面对炭治郎眼中藏不住的复杂情绪,一方面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一方面又害怕担心的会变成事实。   若菜那么明显的躲闪让炭治郎手足无措起来,“那个……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并不是那样的,只是……”   炭治郎没有想为难她,他无比清晰地感到有一层薄薄的纸阻隔在两人之间,虽然脆弱到一触即破,但始终缺乏勇气,生怕一个不小心,掀开那层纸后看到的,是鲜血淋漓的人。   只能小心翼翼地,小心翼翼地藏好那份心意,重新将内心最柔软处萌发的嫩芽以手盖上,期待着不被发现。   或许有朝一日能够杀死鬼舞辻无惨,这份心情可以传递出去。   “弥豆子,我们走吧。”   听到炭治郎的招呼,弥豆子不舍地看看若菜,犹豫一会,从被子里钻出来,三步一回头地爬进箱子里。   “灶门炭治郎~~”   一只乌鸦扑棱翅膀停在半开的窗台上,炭治郎一个激灵,急着去捂它的嘴,可惜晚了一步,乌鸦在若菜的惊讶中口吐人言,“南南东~南南东~~”   “啊,这个啊,那个……”   “南南东~~”   “就跟鹦鹉学舌一样,只要经过训练……”   “南南东~南南东~嘎嘎~~”   “所以若菜你别怕,不是长得像乌鸦的鸟妖,这是鬼杀队用来传信的鎹鸦。”   “南南东~下个地方在南南东~~”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以快住嘴,拜托!吵死了!”   好不容易堵住鎹鸦的嘴,炭治郎望向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若菜,撸了把鸟头,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有新任务,不过你放心,要桑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我会去问问富冈桑,他是个好人,不会因为要桑变成鬼就突然拔刀。我的意思是,若菜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好好的养身体,休息好之后就先回家,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什么都不用担心……”若菜轻声重复这句话,眸中黯然,嘴边牵起的弧度更像在自嘲,“每个人都这样对我说……”   似乎下一秒就会无声落泪的样子把炭治郎吓到了,急急忙忙解释,“并不是觉得若菜很弱,也不是说你什么忙都帮不上,只是!大家只是关心你!只是!只是!”   “只是”半天没有下文,若菜噗嗤一声笑了,刹那间整个房间仿佛冰雪消融,被雪覆盖一整个寒冬的草木纷纷吐露出嫩绿的新芽,连温度都变得十分宜人。   “我知道你们关心我,不希望我受到伤害,谢谢,但我也想为了关心我的人努力。”   这一声笑,悄无声息地化开了若菜和炭治郎之间的距离。   哐当。   两人同时朝墙角看去,却见原来一直待在那的病叶泄愤似的狠狠一脚踩在掉在地上已经浑身碎骨的碎瓷片上。   “你居然还在啊,不过刚才还是要谢谢你帮我叫医生来。”   若菜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病叶满脸通红,那股凶狠劲像极了气疯时的模样,让她不由缩了缩脖子,心有余悸地伸手去摸,确认脖子完好无损才重新去看他,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对自己发火。   病叶眼中全是血丝,炭治郎下意识护在若菜身前,而若菜似乎也因他的表情受到了惊吓,心里的无名火更是蹿了上来,火烧燎原不止不休。   体内鬼的血在沸腾,想要把眼前的一切全部破坏。   若菜注视着他的眼睛,恍然记起炭治郎说过关于十二鬼月的事,这会眼球上的数字仿佛印证了什么,“你是……鬼。”   肯定的语气。   炭治郎已经拔/出了日轮刀,“我闻得出来,他来找你到现在没吃过东西,现在应该是饥饿状态,这种情况下,鬼什么都做得出来。”   病叶确实有几天没吃东西了,现在也不是饿,这份焦躁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奇妙。   想到无惨大人,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被迫冷静下来的病叶看到炭治郎还举着刀,一嗤,“小鬼,你想跟我动手还早了一百年。”   他再也不想伪装了。 第四十八章   炭治郎走后, 若菜和病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气氛紧张到仿佛只要扔进一点小小的火星就能爆炸。   你和无惨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无惨大人要下令保护你?你真的怀了无惨大人的孩子?怎么怀上的?为什么无惨大人会选择你?所以……对别人笑得那么温柔的你为什么唯独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病叶此时心理活动一大堆,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想到无惨大人可以通过体内的血得知他的位置甚至心里想法, 只能用力甩头想要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甩出去。   若菜一脸古怪地看着他突然大幅度摆起头来, 小心翼翼地试探,“你饿了吗?”   “不饿!就算真饿了也不会吃你!”吼完有些后悔, 怕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愈发跌落谷底, 无端端就忐忑起来。   若菜一瞬不瞬看了他很久,就在病叶怀疑她睁着眼睛睡着时忽然开口说话了, 她说,“你并不可怕,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已经了解到你对我没有恶意。这不代表我怀疑炭治郎的话,你真的是十二鬼月的话,以前一定吃了不少人。即使我认为鬼是很可悲的生物,做错了依然是做错了, 这是无法被原谅的事。”   “可悲?你哪只眼睛看到鬼很可悲了!”   病叶气乐了,例举出一大堆成为鬼的好处来,像极了路边小商贩的猛力推销, 恨不得昧着良心把自己的产品夸出天际去,可惜每说一句就会被若菜反驳一句。   “人类有什么好,弱得可怜,我一根手指就能碾死!”   “没有人类,你现在穿的衣服住的房子从哪里来?”   “一旦成鬼, 就可以免去生老病死之苦!”   “鬼只是不老,并没有不死,不然也不会被鬼杀队的人杀掉。”   “那是他们太弱了!鬼不用受那些只保护权贵的律条束缚!见鬼的伦/理道德!只要自己畅快了,什么都无所谓!”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没有法律,社会秩序就会崩坏,就算你们站在了顶点,得到的也不过是一个崩盘的世界。站在废墟上的胜利,毫无意义。”   “吵死了!不管我说什么力你都要杠!”   “因为你说的是错的。”   “什么对错,鬼的世界里力量才是一切,谁惹自己不痛快了就杀掉,鬼是自由的!”   病叶几乎是咆哮这吼出“鬼是自由的”这句话,相比较对面的若菜脸色平静,针针见血,“鬼没有自由,我知道的,鬼受到鬼舞辻无惨的绝对统治,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都掌握在他手中,这样的鬼,你还能说出自由这样的话吗?”   病叶:“……”   你口中的鬼舞辻无惨就是你名义和实际上的丈夫你信不信。   他算是明白了,永远别想试图说服一个女人尤其是读过书的女人。   口头上落败的病叶不甘心地“啧”了声,转头看到旁边的时钟,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辨认出现在的时间,“嘁,都快天亮了,我在壁橱里,有事你大声喊。”   “你是在保护我吗?为什么?”十二鬼月应该是鬼舞辻无惨的直属部下,能够命令他们的别无他人,若菜怎么都想不明白鬼王派人保护她的理由。   人类对鬼来说只是食物,会有人费心费力去保护一份食物吗?   毫无预兆的,若菜想到了阳台上那两盆还没开的花,从那家店拿来的东西肯定不是普通的种子,说不定对鬼有某种特殊作用。   这个理由细想站不住脚,杀人如麻的鬼完全能够杀了她直接抢走花,为什么要反过来保护她呢?难道那花还有更重要的作用?   “保护?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是——”病叶说到一半卡住,恼羞成怒地拉上壁橱门,隔绝了自己的声音。   若菜也没想能从他口中问出什么,发现外面天快亮了,熬了一晚上有些支撑不住,加上孕妇嗜睡,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时间在睡眠中悄然流逝,直到白天成为过去,夜晚再次降临。   壁橱门再次拉开,病叶诚惶诚恐地跪下迎接掌控自己命运的人,他不得不承认若菜说的是对的。   行动、思想、生命,全部都掌控在无惨大人手上,这样真的不是自由。   鬼舞辻无惨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他的办事能力十分失望,若不是现在手中无人可用,早就处理了,不耐烦地让他退下。   病叶感受到他的不满,如蒙大赦般逃走了。   房里没有点灯,无惨站在黑暗中看着无知无觉沉浸在睡梦中的人,走过去在她身侧坐下来。掀开薄被,隔着一层布料把手放到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的肚子上,过了一会觉得衣服实在碍事,就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衣襟受到重力影响向两边滑开,他没有关注那片乍现的春光,全部心力都放在没有一丝赘肉的腹部,手掌无缝贴合在肌肤上,细细体会着内部传递过来的联系。   和对其他鬼不同,无惨能感受到那个还很弱小的生命正在缓慢的成长,但无法掌控,这种感觉说不上很好,他不喜欢不受自己控制的存在。   同时延绵过来的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东西,大概就是所谓的血脉,像一注细长的水流,即使用木板隔开,也会慢慢从两边蜿蜒绕开,继续前进。   这股小小的精神能量没有诞生出思想,只是本能的追求并依赖着更浓的血脉。   到底是身心健康的少女,感受到熟悉的温度,身体的触觉诱发了梦中的幻境,樱色的唇轻启,低音呢喃,“月彦……”   无限旖旎的尾音比灯红酒绿的吉原夜色还要撩人。   无惨没有压抑对她身体的渴/望,直接欺上身去,大手向下,目的明确地扯掉裤子。   也许是略带粗鲁的动作改变了梦中相应的场景,若菜闭着眼睛蹙眉,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含着惊吓的嘤咛。   又似乎被梦境吓到,抗拒地扭动了一下身躯,缓缓睁开死沉的眼睑,朦胧的双眼迷茫着。   大脑没法对眼下的情况作出分析和处理,一时间还以为是在梦里,等到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双目中的焦距也开始集中,若菜才终于叫了声“月彦”。   无惨没有回应她的呼唤,意识到他打算做什么,若菜紧张地摇头,曲肘推搡,“不可以的月彦,这样会伤到肚子里的宝宝。”   “我的孩子没有那样脆弱。”说完觉得语气有些生硬,无惨重新开口,“没事的,我会很小心的,若菜,把你的全部都交给我。”   暗藏情/欲的嗓音比平常还要低上一些,在这样的夜色中生生把若菜拉入桃色的漩涡中。   无惨轻易就瓦解了她微弱的抵抗,抓着她的脚踝把两条腿抬高,用力向肩上压去。   突然被这样摆/弄,若菜只觉得被暴力拉伸的腿部肌肉一痛,偏生被无惨洒在耳边的呼吸扰乱了全部,不由分说地软了下来,任凭他施为。   与此同时,炭治郎根据鎹鸦的指示往任务地点赶去,想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然后去找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回他信息的富冈义勇。   好在之前听说了富冈桑要去的地方,不然世界这么大还真不知道该上哪去找比较好。   疾步奔跑的人骤然停下,炭治郎对空无一人的小径说道,“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你的任务难道不是保护若菜吗?”   风拂过树叶的窸窣声响从头顶掠过,伽百子高高站在右前方离地五米左右的树干上。   “嗯,保护那个笨女人只是其中一个任务而已,而无惨大人的另一个任务是……”   伽百子故意停在这里,卖足了关子才不缓不急地说出下文,“杀掉那个戴着日轮花札耳饰的人。”   日轮花札耳饰,这样鲜明的特点指谁不作他想。   炭治郎仰着头,突然极其真诚地说了句,“你是因为个子太矮所以才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吗?”   伽百子差点没踩断脚下的树干,忍下去之后不怒反笑,故意戳他痛处,“不过你居然这么放心把‘若菜’留在那吗?”   一直“那个女人”“那个笨女人”的叫,这个时候故意以名字指代,戏谑味道十足。   痛处切实戳到了,还撒上了盐,但炭治郎肯定道,“我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鬼舞辻无惨暂时不会伤害她,比起待在我身边,还是那里更安全。”   伽百子哪里会这样轻易放过他,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真是天真啊,要说伤害,早就伤害过了,不然她前不久也不会差点死掉,就是无惨大人亲自下的命令。而且真实的记忆被虚假的记忆取代,这不算伤害吗?嘛,如果是一个月前的话,说不定还有恢复记忆的可能性。”   一个月,刚好是他离开的那段时间,联系到若菜的大病,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炭治郎脸一沉,“你那是什么意思?”   伽百子向上扯起嘴角,拉开张扬的弧度,“都说到这里了,不妨告诉你,我的血鬼术是有副作用的。”   “原来抹去若菜记忆的人是你!!”   感受到他身上爆出来的凌冽杀意,伽百子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袖口的丝带,“就算你杀了我也没有用,我刚才说了吧?我的血鬼术是有副作用的。第一次使用,虽然可能性极小,但还是有概率能够恢复记忆。但第二次,纵然侥幸不死,对大脑造成的损伤也是不可逆的。”   双目睁大,瞳孔抹上了一层诡谲的红,伽百子不由提高了嗓音,“存在的,也就只有身体上的反射记忆了!真是滑稽啊!”   看着炭治郎脸色黑沉如水,伽百子得意地笑道,“住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虽然无惨大人早就下令要杀了你,但你应该感到庆幸遇到的是我。呐,小鬼,不如你也变成鬼吧?”   “别开玩笑了!!”   伽百子继续蛊惑,“无惨大人准备把她接到无限城去,一旦生下孩子,只有两个未来,死亡或者变鬼。你太弱了,什么都保护不了,所以,变成鬼吧。”   “即使力量不足,人也有无论如何都想要保护的东西!水之呼吸·叁之型·流流舞!”   炭治郎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同时拔/出日轮刀,身形如同水流般流淌。   “喂喂喂,都说了你不是我的对手了,我可不想在这里杀掉你。”   伽百子指间夹了几根细针,反射着苍白的月光。 第四十九章   素洁的月光透过窗户, 在床上之人的脸上洒了一层银雾般的淡光, 勾勒出娴静温和的轮廓,从眉间漫到下巴,留下柔柔的笑。   “月彦, 回家后我有事想跟你说。”若菜侧身撑坐起来, 黑直的长发垂落,泄了一背。   她早就想把鬼的事和种子的事告诉他了, 只是月彦一直在忙,找不到机会说。   无惨对她想说的事毫无兴趣,假装深情地敷衍着, 末了关心了一句, “嗯好, 身体怎么样了?刚才有弄痛你吗?”   若菜脸一红,含娇带怯地轻轻摇头。   起初月彦的动作有些粗暴, 但也许是之前在梦里就情动了的关系,进入十分顺利,之后不断攀升,到达顶峰, 酐畅淋漓。   经过月光的朦胧过度, 无惨第一次正眼看她, 发现若菜长得极美,既有属于平安京的清贵优雅,也有属于大正的烂漫炫目,比起堕姬多了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毫不夸张地说是他一千年来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把她变成鬼。   等实验成功,没必要非杀了她,就当身边多摆了样听话的物件。   无惨的右手绕过若菜的脖颈搭在她肩膀上,只要他想,随时能扭断她的脖子,这个女人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突然被拥入怀是若菜没有想到的,依偎在他身上,还未享受这一刻的温情,香水味丝丝袅袅地在鼻尖缭绕。   脸色不由白了几分,闪过一丝受伤。   生意场上逢场作戏她理解,就怕男人会一时犯错,若菜不是不相信月彦,而是忽然对自己没了信心,苍白地笑,“月彦,你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还是更喜欢卷发的时候?”   无惨看了她一眼,卷发的她是什么模样事实上已经记不清了,因为根本没有在意过,直发也有直发的温婉韵味。   无惨不想费心去猜她突然这样问的原因,只说,“若菜,你有心事。”   被点破后,若菜半垂下眸,敛不去眼中的不安,“即使月彦你说最爱的人是我,我依然很恐慌,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闻到你身上的香水味总也忍不住去想。”   女人很麻烦,无惨早就知道,就连堕姬也是,在他面前或许有所收敛,其他时候性格娇纵,不过工具的话只要听话就可以了。   无惨把手盖在若菜的头顶,不轻不重地压下,只要他想,随时都能结束她的生命,很享受这种尽在掌握之中的畅快,“我和二宫桑在京极屋谈生意,你也知道生意场上的事,如果因此让你失去了安全感,那么我再重复一遍。若菜,花魁再美,也只有你是我的妻子,我爱的只有你一个。”   走在悬崖边,在随时会掉下去的恐慌面前出现了一只手,牢牢抓住她,将她从深渊旁拽了回来。   有水滴在眼中化开,晕了层清浅的水雾,若菜眨了眨眼,将其藏起来,口中不禁唤了声“月彦”。   无惨果然第二天就把若菜送回家,还把小黑接了过来,若菜相信炭治郎,没有强要留在吉原。   无惨把猫送到,只陪了若菜一会就走了,若菜等不及叫住他,房门已经被关上。   叹气,只能下次再说种子的事了。   不管怎样,若菜始终很在意把鬼变回人类的实验,炭治郎从鬼身上入手,两个人可以兵分两路,这样不冲突,若是她能先一步研制出药剂,也能拯救更多的人。   摸了摸肚子,若菜不会天真地认为只有成年人才会被变成鬼,也许还有不懂事的孩子,因为孩子的思想还未成熟,是最好控制的。   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变成鬼之后崩溃的不仅仅是个人,而是整个家。   若菜一觉得身体恢复过来就钻进了实验室,没有鬼的血液或者组织标本,没有实验方向,只有不知道能不能走到的最终目的地,全靠想要拯救别人的一颗心及满腔热血。   若菜拿出那枚日轮刀的碎片,她手中只有这个,但现阶段来说足够了。   从碎片上采了样,放到显微镜底下观察,发现这果然不是普通的铁矿石,具体有什么物质还需要做更多的实验。   取过旁边的放大镜,若菜将碎片拿到近处观察,试图从不同的角度挖掘真相。   “唔。”   若菜闷哼一声捂住右眼,掌心的温度反而让那块皮肤愈发感到烧灼般的痛。   急忙跑到镜子前,发现右眼眼角处有一块红斑,学了那么多年医的她一眼辨认出这是短时间内接受了超量紫外线照射引起的急性光毒性反应。   不算严重,皮肤没有出现破损,受伤面积小,也没有出现疱疹,待会涂抹些芦荟膏很快就能消退。   窗户关得死死的,除了头顶和桌子上的灯,整个房间没有任何光源,那么过量的紫外线是从哪里来的?   环顾一周,若菜把目光放到日轮刀碎片上。   鬼害怕阳光。   联系这点,很容易就能确定这块碎片里含有能够吸收紫外线的某种物质。紫外线能够对细胞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坏,甚至当场杀死一些细胞。   对鬼来说,只能使普通人晒黑的紫外线能给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   “为什么我非得伺候你的一日三餐不可!”   病叶用力把一碗堆满菜的米饭放到桌子上,旁边的钢笔震了震,向右偏移了几毫米。   思考被打断,若菜把视线从钢笔移到小山一样的菜上,各种各样的菜色毫无顾忌地堆放在一起,除了串味,鸡肉跟芥菜是不能一起吃的。   病叶眼神不善,接着把筷子拍到桌上,凶巴巴地说,“你都窝在这里多少天了,每天都要我把饭菜送进来,我不是特地跑来伺候你吃饭的!”   若菜看着钢笔在承受一波比一波厉害的震动后轱辘轱辘滚动几周,把它捡起来/插/回笔筒内,尔后才说,“你可以不送进来,外送店员把饭菜送到后我能自己下楼去吃。”   这样也能吃到更新鲜更美味的料理,而不是现在的大杂烩,病叶嫌麻烦拿那么多碗盘,就把所有菜都夹了些堆在一起,外观实在让人缺乏胃口。   病叶好心帮她把东西拿上来,没想到居然被嫌弃了,火爆脾气上来就想把碗扫到垃圾桶里,“爱吃不吃!反正少吃几顿饿不死!”   若菜忙不迭拦住他,“不能浪费食物,我也没说不吃啊。”   用筷子把芥菜挑出来,若菜先吃了一口豆腐。   半掩的门无声推开,一只圆滚滚的黑猫从外面走进来,径直走到若菜脚边,撅着屁/股纵身一跳。原本十拿九稳的,后爪却在丝绸的面料上一滑,幸好爪子勾住裙子,避免了直接摔下去的尴尬。   大腿被尖锐的东西刺到,若菜赫然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来不及阻止,只听刺啦一声,裙子被尖锐锋利的猫爪割出十几道划痕。   小黑到底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落地时竖瞳里全部茫然,迟钝地看到变成流苏的和服裙摆,自知闯祸,可怜兮兮地倒退一步。   病叶本打算嘲笑,还没找好说辞,目光被流苏裙摆底下白花花的大腿吸引,顿时失去语言机能。   也不是说没见过女人的腿,堕姬的穿着更加暴露,但这种若隐若现更让人心痒难耐。   若菜动动腿,松了一口气,除了衣服没有划伤皮肉,不然为了防止感染需要到医院里打针,对肚子里的宝宝不好。   她没有要责怪的意思,主动把小黑抱起来放到大腿上,为了安抚小猫咪,给它夹了一只炸虾。   炸虾上沾了菠菜叶,小黑用爪子勾去菜叶子后嗅了嗅,在炸虾上闻出除了菠菜外的花椰菜、鱼腥以及南瓜味后,十分人性化地朝病叶投去嫌弃之意。   这么大一鬼,连这么简单的活都干不好。   仿佛看懂了小黑眼中的意思,病叶一拳砸在桌子上,笔筒应声而倒,里面的笔滚了一桌。   骂人的话被生生堵在喉咙口。   若菜没有说什么,将笔筒扶起来,把笔一一放回去,突然想到什么,脸上有惊喜稍纵即逝,马上又迟疑了一下,“我能要一根你的头发吗?如果能让我抽一管血就更好了。”   病叶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不会使这些精密的仪器,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说出要头发要血的话,摆明了是想把他当做实验材料。   “你给我适可而止!”病叶扔下这句话就摔门而去。   “……”好吧,若菜知道自己没理,他们立场不同,会答应才奇怪。   小黑已经吃完整只炸虾,用爪子洗洗脸,之后跳下若菜的大腿,大摇大摆地从门旁边特地为它开的猫洞走出去。   没一会小黑回来了,走路姿势很怪,右前爪弯曲着缩在前胸,没有落地。   若菜以为它受了伤,急忙跑过去,动作轻柔地抬起它的右前爪,不知道它哪个位置受伤,也就不敢太用力。   小黑用另一只前爪推开她想替自己检查骨头的手,五根指甲从毛茸茸的爪子里伸出来。   “是爪子受伤了吗?”若菜乍一眼看去确实带了些红色,仔细一看发现这血不是小黑的,而且血中带了少许皮肤组织。   若菜意有所指地指了指门外。   小黑无辜地回望她。   若菜:“……”   还真是病叶的啊。 第五十章   用小黑爪子上残留的血迹做成好几份涂片, 若菜把其中一块拿到显微镜底下去看, 只一眼就发出一声惊疑,不思议道,“细胞在迅速分/裂,这样的再生能力一点都不科学。”   不过半分钟的功夫, 那仅有的一点皮肤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数倍。   继续这样下去若菜怀疑它能长出手脚甚至变成另一个病叶,好在长到一定程度后分/裂速度慢了下来,直至相对停止, 但细胞的活性依然较高。   如果这样的细胞性质能运用到医学临床上, 不知能拯救多少人。   若菜尝试用日轮刀碎片去切割长成指甲盖大小的皮肤组织,果然被日轮刀切开的地方的细胞全部死亡。   若菜又把另一份拿到太阳底下去, 撩开窗帘,阳光斜射进来, 携着细微稍动的清风,发丝轻轻飘动。   鬼的细胞组织一经暴露在阳光中就顷刻化为灰烬,若菜赶紧拉上窗帘已经来不及, 载玻片上什么都没有剩下,再去看刚才被日轮刀切成两半的皮肤组织,也在慢慢地变成灰。   若菜本以为是个缓慢的过程, 没想到反应这么剧烈, 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看来想要杀死鬼还是得从紫外线入手。   “……”   就算真的证实了紫外线能够杀死鬼也毫无用处,鬼的弱点早就不是什么隐秘的事。   她要研究的是如何让鬼变回人类才对。   假设人类是接触到某种细菌或者病毒,导致细胞发生病变……   思绪被眼周的湿热打断, 若菜全部视线都被放大的竖瞳和油光滑亮的黑毛占据,诧异地发现小黑在舔自己眼角的伤口,更不思议的是伤口愈合了。   “……”   若菜看小黑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原来自己身边的居然都不是正常人和正常动物吗?就算哪一天我妻爸爸告诉她其实她是什么魔族后裔妖族之孙人鬼混血也不会觉得奇怪了……   被小黑一打扰,若菜暂时歇了埋头研究的心,吃完饭下楼去倒水,见病叶气急败坏地在客厅里转圈,看见她下来后故意一脚踹倒旁边的柜子。   除了柜子倒地的轰隆声没有想象中的瓷片碎裂。   这个独立酒柜他观察好久了,里面没有摆放珍贵的酒水,大部分格子都是空的。   若菜还是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差点一脚踩空,小黑顺势从她怀里摔了出去,腾空时呆了一秒,很快稳稳地落到地上。   猫不怕从高处摔下来,若菜后怕地捂住胸口,心脏这一松一驰,紧张感传染给胃部,一阵痉挛后趴在扶栏上把刚吃下去的东西统统吐了出来。   这下轮到病叶被这阵势吓到了,“喂喂喂,我可什么都没做!你别故意碰瓷!”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人抬起苍白如纸的脸,表情无喜无恶,“和你没关系。”   一番折腾下来,若菜有些累了,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小黑无声走过来,在她的拖鞋边卧下来,闭上眼睛假寐。   病叶刚才手臂上被猫抓伤的地方早就愈合了,只留下满腔怒气,这会对着一人一猫阖上的眼睛,徒然泄了气。   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假装脚踢到茶几,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小憩的人没有睁开眼睛,倒是小黑撑开半张眼皮瞅了他一眼,很快又闭上了。   病叶没地发/泄,气呼呼地踏碎了地上柜子的玻璃残片,摔门出去了。   若菜只是想休息一下,没想到真的睡了过去,就算是夏天,直接靠在沙发上睡觉也十分容易感冒,加上胃部的空虚,脸色比刚才还差。   看着地上的狼藉,若菜没气力地绕过去倒了杯水。   一杯温水下肚,总算好受了些,右手放在腹部,感受到小腹轻微的坠痛,若菜知道自己需要进食。   就算没有胃口也得吃东西。   “咔酱?晚饭想吃什么妈妈去做?”   声音在空旷的客厅回荡一圈,若菜兀然想起伽百子还在我妻爸爸那,月彦担心她现在的身体没办法照顾孩子,就没有把人接回来。   欧式的房顶是挑高的设计,让大厅整体显得空间更大,此时若菜站在那,只觉得空寂得很。   寂寞逐渐发芽之前,脚上先是一暖,再是一重。若菜错愕地低下头去,看见小黑大大咧咧地躺在她的脚背上。   苍白的唇一弯,“小黑你又重啦,今天不想自己做饭了,我们出去吃吧?你想吃什么?”   小黑没有发出声音,只动了动耳朵。   见它默许,若菜便收拾了一下出门了,“你好像很喜欢七辻屋的豆沙包,我们就去那吃吧?”   若菜走得不快,小黑一直跟在她脚边,老远看去,圆滚滚的招财猫身体就像一个移动的黑球。   走了一会走不动了,肚子直叫,整个人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若菜来不及去思考这份来势汹汹的饥饿,脚下一个踉跄。   旁边伸来两只手,稳稳握住她的肩膀,来人顺势让她倒在自己身上。   若菜抬头看见一张不算陌生的脸,惊讶地张了张嘴,“夏目桑?”   “直接叫我玲子就可以了。”玲子好像刚穿越树丛过来,衣服上沾了泥土和枯叶,脸上也有擦伤。   把人扶直站好,玲子很是意外地问,“你居然还记得我?”   “那个时候多亏了玲子桑,我还没正式向你道谢过。”   “没什么好谢的。”本想说“就算没有我,你朋友一个人也能应付”,想起若菜朋友刻意对她隐瞒妖怪之事,玲子也就收了声。   玲子随手摆了摆,轻快的语气仿佛是真的不在意这件小事,目光悄悄在若菜脚边的黑猫上一转,状似不经意地笑道,“这是你的猫吗?长得可真肥啊哈哈。”   若菜蹲下来顺着毛摸了摸小黑的脑袋,眼中游动着淡淡的忧愁,“这是小黑,其实小黑已经是只老猫了,我也一直在担心它这么胖会不会对身体有很大的负担。”   玲子在观察黑猫的同时,黑猫也在观察她,一人一猫对视几秒后,玲子率先收回了视线,伸出手想拉若菜起来,最后在半路收了回来,背到身后去,“你不用担心,我也养过猫,按照我观察的,你这只猫身体健康得很,再活十年不成问题。”   想到小黑也许不是普通的猫,若菜收起了这份担心,点点头,冲玲子一笑,“嗯,谢谢你,我正要去七辻屋,不介意的话一起去吧?我还想跟玲子桑多说说话。”   玲子不知道怎么的就答应了,她不擅长跟人相处,也从没什么人类的朋友,见过她奇奇怪怪的举动后大家都不愿意跟她多做接触,这还是第一次被人邀请。   想到什么后用手指抓了抓头发,想要把被树枝勾乱的头发梳理整齐。   弄到一半,眼下被什么东西擦过,带来细微的刺痛,正要伸手去抹,因眼前放大的脸怔住。   若菜比玲子要矮一些,这会一瞬不瞬地仰着头,用手帕轻轻擦拭伤口附近的脏污。这么近的距离连眼睫毛的数量都能数出来,玲子十分不习惯这种靠近,身体都僵硬了。   “受伤了最怕感染,所以伤口一定要弄干净。”若菜一眼判断出这是在粗糙的地方擦伤的,看伤痕的密度,不是细沙砾就是老树干。   以前受伤玲子都是随便抹一抹,不流血就好了,顶多贴张创可贴,此时此刻,置于脸上的手指轻柔得不像话。   若菜手上没有消毒水也没有纱布,只能做到这步,“我记得七辻屋旁边有家便利店,待会过去看看有没有碘酒卖。”   “哪里有那么严重了,就是一点小伤而已,明天就结痂了。”玲子突然有点想逃跑。   “女孩子的脸自己一定要重视才行。”若菜难得强势一回,主动拉着玲子走。   到了地方玲子发现十分眼熟,竟然是自己居住的村子,七辻屋的馒头确实经常被人提起,连妖怪中都非常有名。   她平时没有零花钱,更没有什么朋友,这是第一次踏进七辻屋的店门。   “玲子桑,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旁边的便利店看看。”   玲子想开口留住她,但慢了一步,人已经出去了,只好跟伏在对面凳子上的黑猫干瞪眼睛。   “喂,你是妖怪吧?”   “……”   “你是什么妖怪?”   “……”   “为什么要跟在她身边?”   “……”   “你这个招财猫的模样有点眼熟,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是封印你的容器吧?”   小黑总算给了眉毛微抬的反应。 第五十一章   玲子还想说什么, 余光瞥见若菜从门口进来, 只能收声。   若菜提起手中的袋子,“没有碘酒和纱布, 不过我买了酒精和创可贴。”   不容置疑地拧开酒精瓶盖, 若菜用棉签沾了些替玲子消毒, 动手前再三提醒, “会有点疼, 忍一忍。”   和妖怪打交道,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被人这样小心翼翼地对待却是头一回, 玲子有许多理不清的感慨,不由地低声说了句,“你真是个怪人。”   玲子的声音太轻, 若菜没能听清楚, 也没在意,边涂抹边用嘴轻轻地吹, 贴上创可贴后还同对待伽百子那样用夸张幼稚的口气说了句,“痛~痛~飞走啦~”   这是哄小孩子的心理疗法,现实意义上没办法减轻一分一厘的痛感, 虽然这点伤不痛不痒,玲子还是感受到了那份软软的暖意,经由空气的振动,切切实实地传递过来。   若菜帮她处理好伤口后去看菜单,纤细的手指随同目光一起划过一个个名称, 红豆沙、栗子、抹茶、花生酱,有各种各样馅料的馒头,“玲子桑,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推荐豆沙馅哦,小黑也最喜欢了。”   玲子对吃食不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正商量着,走进来三个女学生,穿着公立学校的制服,从进门到落座,谈话内容从学习到恋爱又过渡到灵异事件上。   “你们知道吗?”   “这个月在山上已经失踪十几个人了。”   “真是可怕啊,不会是神隐吧?”   “不是不是,才不是神隐。”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后山出现了吃人的妖怪。”   “还有人看见过鬼火。”   玲子看了眼认真听她们八卦的若菜,“没有人失踪,都是些以讹传讹的说法。”   转念想到山上的妖怪确实有异动,怕她傻乎乎地跑去,玲子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最近那里不太平,所以没事别靠近那边。”   “不太平?”   玲子没法对一个普通人解释,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闭口不答,好在若菜没有继续追问,加上热腾腾的豆沙包刚好被端上来,这个话题被顺势揭过。   向来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小黑直接跳上桌,没有考虑到体型的占地面积,圆滚滚的肚子撞到若菜的手肘,豆沙包脱手而出,眼看要掉到裙子上,赫然出现一只手稳稳抓住。   玲子把豆沙包放到旁边空的碟子上,对还没回神的人说,“这里可没有衣服给你换,还好接住了。”   若菜愣愣地发出几个单音节,半晌才反应过来道谢,眼睛亮亮的,“玲子桑真厉害!”   之后手指桌面留下的几个爪印,边擦边朝小黑象征性的露出凶脸责备,“你刚才在泥土地上踩过,脚很脏,这不是家里,不能随便上桌,记住了吗?”   小黑直勾勾地看着若菜,无言地伸出爪子在擦干净的桌面上重新印下几个带着泥巴的梅花。   玲子发现那些脚印不是随意踩上去的,有序的排列着,像一个山形。   可惜若菜没能理解小黑想要表达的意思,以为它饿了,惹了笑,撸了它脑袋一把,分出两个豆沙包,“走了这么多路一定饿了吧?早让你减肥了你不听。”   “……”本在卖力踩脚印的小黑像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几秒后挫败地收回爪子,默默地去咬豆沙包。   玲子顿了顿,作不经意地问,“猫能吃这个吗?”   若菜手指还流连在小黑的背上,“我也一直很奇怪,小黑跟别的猫不一样,一直以来什么都能吃,也没见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一开始因为担心它,限制它的食谱,没想到不让吃反而要闹。小黑不是普通的猫,说不定是猫的妖怪,比如猫又之类的,所以没关系。”   “……”   还确实是妖怪。   这话好说不好听,玲子只能拐弯抹角地说,“我还以为你那种受过高等教育的城市人不会相信妖魔鬼怪这种鬼神说。”   换做以前若菜还真不信,谁敢对着她搞迷/信,她能有一万个理由辩证,但她能怎么办呢,小伙伴干的是斩杀鬼的工作,青梅竹马索性直接变成了鬼。   若菜只能无奈地叹道,“不能凭借主观印象给一个人盖上标签,不过我也确实是最近才重新定义这个世界。”   “……”玲子感受到她的表情和语气背后的故事,顿了顿,惊讶地试探,“你真的相信这个世上有妖怪?”   她边问边拿眼去瞅旁边的黑色招财猫。   若菜也知道对一个普通人说这些不合适,笑了笑掠过妖怪的话题,让玲子快点趁热吃。   玲子捏起馒头咬了一口,震惊地发现坐在对面看着柔柔弱弱的若菜这会功夫居然已经吃完了一个。和清贵优雅的气质截然不同,那副吃相堪称凶狠,盘子里的馒头正以不思议的速度飞快消失。   这年头城里人都点亮了吃货和大胃王属性吗?   手抓了个空若菜才意识到自己吃完了一整盘,先是一惊,再是一窘,“对不起,都被我吃掉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能吃这么多,刚才就感觉很饿很饿,玲子桑还没吃饱,我们再叫一些吧?”   玲子本身并不饿,反而若菜还一副想吃的模样,便点了点头。   等老板又送来一盘豆沙包,若菜越想越惊讶,她向来胃口小,平时吃饭都最多吃半碗米饭,虽然刚才还因为来势汹汹的饥饿感险些晕倒,但也不至于这会居然能一口气吃下两人份的食物。   “难道是怀孕的原因吗?”若菜轻轻呢喃,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即使它经不起推敲。   玲子敏锐的听力让她把若菜的自言自语听了个完全,不敢置信地脱口而出,“怀孕?你有十六岁吗?”   若菜眨了眨眼,“我都二十多了。”   “……”玲子怎么找都找不到二十多岁的证据,一直以为她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没想到居然已经是位准妈妈了。   若菜没有多余地心力照顾玲子的心情,没吃的时候还好,一旦开了头就停不下来,现在脑子里大部分空间被食欲侵占了,那种怎么都填不饱的诡异饥饿感让她只想不管不顾地吃东西,恨不得吃到地老天荒。   在抓起第三十一个豆沙包的时候,若菜的手被玲子抓住了,面上一片正色,“你不能再吃了,胃会撑坏的。”   若菜如梦惊醒,呆呆地望着桌上叠起的空盘子,被方才支配自己的想要吞噬一切的空虚饥饿感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才觉得胃胀得难受,撑到想吐,频频打恶心,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的反应有些奇怪,玲子愈发觉得不对劲,该不会被什么妖怪缠上了吧?   这样想的玲子隐晦地朝小黑投去一眼,瞧他俩之间的相处,没有对若菜下手的动机,如果是其他妖怪,它也没道理不发现。   小黑自然感受到了玲子有迹可循的怀疑,这事确实可以说是在它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而且真没办法阻止,别说它现在是被封印的状态,就算是全盛期也不见得拦得住那只鬼。   玲子见若菜脸色越来越白,连皮下的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再也坐不住,强势地把若菜往外面拉,发现她根本站不住,索性把人打横抱起,一路疾行至一片人迹罕至的树林。   小黑想也没想,迈着小短腿卖力地跟上。   若菜压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地被安置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只听玲子对着一座几乎荒废的神龛喊了几声“露神”,若菜的视野中就出现了一个戴慈祥面具的老人。   老人的身形很小,同八/九岁的孩童一般高,他听到玲子的叫声显然十分高兴,自从把名字给她后,她再也没出现过了。   玲子打断了露神想要叙旧的心,扶着若菜的背问,“能看一下她是不是中了什么诅咒吗?”   露神这才把注意力放到旁边菟丝花一般柔弱的人身上,依言替她检查,结果是没有中任何诅咒,也没有妖怪在作祟,只是……   他凝视若菜的腹部,要说真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只有这里了。   若菜虚弱地询问,“玲子?”   玲子本想随便说些什么糊弄过去,望进那双清澈的紫眸,突然改了口,“他是露神,姑且是这里的神明。”   双目微睁,若菜重新朝露神看去,再看后边爬满青苔的神龛,当下恍然,没有太多的惊讶。   她过分平静的脸庞让玲子有些诧异,同时也有种果然如此的错觉,若菜真的知道妖怪的存在,明明上次她朋友还在努力隐瞒她这件事的,没想到还是没能瞒住。   这时,露神猛地一个重心不稳,向后跌了两步,心有余悸地不敢再看。   方才他在“看”若菜肚子里那个尚未成人形像极了一只小海马的胎儿,胎儿居然注意到了他的打探,也看了过来。   明明连眼球都没生出来,露神依然感受到了那股“视线”以及带来的恐怖威慑。   那东西不是人。 第五十二章   对于露神的反应, 玲子隐约觉得不妙,也猜到若菜对自己目前的身体情况一无所知,向露神暗暗摇头,让他不要说出真相。   露神组织了下语言, 把该隐瞒的隐瞒了, 边说边调用能力缓解若菜因吃多了胃胀的难受, “孕妇原本就会食欲大开,毕竟要摄入两个人的营养, 但下次要注意别吃这么多,而且要细嚼慢咽, 吃得太快不容易产生饱腹感, 等意识到饱的时候已经吃撑了。”   这些医理常识若菜当然知道,想想确实是这么个理,竭力忽略那点微末的不同寻常, 她感到胃部舒缓了许多,完全恢复后认真道谢。   露神从她口中听到虔诚的“神明大人”,赶紧摆手解释, “其实我只是一个流浪到此处的妖怪, 发现这里空着, 不知道是这方神明去了别的地方还是失去信徒彻底消失了,我就在这里待了下来。”   若菜对妖怪界的准则制度不了解, 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只再次说了声谢谢, 不管他是妖是神, 救了她是不争的事实。   神明从人类的祈愿中诞生。   除了伊邪那美那样不死不灭的存在,大部分神明都需要信徒,一旦失去人类的信仰, 力量就会流失,直到自身存在也消失于这片天地。   哪怕是后来接管神龛的露神,也受到这样的影响,他的身形就是不断失去信徒造成的,总有一天他会越来越小,变成一掌高的大小,最后彻底消失于这片天地之中。   此时此刻,露神竟察觉有一丝细细的力量融入到魂魄中,让他的形体凝实了些。   正打算说些什么,若菜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圆形黑影,并且越来越大,瞬间占据全部视线。   若菜猝不及防被小黑扑倒在地,胸口承受了无法承受的重量,呼吸困难,艰难地说,“小……小黑,太重了……你快下来……”   小黑见玲子缠住了突然冒出来的怪物,低头看了下显露吃力的人,后腿一蹬,从若菜身上跳下。   若菜左手捂着仿佛遭了一记重拳的胸口,用另一只手撑着身体坐起来,这才注意到和玲子战斗的东西。   混身布满诡异的青紫色块,仿佛是流动的水面,疑似面部的地方突兀地生着两只硕大的眼球,没有眼皮,转动起来除了恐怖还有些恶心 。   若菜想起来曾经见过的斧头妖,神神怪怪的东西她也见识了些,大致能将它们分个类。   无法见太阳以人类为食的是“鬼”,人死后的魂魄是“灵”,模样奇怪的“妖怪”,而眼前这个和斧头妖一样,只有神社里的东西能对它们造成伤害。   若菜急忙去摸随身携带的注连绳,只听旁边的露神冷静地分析,“那是彼岸的东西,很奇怪,刚才它目的明确,是冲着你来的。”   若菜的动作进行到一半恍然记起露神就是神明,比起离开神社这么久还使用过一次的注连绳,他神龛里的东西总要更有效果一些,便询问他有什么可以当做武器的。   露神奇怪她居然知道彼岸的妖魔的弱点,不过还是摇摇头,“刚才也说了,我只是个路过的妖怪,就算入驻无主的神龛,被奉为神明,也不是真正的神灵,无法得到高天原的认可,更没有神籍。”   若菜没有说别的,果断摘下注连绳,说着就要给玲子扔过去,随后发现露神这么平静是有原因的。   也不知道是玲子的灵力过于强大,还是这只妖魔外强中干,玲子三两下就用手中不知道打哪来的神乐铃把它消灭了。   “这只是没有意识只凭本能行动的低等妖魔,不过真是奇怪啊。”玲子意味不明地看向穷紧张的人,笃定地说,“刚才明显是冲着你去的。”   若菜指了指自己,无法理解妖魔鬼怪的思维方式,“是因为我看上去最弱吗?”   露神恨不得直说是因为她肚子里的怪物,但玲子不想让她知道,所以只能闭口不谈。   玲子从露神的表情上猜到了一些,转头见若菜一脸若有所思,顿了下,突然说,“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观察入微的若菜从他们的表情隐隐有了猜测,来不及得到证实,被玲子一下带走话题,这一打岔,让她失去了那一丝思绪。   亲自目送她到大门口,玲子伸手摸了摸脸上的创口贴,带着细密纹理的触感,见那孱弱的背影消失在门背后才离开。   而回到家的若菜心有所感。   玄关果然多了一双黑色皮鞋。   若菜眼中一亮,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光着脚跑进去。   无惨坐在客厅沙发上,左腿自然搭在右腿上,姿态轻松,而他对面匍匐着一个人。   病叶的脸几乎埋在地板上,双肩肉眼可见地颤抖,若不是无惨大人目前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病叶有理由相信他早就被杀死了。   气氛凝重,若菜不知不觉跟着放轻了呼吸,方才的喜悦也渐渐冷却。   病叶是鬼的事已经不需要质疑。   身为鬼,病叶却向月彦下跪。   若菜不敢继续想下去,自动忽略了这份不安,勉强扯开笑容,低低地叫了声,“月彦?”   无限城那边还没安排好,无惨不想这么快就暴露身份,随口解释一句,也不管这个理由是否有说服力,“我一回来就看到这个陌生男人在家里,客厅被弄得乱七八糟,我就和他理论了几句,他现在也知道错了。”   之前病叶发火的时候确实踢倒了柜子,虽然奇怪一直暴脾气的病叶为什么会这么好说话,不过想到他态度差可能是因为面对女人和孩子。若菜打消了疑虑,给病叶贴上“不想暴露自己是鬼”的标签,所以才会在这里的男主人回来时选择隐忍。   说不定她回来之前两个人已经动过了手,欺软怕硬的病叶从心地认错了。   近乎病态的苍白脸色以及纤细的身形没有影响若菜心中月彦的高大形象。   “既然知道错了,就赶紧把地上收拾好,你想被送去警察署吗?”   平缓低沉的声音灌入病叶的耳膜,他立即站起,刚长出来的双腿还未完全恢复,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若菜这才看清他的脸色,惨白惨白的,随时都能化作尘埃消失似的。   病叶没看若菜一眼,拿来扫帚就埋头干活,老实得跟鹌鹑一样。   门外汉清扫的方式实在粗糙,玻璃碎片直接往地毯下扫,若菜几次想夺过扫帚自己干,转头看了看旁边的无惨,欲言又止地闭上嘴。   无惨睨了眼站在那没动作的人,压低嗓音状似温柔地询问,“若菜,最近身体感觉怎么样?”   被这一问,若菜回过神,走到他身边坐下,“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顿了顿,又问,“工作怎么样了?这次能在家待多久?”   工作不怎么样。   即使加入若菜的思路也依然陷入了瓶颈,因为少了最关键的青色彼岸花。   想到那些不顺心的事无惨就很烦躁,对上若菜关切的眼神,只能强行压下,把视线往下移动到若菜还很平坦的腹部,心情好歹松快了些。   等病叶清扫好地板,若菜去厨房做了几个简单的菜,吃饭时,虽然不至于像白天那样吃到撑,若菜的食量还是比以往多得多,甚至超过了正常成年男人摄入的量。   换做平时,无惨不会注意这个细节,现在若菜的身体是他的希望,皱着眉问,“怎么吃这么多?”   “两个人吃嘛,自然要比平时多吃一点。”若菜不甚在意地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拭嘴角。   无惨盯着她看了许久,没有再说什么。   “月彦,你真的不吃吗?”   “回来的路上吃了牛排,暂时吃不下了。”   “待会饿了一定要跟我说,我给你做吃的,那我先去洗碗。”   若菜起身的动作有些别扭,吃得多了,突然直立胸腹部酸胀酸胀的。   她双手撑在桌面上缓了缓,长长地呼了几口气,再抬头时见无惨正好看过来,笑容僵了僵,不想让他担心,就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收拾碗盘,端着去厨房清洗。   洗好碗,若菜总算找到机会把病叶没弄干净的地方重新擦了一遍,长时间保持深蹲的姿势加大了胃的负担,喉咙深处隐隐有些作呕,翻涌着一股酸味。   “……”   若菜不得不承认自己到底还是吃多了,这样下去不行,就算孕期情况特殊,也要科学的加大营养和食量,不能暴饮暴食。   “月彦,一起去公园散会步吧?”   若菜决定去消消食。   无惨不耐烦陪她做这些,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看些资料,不过适当的运动对胎儿有好处,他只能牵起若菜的手,摆出温柔丈夫的表情,“稍微走一圈吧,别累着了。”   若菜悄悄将两人拉在一起的地方改成十指相握,掩藏起心底偷来的愉悦,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般往门口走去,边走边问,“对了月彦,明天我们把咔酱接回来吧?”   提起伽百子,无惨的脸色阴了一瞬。   之前让她找机会杀掉灶门炭治郎,没想到她居然失败了,没完成任务还灰溜溜回来的结果自然是被狠狠惩罚了,现在人还很虚弱,接回来的话会暴露。 第五十三章   高楼、树木、道路, 一切都失去了白日里的鲜明颜色,被夜色染成了静谧的灰黑。   若菜和无惨走在无人的公园小径上,自从浅草公园开放以来, 老的公园就慢慢失去了人气,除了住在附近的老人, 很少有人会来这里。   “为什么不去接咔酱?假期快到了, 我还想趁最后的时间带她到京都泡温泉呢, 然后北上去秋田, 再从北海道转回来。”   对于丈夫毋庸置疑的否决, 若菜十分不解,甚至想着如果月彦有空可以一起去,父女俩因为工作和学校的事相处时间不长,正好趁这个机会加深下感情。   无惨没想到她把日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只能借口说她现在身体不便不要远行。   若菜计划着以后月份大了出门不方便, 孩子生下来之后也要至少两三年把大部分心力放到他身上, 再要陪咔酱游玩就很困难,所以现在想多陪陪她。   不赞同地皱皱眉, 若菜想要反驳, 被无惨一句“别让我太担心啊”堵住话头, 心里温软的同时也无奈极了,“你每一次每一次都这样说……”   偏偏她就是拿这句话没辙。   不能总被牵着鼻子走, 偶尔也想体验一次家庭旅行, 若菜定了定决心, 随即又失落地收了声。   这段时间月彦那么忙还抽空回家看她, 她不能任性地为难他。   消化了下低落的情绪,若菜很快恢复过来,记起一直想找机会跟丈夫说的事:种子的事, 鬼和妖怪的事情。   时隔这么久,期间还发生了那么多事,若菜好好地组织了下语言才唤道,“月彦,我有……”   后面的话被骤然陷入黑暗的视野堵住。   眼睛突然被捂住,若菜本能地低呼出声,等意识到是谁的手后惊讶地发出一个代表疑惑的语气词。   覆在眼部的手掌温度很低,沁凉沁凉的,透过眼皮直直印入心里。   随后耳边多了个微凉的呼吸,“若菜,你爱我吗?”   果不其然,若菜露在外面的耳根变得通红,“当然了,怎么忽然说这个?是我让你没有安全感了吗?”   月彦极少说这样直白露骨的话,想到最近家里经常有别人出入,炭治郎好歹顶着客人的名头,而且年纪还小,但病叶是直接自作主张地住进了房顶的阁楼,没名没分的,也难怪月彦会这样问。   无惨不知道她脑补了什么,保持着动作抬眼看向不远处冒出来的妖怪,一直跟在后面以防不测的病叶受到上司的无声命令及时上前和妖怪打作一团。   妖怪等级不高,各项能力只能排个中级,明明无惨大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死。   打斗之余,病叶偷偷看了眼若菜,怎么都想不出非得瞒着她的理由,普通人的生活真的这样令人留恋吗?无惨大人也不像是会为了别人一丝温情而感动的人。   确定战斗不会波及这边,无惨顺着若菜刚才的话叹息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只是觉得很歉疚,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陪过你。”   难道……是为了刚才拒绝自己去泡温泉而道歉吗?   若菜诧然眨了眨眼,扇动的长睫毛扫过盖在眼睛上的手心。   鬼的身体把这份似有似无的触感放大,一直延续到心头,无惨紧皱眉头,对眼下的情况十分不悦。   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事,他都不喜欢能够影响自己的东西。   他一蹙眉,病叶心惊胆战地加快了动作,生怕无惨大人是因为他手脚太慢而发怒。   别的人生气,遭殃的是对手,是敌人。   无惨大人一怒,死的全是自己人。   无惨见妖怪被病叶撕碎,顿时没了和若菜互诉衷肠的心情,略有些冷淡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若菜有一肚子感性的话没来得及说,短暂地愣了下,呆呆地点头,“嗯,啊,好。”   回到家后,总算回过神来的若菜想带无惨去阳台看看已经结出花苞的石蒜科植物,却被他带向浴室,“这种天气走了这么多路,一定出了一身汗吧,快去洗一洗。”   背上确实汗湿了一块的若菜半推半就地进了浴室,等洗完澡出来,发现无惨竟然睡着了,安安静静地躺在床的左半边,两手也摆得十分规矩。   “……”   想和许久未见的丈夫说说心理话的若菜只好拉过被子跟着躺下,也许是怀孕的缘故,最近总是觉多,还担心会失眠的人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迷迷糊糊间,隐约感到身边有动静,若菜困倦地撑开眼睛,借着月光发现月彦无声无息地坐在床边,正一下一下摸她的肚子。   瞌睡一下全醒了。   起初未看清是谁时的惊吓全被哭笑不得取代,若菜笑了很久才停下,还当他回来对怀孕的事一字不提是不太欢迎这个孩子,没想到居然是害羞了,趁她睡着的时候才敢偷偷摸摸地跟胎儿互动。   预感到她要说什么,无惨及时拦截住,收回手重新躺下,闭上眼睛说,“很晚了,睡吧。”   一口气被堵在喉咙口,讲不出来咽不下去,若菜呆坐了好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无惨旁边躺下,双手习惯性放在腹部,慢慢闭上眼睛。   本以为这事到此为止,谁知道第二天若菜发现家里搬来很多机器,无惨把人扶到一旁坐下,“这是国内外最先进的医疗设备,我还是不放心,你昨天晚饭时候的样子太奇怪了,我亲自替你检查一下。”   知道月彦对生物方面比较精通,但没听说他还学过妇产科,若菜难免就有些不信任,事关重大,可不能随着性子胡来。   见她脚下没动,磨磨蹭蹭的,无惨直接把人拉起来安置在手术椅上,动作和往常不同,带了些不容置疑的强势。   视线翻转,苍白的天花板冷冰冰地撞入瞳孔,正如若菜内心的惊慌失措,这份忐忑在看到无惨拿起一根细长的穿刺针时被放到最大。   若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个错眼针头就扎进去了,带着颤音叫他,“月、月彦……”   这种针她听说过,是专门用来做羊水穿刺的,但这项科技还未成熟,需要相当的临床经验,在缺少精密的医疗器械以及优秀的妇产科医师的条件下国内根本没有引进。   “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不会伤害到你和孩子。 ”无惨没有在意她眼中的不安和害怕,单手解开衣服上的金属扣,消毒过后毫不犹豫地将针刺入。   立即感觉到痛,出于对孩子本能的保护欲,若菜下意识挣扎起来。   无惨按住她的肩膀,隐晦地皱了下眉,言语中尽量保持温柔人设,“若菜,你相信我吗?”   若菜自然是相信他的,深呼吸几次,努力让自己放松,“我没事了,继续吧。”   现在月份还不大,羊膜腔里的羊水不够多,无惨也怕刺伤胎儿,所以边感应胎儿的位置边小心地继续让针头深/入。   若菜呼吸一滞,针穿过腹壁和子/宫壁带来的落空感让她整颗心悬起,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好在胎儿和无惨之间有一种密切的联系,鬼的孩子也没那么脆弱,顺利地抽取了20毫升羊水,只占羊水总量的十几分之一,不会引起子/宫腔骤然变小而流产。   处理好手术后续,无惨拿着羊水去一旁制片和染色,若菜还躺在那,用消毒过的医用纱布压迫伤处,全身无力,暂时起不来。   约摸过了两三个小时,若菜躺在那无事可做正昏昏欲睡的时候无惨回来了,唇角的弧线放松,看得出来心情不错,难得带了些真心地替她盖了张薄毯,“就算现在天气热也不能什么都不盖地睡觉。”   若菜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的,反应有些迟钝。   无惨也没在意,只想着一千年了难得有好消息,本来他还担心她肚子里的会是个人类,亦或者半人半鬼,没想到是完完全全继承了他血液的鬼。   这代表他可以在这个孩子身上做实验,药物成功研制出来后用在他自己身上大概率也不会出现排斥反应。   孩子。   流着他血的孩子。   无惨很快忽略了划过心底的那丝微弱的情绪,一心扑在研究上。   若菜没觉得不对,他向来如此,恨不得长在实验室里,不过最近意外地体贴了许多。   她说不上来这种转变,只把这份转变归功于做父亲的喜悦,时间匆匆流过,平坦的腹部变得隆起,伽百子也被无惨送去了学校。   若菜本想亲自打理,却因为最近越来越不适和沉重的身体而无法出门,连面也没有见上,只通过电话得知她一切都好。   这天,无惨临出门前毫无预兆地问了她一个问题,“若菜,你想要换个环境生活吗?”   没头没脑地突然说这个,若菜一瞬间想多了,思忖许久后抚平眉间的忧思,状若不在意地说,“怎么了?是公司遇到什么麻烦了吗?如果是资金问题,我这里还有些存款。”   “不是公司的事,我是在担心你,你最近休息不好,这里离街区近,总是会有杂声传过来。我托人去找找有没有环境清幽一点的地方,到时候便搬到那里去吧。”   若菜确实因为这个有些睡眠不足,时常头昏脑涨的,对于丈夫的关心十分受用,虽然觉得搬家很麻烦,也不想离开这个有太多回忆的家,不过同样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只含笑答应下来。   无惨早就想把她安置到无限城中,就怕弱小脆弱的人类承受不住惊变而流产,所以才找了这个借口。   她既已应下,无惨又安抚了她几句,这才出门。 第五十四章   无惨走后没多久门铃声就突兀地响起。   “怎么了月彦?是忘记带什么东西了吗?怎么不直接进……”   后面的话在看到门口熟悉的面孔时消失, 若菜又惊又喜,“炭治郎!还有你身后的富冈桑和……?”   炭治郎赶紧往旁边让一步,替他们介绍, “这是鬼杀队的风柱不死川——”   不等他说完,不死川实弥直接推开他走进屋子, 空气中到处是浓烈的鬼的气息,几乎化为实质,连嗅觉远比不上义勇和炭治郎的他都闻到了。   不死川本就长着张恶人脸,这会满身煞气, 似乎想冲上楼去,若菜即使心中害怕也还是上前拦住了他。   哪有一进来就横冲直撞的客人。   刚要开口就见不死川凶狠地瞪过来,若菜顿时失了声,却没有退后,坚定地张开双手阻止他继续前进,就差直说他太失礼了。   眼中的防备和敌意没能吸引不死川的注意,而是在看清她脸的时候, 目光一时移不开。   刚才见势不妙急忙上前劝说的炭治郎跑到近处发现不死川的视线黏在若菜脸上,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跟鬼同流合污之人必杀之之类的话, 紧张得不得了。   不死川对鬼抱有超乎寻常的敌意,之前看到祢豆子的时候也动了杀心,现在误会若菜身上鬼的气息生怕他会一言不合就拔刀。   “请住手,她毫不知情, 只是——”   开脱的话说到一半,竟从不死川的口中听到若菜的名字, 炭治郎一愣,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对他说过若菜的名字。   不死川脸上闪过几不可查的惊讶,直直地盯着若菜, “我妻若菜,你没死?”   短短的几个字,透露出很多信息,炭治郎一时间不知道该先问哪个,不过好歹风柱没有拔/出日轮刀。   若菜以为是炭治郎说的,所以没有奇怪这个陌生人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没等她继续思考后半句话的深意,几人被炭治郎搅乎着到客厅坐下。   在周围充斥着鬼气息的环境中,不死川有些坐不住,有意无意放在腰间的手一直捏紧了松开,松开后又捏紧日轮刀的刀柄,如此反复。   气氛微妙,富冈桑沉默寡言,炭治郎觉得还是得他来打开话题,遂想了个切入点,组织好语言后朝若菜看去,刚才没仔细看,现在发现若菜的脸色十分难看。   以前她也白,但那是健康的白皙,现在每一寸肌肤都显出病态的苍白。   往下看去,宽松休闲的衣服罩在单薄的身上,短短两三个月,人也瘦了许多。   胸口忽然闷痛起来,炭治郎想到这次来的目的,怎么都说不出口,把心头的情绪压下,转而问,“若菜,你身体怎么样?我以前家里贫苦,母亲怀弟弟妹妹的时候也很辛苦,体重不但没有增加反而,你……”   忽然说不下去。   炭治郎知道他母亲辛苦是因为物质条件不允许,若菜显然不会有这经济方面的困难,唯一的变量是她腹中的胎儿。   随着胎儿越来越大,炭治郎能够清楚地闻到他身上浓郁到极致的恶臭,明明没有吃过人还拥有这样的臭味,只能是继承了父亲的血。   若菜没有读心的本领,可也从炭治郎的微表情感受到什么,只是再怎么也没往这方面想。   以为他带同事登门拜访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方便问,只好顺着他的开头说了几句后揭过话题,“我没事,精神特别好,体重下降应该是怀孕反应太大的缘故。倒是我真粗心,炭治郎,还有富冈桑和不……死川桑,你们先坐一会,我去倒茶。”   炭治郎心惊胆战地看着她那因为瘦而显得格外大的肚子,想叫她别忙活了,人已经去了厨房。   藏起沉重的心情,炭治郎这才看向不死川,“您刚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还一下子叫出若菜的名字,来的路上我应该没有说过才对,您难道认识若菜吗?或者说,认识没有被抹掉记忆的若菜?”   不死川沉默了一会,隐晦地扫了眼厨房的位置,“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柱们一直兢兢业业地在外四处猎杀鬼并寻找鬼舞辻无惨的踪迹,寻常见不到人,听他的意思也不是单纯的一面之缘,能被鬼杀队的风柱见过几面,答案呼之欲出。   不死川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恶劣地皱了皱眉才说,“她也是柱,和蝴蝶香奈惠是朋友。”   炭治郎努力消化着这句话带来的信息,“柱……若菜居然是柱吗……还有蝴蝶……”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次在鬼杀队本部为受伤的他治疗的虫柱就叫蝴蝶忍。   看向面无表情的富冈义勇,炭治郎不确信地问,“富冈桑不认识若菜吗?”   不死川嗤了声,“这家伙总是缺席会议,不认识没什么好奇怪的。”   炭治郎闭上了嘴巴,经过那次柱间会议,他充分了解到自个师兄的人缘……不太好。   “总之杀掉就好了。”   想得正入神,耳中突然落入这句话,炭治郎意识到是出自谁之口后猛地站起来去拦已经提起刀的不死川,“杀掉?若菜没有以前的记忆,看在以前是同僚的份上……”   不死川没什么耐心,见他阻拦,连带着对他也凶神恶煞的,“真啰嗦,再吵我连你的箱子一块砍!”   “……”祢豆子还真被他刺过两刀。   “身为猎鬼人却同情鬼,就是这份天真害死了她,啧,虽然没死。”   不死川的语气称不上好,但炭治郎没有从嘲讽的话中听出落井下石,也就闭了嘴,大致对风柱有了了解。   而不死川接下来的话才让炭治郎真正的沉默下来,他说,“如果她恢复记忆,知道自己跟鬼在一起还有了孽种也会想让我杀了她。”   炭治郎自然明白,所以他才一直犹豫,既希望她能恢复记忆,又害怕她想起以前的事。   炭治郎的表情触动了义勇的神经,进门以来第一次开口,“我虽然不认识以前的她,但是,能够成为鬼杀队的柱,绝不像你想象的那样脆弱。”   “所以,富冈桑是赞成把真相告诉若菜的吗?”炭治郎想起伽百子那日说过的话,她说她的血鬼术对大脑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记忆再也找不回来了。过去的若菜或许能够承受,但那个若菜已经消失了,现在的若菜真的那样坚强吗?   不死川没有在意炭治郎的一系列心理活动,顾自说起来,“根据蝴蝶香奈惠死后的信息推断,跟她们交手的应该是上弦。见到蝴蝶香奈惠最后一面的是蝴蝶忍,我们就是从她口中判断出我妻若菜死去的事。她身受重伤,自知没救了,便想掩护蝴蝶香奈惠逃走,只是没想到蝴蝶香奈惠也没能从鬼手中逃脱。”   一百年来,柱的人员一直在变动,因为十二鬼月的上弦和下弦实力相差悬殊,柱能够轻易斩杀下弦,面对上弦却很吃力,死在上弦手中的柱不知有多少。   我妻若菜和蝴蝶香奈惠是女人,也不是说瞧不起女人,而是男人和女人之间天生在体格上存在差异,所以蝴蝶忍才会因为力气小无法斩下鬼的头而用毒来弥补力量的不足,连日轮刀的制式都跟其他人不同。   上弦。   炭治郎连下弦都不是的伽百子也打不过,无法想象上弦的力量,不过按照珠世桑说的,上弦拥有更多鬼舞辻无惨的血液,如果能够得到上弦的血,对柱世桑的研究肯定更有帮助,祢豆子也能变回人类。   说起来……   鬼舞辻无惨的孩子肯定比上弦更有价值,如果被鬼杀队知道若菜怀的不是人类而是鬼,会不会……   倒抽一口凉气,炭治郎骇然朝不死川看去,又看了义勇好几眼,决定要好好守住这个秘密。   纵然他知道为大局着想应该牺牲若菜,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终究是个人,会被情感牵绊。   而他们成为斩鬼剑士是为了保护,而不是伤害。   余光望见越来越近的身影,炭治郎赶紧收声,端端正正地坐好,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死川也咂了下舌,坐回刚才的位置。   若菜不疑有他,把刚泡好的茶一一端到客人面前,然后问起炭治郎前段时间的事。   炭治郎隐去部分事实,不忍心说出伽百子的事,“那天离开花街之后我就遭到……遭到了鬼的袭击,幸好富冈桑及时赶来,我还是太弱了,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若菜深深看着他,快要瘦脱相的颧骨和眼底嵌的星光形成鲜明的对比,认真道,“没有人生来就是强大的,跟那么可怕的怪物战斗,炭治郎已经很厉害了,□□的力量可以锻炼,‘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一次次被安慰的炭治郎笑了,“谢谢你若菜,你总是在照顾我。”   吐出一口气,炭治郎继续说,“然后我被带到了鬼杀队的本部,祢豆子的存在也暴露了,好在结果是好的。”至于为了处置祢豆子而开的柱间会议,还是不要再让她伤神了。   若菜瞬间想到变成鬼的祢豆子和斩鬼杀队之间的矛盾,听炭治郎说没事才松开捏紧的手指。   “你还要啰啰嗦嗦说到什么时候,现在可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不死川耐心告罄,眼神不善地站起来,绕过茶几,几步走到若菜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随时都会拔刀相向似的。   若菜心头一跳,克制住想要逃跑的欲/望,对炭治郎这位暴脾气的前辈勉强笑了下,“难道你们是有重要任务吗?附近又有鬼出现了?”   炭治郎打不过柱,没办法只好去看义勇,富冈桑能帮助他和弥豆子,希望他也能劝一劝不死川桑。   义勇没什么表情地回望他。   “……”   炭治郎仿佛在他表情一成不变的脸上看出了几个问号。 第五十五章   “唔……”   若菜兀地一皱眉, 从不死川和沙发的夹角处钻出去,到西餐桌旁拿过摆在上面的一个铁皮盒子,取出什么东西就往嘴里送。   知道刚才的动作十分不雅观, 若菜脸上一赧, 缓了缓才歉意地说, “抱歉,失礼了,最近特别容易饿,总感觉吃不饱,我丈夫特地找人做了这些零食, 这才好一点。”   炭治郎看见她异常的举动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听到那东西是鬼舞辻无惨给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急忙打听是什么, 就怕是用人/肉做的。   考虑到孩子是鬼, 这个可能性很大。   若菜不明白他急什么, 还是原原本本地回答了, “大部分是用牛肉做的肉干, 还有些别的小零食。”   炭治郎简直对“肉”这个字过敏了, 跑过去闻了又闻, 确定没有人/肉的味道才松口气, 不过这些肉干多多少少沾了些鬼舞辻无惨的气息,让人有点在意。   若菜又吃了几块,等到肚子的动静小下来才再次对不死川道歉, “对不起,刚才打断你了,这次你们这么多人出动, 难道那个鬼很难缠吗?来找我是想让我做什么?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可能帮不了你们什么。”   被这一打岔,不死川整个胸腔里充斥的东西如泄了气的皮球,看着脸色比刚才还要苍白几分的若菜,狠狠地咂舌,“以前的事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猝不及防的问题把若菜砸懵了,“你说什么?”   不死川不擅长解释,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凶巴巴地瞪着她。   没有一丝血色的双唇一抿,若菜斟酌了一下才说,“你可能认错人了,世界之大,有两个模样相似的人并不奇怪。”   不死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嗤一声,“以前口口声声说着‘那些鬼原本也是人类’,不管变成什么样,你始终都是这么天真。什么自愿不自愿,只要变成了鬼,就必须杀死。”   擅自说着听不懂的话,若菜本欲反驳,但他的态度让她无端端心虚起来,即使她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察觉到若菜表情的细微变化,炭治郎忙不迭把人拉到一边,“不死川桑就是这种是鬼即杀的性格,若菜你别在意,虽然长了张恶人脸,其实本身不是什么坏人。”   为了不让若菜误会他,炭治郎绞尽脑汁去夸,但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怎么都无法想象能够扣在不死川头上,最终只蹦出个不是坏人,说完还有点担心地去瞧不死川,好在他似乎在想别的事情,注意力没有放在这边。   若菜听到“恶人脸”这样的形容下意识朝当事人看去,一对比发现这个词格外得贴切,眼底闪现熠熠光芒,随即意识到哪怕是无心的,这样拿别人的外貌开玩笑依然不礼貌,马上收起所有笑意,严肃地板正面容。   炭治郎清了清嗓子,跟着停止这个话题,转而问,“若菜,你家里的那个鬼呢?我没闻到他的气味。”   若菜一皱眉,知道他问的是病叶,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很少看见他,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做什么事。”   “他有伤害过你吗?”   若菜不想因为他是鬼就区别对待,中肯地回答,“没有,他没有伤害过我,不如说还经常保护我,有时候我在公园散步遇到坏人都是他救的我。”   顿了下,她神色微变,“但是,有一次我看到他进屋的时候唇边有血迹,应该是在外面吃了人,我太软弱了,怕他伤害我和孩子,连为受害者说几句话都做不到,真的是越活越胆小了。”   炭治郎看不得她伤感的模样,“不是若菜的错,若菜一点都不软弱,害怕不是人之常情吗?毕竟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阴云一扫而空,若菜扬唇一笑,真心感谢。   令人舒心的笑声透过空气中的震动一阵一阵回荡,在直逼心尖的目光下,炭治郎有点腼腆,正感动着,头皮一阵发麻,余光瞥见不死川的视线,赶紧咳嗽一声,“若菜,鬼舞、不,月彦桑最近有经常在家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现在身体不好,他应该好好照顾你。”   “嗯,月彦现在即使工作没做完也会带回家弄,你放心吧,我很好。”   炭治郎把她从头到脚端详一遍,怎么看都不觉得是“很好”。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若菜便说,“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月彦现在真的没有埋头工作不回家,他还说这边环境不够安静,担心会影响我休息,都在安排搬家了。当然,确定地方后我会通知你的,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搬家?”炭治郎瞳孔一震,猛然回忆起伽百子说过鬼舞辻无惨要带若菜去无限城的事,居然已经开始准备了吗?   没有合适的理由说服她不要走,炭治郎求助似的看向义勇,不找不死川是怕他直接动粗来个强取豪夺,两个人都是前辈,比起暴脾气的风柱,显然曾经对他和祢豆子伸出援手的富冈桑更可靠一些。   这个理所当然想差了,义勇仅仅只是皱着眉,并未出声,虽然几次看他想张口,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反而是不死川提了提刀,炭治郎二话没说就推着两人离开,不死川刚要动怒就被炭治郎劝消了意图。   若菜一脸莫名地望着炭治郎小声对不死川说了什么然后冲自己挥挥手,就这样告别离开了。   “……”   果然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但不好跟外人开口吧?   鬼杀队的目的是斩杀鬼,所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鬼了吗?   想起几个月没有踏足的实验室,若菜吐出一口气,鬼杀队为了保护人类而和鬼战斗,她不能理所应当地享受这份建立在牺牲无数鬼杀队队员的和平。   另一边,一离开别墅不死川就甩开炭治郎,用刚才骂若菜的话来骂他,“你不会跟她相处久了也染上那份天真了吧?听好了,鬼是鬼,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旦变成了鬼,就必须杀死!你是鬼杀队的斩鬼剑士!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炭治郎忍了忍,决定帮若菜说句话,“我不知道以前的若菜是什么样的人,但是,能成为柱,一定杀过不少鬼,同情那些鬼并不意味着放过鬼,所以,我不认为若菜的想法是错误的。”   事实上,他遇到的一些鬼有的也有着悲惨的过去,变成鬼不是出于自愿,但同情是一回事,他们犯下的错杀过的人无法抹除,所以必须杀掉他们,两者不矛盾。   不死川瞪着炭治郎的目光更凶了,炭治郎萌生的求生欲让他赶紧转移话题,“若菜身边还有一个鬼,叫做病叶,是下弦之叁。”   不死川哼了声,“是鬼的话杀掉就可以了。”   炭治郎没有说阻止的话,这是此番行动没有指望能直接杀了鬼舞辻无惨,能打听到他的行踪或者情报最好,没有的话杀掉一个下弦也不算白跑一趟。   病叶被无惨处罚过后不敢离开若菜太远太久,每天都是匆匆填饱肚子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今天也是,还没有抹干净嘴边的血,迎接他的不是若菜也不是无惨,而是鬼杀队的柱。   病叶平时不怎么出现在面前,所以在他消失好几天后若菜才意识到许久没有见到他了,不死川的脸在眼前一闪而过,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难过是有一点点,很淡,没有浓烈到能够在心腔中停留很久。   说到底吃/人的鬼其存在本身就是“恶”。   不过是,稍微有点感伤而已。   感伤过后,日子还要继续过,若菜在月彦忙于公司事务时也投入到实验中。   当初炭治郎断裂的日轮刀碎片只有一小块,根本不够几次研究使用,也不想在炭治郎专心任务的时候麻烦他,便想到了要。   次日坐车去藤本家,被告知要离开很久了。   若菜皱着眉,有些担心,作为人类的藤本要都有不少商业对头要暗害他,变成鬼后,想要杀掉他的人就更多了。找回理智后说不定还会被炭治郎口中的鬼舞辻无惨视为背叛,派手下的鬼追杀他,比如那个被称为十二鬼月的组织。   藤本清郎见她眉间生出化不开的忧思,再去瞧她如今愈发瘦弱的身体,不忍心地说,“要没什么事,一直以来都很清醒,没有吃过人/肉,前段日子说是要去办一件事,离开前让我把花房的东西给你。”   花房的东西除了花没有别的。   令若菜惊讶的是上次路过花房看到开得正盛的花到现在依然没有凋谢,据他所知,这种石蒜科植物花期不该这么长。   若菜为难道,“清郎叔叔,我家阳台种不下这么多花啊……”   藤本清郎也不清楚为什么要一定要把这些花给若菜,只是复述了一遍要的话,“要说这本来就是你交给他暂为保管的东西,如果种不下的话不如摘下来做成压花或者香料。”   若菜没有熏香的习惯,不过顺着这个思路把它们做成干花用来泡茶说不定也可以。   听她这样说,藤本清郎立马打电话联系认识的花草茶工厂,行动力还是如年轻时候那样强。 第五十六章   曼珠沙华, 有很多别称,比如龙爪花、石蒜、山乌毒、婆婆酸,普遍为人知的是彼岸花, 因为它们通常生长在石缝里或者坟头上,所以有了“黄泉路上的花”的说法。   虽然要说这是她交给他保管的, 但若菜实在没有这个记忆。   大概是很久以前随口提过的事吧,她没有在意, 让她感到惊讶的是上次看见的分明是一片红色, 可清郎叔叔派人送来制成的彼岸花茶中居然混杂着很多青色。   几乎是下意识的,若菜朝阳台走去, 同种在藤本家的一样,本该凋谢的彼岸花在朝阳下舒展着花枝,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 倒披针形的红色花瓣在接近花萼处有水雾般的青色在涌动。   定睛一看,不是错觉,三株彼岸花在她眼皮底下完成了红色到青色的蜕变。   “……”   不要慌, 冷静下来。   这世界上连鬼啊灵啊妖啊魔的都存在,会变颜色的花好像也没有那么稀奇,而且种子还是从那家神奇的店里拿来的, 不是普通的东西也很理所当然, 就是藤本家的花为什么也有些变成了青色的就很奇怪。   从花茶中挑出一朵青色的,用显微镜研究了半天才确定没有对人体有害的毒素,这才拿来一只玻璃杯用水冲泡, 伸出舌尖浅浅地沾了一下, 没有感到任何不适,不止如此,甚至感到腹部暖洋洋的, 刚才因为研究略感疲惫的身体都恢复了精力。   若菜精神一振,她以前没有喝花茶的习惯,怪不得都说花茶养生,这效果确实好,一定要多种点,来年给我妻爸爸送去一些,月彦常年关在实验室身体也差,这么好的东西应该普及开来才对。   不过眼下若菜没有时间去种花,她有别的事要做。   不同物质的分子结构不同,对不同波长线的吸收能力也是不同的,所以每种物质都具有其特异的吸收光谱。   鬼的弱点是紫外线,若菜拿不到锻造日轮刀的矿石,可以选择用其他能够吸收紫外线的物质代替,另外听炭治郎说过紫藤花也是鬼的弱点。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大概是月彦三天两头往家里捎带各种各样的小吃零食,吃得多了,若菜脸上总算恢复了些气色,体重也难得长了些,不用再每天为如何增重而烦心了。   精神好了之后若菜不再整日待在家里,早晚都会去附近散步,这是为了之后做准备,适当的运动有助于生产。   说起来既然有鬼神,那么去神社参拜说不定真的能被神明听见心愿,把这件事提上日程后,若菜便锁好门同小黑出门了。   小黑跟着若菜在家里憋了许久,一到外面就有些激动,向来淡定的它顶着那张滑稽却呆萌的招财猫脸一直在原地转圈,不时去顶她的脚。   若菜以为它在催促自己快点走,笑了笑,习惯性地要去抱它,腰弯到一半弯不下去,里面的胎儿因为活动空间变小还用力踢了一脚,若菜吃痛,马上安抚,轻柔地摸了摸肚子,“宝宝乖。”   “小黑,抱歉,能自己走吗?”本来就把小黑当做家人一般,自从知道它可能是有自我意识能够思考的妖怪后,若菜更加没办法把它当做一只猫来看待,会同它正常的交流,即使小黑依然不发出声音。   如果是普通的猫,或许会因为身体上的残疾而无法发声,妖怪的话也会如此吗?或者性格使然,小黑本来就是只沉默寡言不爱说话的招财猫妖,又或者是他们认识之前就受了伤,导致声带受损?   一路上若菜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目光也因为时常落在小黑身上而没有注意周围,等身体本能地进行侧身避让时已经晚了一步。   左肩一凉,飘出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钻入鼻尖,让若菜怔了怔,好半晌才在剧烈的腹痛中清醒过来,捂着肚子瘫坐下去。   腰部一暖,有力的手托住她的身体,没让她直接坐在冷冰冰的地上。   若菜白着张脸回过头,“玲子桑?”   玲子把人扶到旁边的长椅上坐好,“没事吧?要去医院吗?”   若菜感受了一下,不是早产的宫缩,是宝宝在肚子里闹腾,大概是她突然紧张的情绪刺/激到他了,赶紧放空思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见她真的没事,肩膀处也只是轻微擦伤,玲子用眼神指了个方向,“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帮狸追,被封印的现在力量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他打不过那个妖怪。”   若菜张了张嘴巴,朝小黑的方向看去,它正在和一只模样狰狞的兽形妖怪战斗,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都不是对手,玲子加入后瞬间扭转了战局。   狸追?   玲子桑口中的狸追是指小黑吗?原来小黑的名字是狸追?   隐约意识到什么,眼中闪过些寂寞,若菜微垂眼帘,唇边却划开温柔的弧度,“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战斗结束,玲子抓了抓头发,本身就不擅长和人类相处的她这会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若菜看出她的拘谨,主动开口,“原来小黑叫狸追,是玲子桑以前认识的妖怪吗?早点告诉就好了。”   话题打开,玲子恢复了惯常的模样,“算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字而已,妖力强大的森林之主,经常把自己的力量分给低级妖怪还允许他们住在森林里,不止如此,还总是变成人类的模样去山下的村子里玩。”   玲子边说边观察着若菜的表情,确定她不是强装镇定而是真的喜欢听,心情一松,眼角也跟着柔和下来,不过很快收起来,“这个妖怪应该是听说了失去森林之主的妖怪们聚集起来想要下山袭击人类的事,想要在他们之前找到狸追,得到他的力量,成为新的森林之主。”   为了能让若菜理解,玲子指着狸追解释,“现在的招财猫外表是封印他的容器,失去力量的他连话也没办法说了,如果再遇到心怀不轨的妖怪,被夺走力量是必然的事,而这份力量若被邪恶的妖怪得到,不止是山上的妖怪,连山下的人类也要遭殃。”   若菜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理解了她的意思,正色道,“那么,我可以做什么呢?要怎么样才能把小黑、不、把狸追从封印中救出来?”   “不管怎么样都不至于让一个孕妇卖力操心。我的灵力很强,怎么样狸追?只要你把名字给我,我就帮你从封印里出来。”   把名字给她应该不是字面上的交换名字,若菜不知道这会对狸追产生什么样的后果,难免有些担心,不过她相信玲子不是坏人,最终释然,转头去看狸追。   狸追只思考了一秒就上前一步表示同意。   交名字的过程比若菜想象得要简单,随便在地上捡了片落叶,用爪子在上面写下“狸追”二字就完成了。   玲子大手大脚地把树叶往兜里一塞,灿然一笑,“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打破封印的过程也没有若菜想象中的电闪雷鸣和风云变幻,刺目的白光过后,圆滚滚的黑团子逐渐膨胀,定格为两米多高的人形,背后有一对白色羽翅舒展开来,整张脸泛着成圣洁的柔光,奢侈的美貌说是天使也不为过。   脸上划过凉丝丝的触感,若菜心有所感般抬起头,狸追正好低下头,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将额头抵住她的,“若菜,谢谢你这么多年的照顾,我要走了,另外,小小那个男人……月彦……”   声音渐远,消失在卷起花木香的空气中。   “……也不是说永别,有缘总能再见到的。”   玲子低头看向若菜,以为她会哭,笨拙地安慰,迎接她的却是一张笑脸,坚强地掩去眼角的水雾,若菜笑着说,“在玲子桑说出狸追的名字时就有分别的预感了,这样的结局并不意外,呐,玲子桑,狸追会有危险吗?”   玲子嘴角一扬,“你别太小看他,怎么说都是森林之主,安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处理好山上的事说不定还会回来,毕竟这是个喜欢人类的妖怪啊。”   得到玲子的保证,仅有的伤感消失无踪,怀揣着再次见面的期待,若菜一点一点笑开了。   本不想打断她的好心情,玲子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狸追最后说的那句话,那个叫月彦的男人……”   “那是我的丈夫。”   “……”不管听几次玲子都很受冲击,顶着张并不比自己大多少的脸说丈夫什么的真的很违和。   “你是在担心我吗?没关系的,狸追和月彦一直关系就不太好,不过我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的。”   不能无视他人的善意,哪怕是误会,若菜也会小心保存。   真的只是这样吗?   玲子无比怀疑,想到若菜肚子里的怪物就更担心了,如果问题不是出在若菜身上,那么只有血脉相连的“月彦”了。   不能放任不管,玲子突然问道,“能让我去你家玩吗?”   “嗯?可以哦。” 第五十七章   “玲子桑, 请坐,喝茶可以吗?家里也有牛奶。”   “茶就可以了。”   现在天气渐渐转凉,手心贴在陶盏上熨出一片火热, 很快微微发红。   玲子抿一口,借低头的动作暗暗打量四周, 她对装潢摆设不感兴趣, 在意的是无处不在的腐朽气息, 像被扔在角落慢慢腐烂的猫狗尸体一样。   “我能参观一下楼上的房间吗?”   楼上是比较私密的地方, 本应该是突兀的请求, 偏偏玲子的表情十分坦率, 丝毫没有想要窥视主人家隐私的心虚,自然到仿佛只是去借用一下厕所。   若菜感到奇怪之余也没有拒绝,待玲子放下茶盏便领她上楼, 路过房间时一一为她介绍, “这是客房,平时有在打扫,如果玲子桑想来做客的话随时能留宿;这是我自满的书房,搜集了很多书籍;那边是卫生间……”   玲子突然在一扇门前停住, 若菜只犹豫了一下就拧开门球,“这是实验室,平时我会在这里做些实验。”   “实验?”   正愁和年轻人没有什么共同话题,想到炭治郎第一次使用显微镜时表现出来的惊喜,若菜以为差不多年纪的玲子也会感兴趣, 走到桌前去调整倍镜, “玲子桑,想试试吗?”   玲子走过去,没有坐下, 反而对旁边摆放着的东西投了几分注意。   那是一把黑色的qiang,玲子对qiang械了解不深,仅仅作为门外汉也觉得这种制式很奇怪,没有弹仓也有扳手,玩具吗?能够射出花或者降落伞那种。   如果只是玩具,没必要特地放在实验桌上,想到若菜说的研究,玲子有了大胆的猜测。   若菜娓娓讲述,平缓的语气掩不住喜悦的心情,“这是能够射出紫外线的机器,如果能够量产,炭治郎他们就不用经常冒生命危险去和鬼战斗了,对了玲子桑,你还不知道鬼吧?鬼和妖怪不同,他们的主食是人类。”   玲子桑颔首,“嗯,我知道,鬼的弱点的太阳,你这个紫外线……鬼害怕的不是阳光而是阳光中的紫外线?”   “还只是试作品,需要经过实战采集数据进行后续调整。”说罢若菜又拿起旁边的一支试管,“这是我萃取的紫藤花毒,炭治郎说过紫藤花也是鬼的弱点,但没有实验对象我一直搞不懂其中的原理。”   玲子俯下身凑到近处去看,试管里盛着白色粉末,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十分细腻,没有任何气味,不说破只会被当做普通面粉。   “真厉害啊,你居然还会这个。”玲子说话间把注意力重新转到紫外线发射器上,乍看起来操作很简单,有傻瓜都会用按钮,“我可以试试吗?”   若菜忙把手覆在她手背上,顺势改变qiang口的方向,轻声阻止,“适量照射紫外线对人体有益,但吸收过量很容易诱发皮肤癌,还没有调试过发射量,所以要小心别对着自己,以防万一。”   玲子只是一时产生的好奇,没有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意思,顺势将紫外线发射器放回原地,转而看向另一处,隔着门都感觉有无形的黑雾从门缝中钻出来,钻进皮肉中,不断滋生出人心底的阴暗恐惧。   玲子不着痕迹地试探,“实验室里居然还有个小门,自己家里还需要休息室吗?”   “抱歉,那边不能进去,那是我丈夫的实验室。”说完若菜产生了拒绝别人的羞赧,生怕玲子会误会自己怀疑她有盗取商业机密的嫌疑,赶紧解释,“不是不信任玲子桑,只是他对陌生人的气味很敏感。”   玲子不置可否,不过这一趟让她确认了若菜口中的“月彦”不是人类的事实,之前跟露神还只是怀疑,现在可以肯定对方就是鬼,还不是简简单单的鬼,是身上背负数不清罪业的鬼。   玲子从若菜口中多少得知了鬼杀队的事情,专业人士不可能看不出月彦的异常,至今没有动手是不是能够认为那不是轻易能够杀死的对象。   脑中想了很多,现实不过须臾,玲子半分都没有表现出内心的焦虑和担心,一如既往地淡然飒爽,主动换了话题,没有叫若菜看出不妥。   叮铃铃。   听到电话铃声,若菜向玲子抱歉一笑,“可能是月彦打来的,他总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家。”   等若菜转身走远,玲子收起了全部表情,双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刚才说到电话是月彦打来时,若菜脸上有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喜悦幸福感满溢出来。   这就很难办了。   电话不是月彦打开的,听到对面中气十足的声音若菜依然很高兴,“您怎么会想到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   我妻爸爸当然听见了刚接起电话时女儿期待的一声“月彦”,故作不满地说,“只准月彦给你打电话吗?当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下次下将棋的时候看我怎么杀得他片甲不留。”   若菜只笑不语,事实上他们两人下将棋我妻爸爸还从来没赢过月彦。   父女俩又说了几句家常,得知若菜一切都好才说起正事。   “待会我要去老伙计那喝茶,你一个人在家也闷,跟我一起去吧,顺便去认认人,他们收养了一个小孩,你还没见过,跟咔酱差不多大,叫俊国,跟你一样很喜欢看书,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   说到这里,我妻爸爸不满地哼了声,“月彦也真是的,老婆大着肚子都不知道请个产假回家多陪一陪,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钱是能赚得完的吗?”   若菜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也有段时间没有拜访坂田夫妇了,不过关于后半句的抱怨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月彦最近压力也很大,置办新房要花不少钱。”   我妻爸爸当然知道这件事,他不差钱,但女儿不收,不过月彦为了女儿说搬家就搬家的这份心意他很受用,没忍住夸了他两句。   挂掉电话,正想同玲子说她马上要出门,回到实验室却发现人不见了,找遍整栋屋子都没有看到人,“……是突然有什么急事吗?”   这份担忧等到了我妻大宅也没散去,怕我妻爸爸误会,只好重振心情,进了屋,被管家告知父亲在阁楼收拾东西,若菜惊讶道,“怎么突然想到收拾以前的旧东西了?”   “应该是看到俊国少爷的照片想到小姐小时候的事了,俊国少爷安安静静坐在那看书的样子真的像极了小姐,那会小姐还只有这么点大。”管家慈爱地用手比了个高度,满眼怀念,“最是淘气的时候,总是跟着要少爷四处跑,总也安静不下来,只有看书的时候才能静下心来,一坐就是半天。”   俊国。   若菜想起这是坂田夫妇收养的那个孩子的名字。   那么久远的童年时代若菜哪里还能记得,根据管家的描述怎么也带入不了自己上蹿下跳的模样,不过喜欢看书是真的,书里面的世界非常精彩。   “您这么说倒是让我有点好奇俊国这个孩子了,好了,您忙吧,我先去看看父亲。”   楼阁存放着许多旧物,平时女佣会上来打扫规整,除了东西杂了些,每个角落都干干净净的,没有发霉灰尘的味道。绕过一个单门柜,若菜看见我妻爸爸蹲在一只木箱前,手里捧着什么看得正入神。   扫视周围一圈,若菜拿起有些老旧的矮凳放到我妻爸爸身后,“这样蹲着小心您待会腰直不起来。”   一早听到动静的我妻爸爸没有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顺势坐到凳子上,头也不回地向后招手,“来得刚好,看看这是什么?”   若菜从他声音中听出了忍不住的笑意,狐疑地走过去一看,箱子里除了几本相册还有码成两排的厚皮书,书脊上依次写着时间。   若菜脸一红,“您怎么能偷看我的日记呢!”   自打会读书认字之后若菜就有写日记的习惯,嫁给月彦之后倒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再写了,仔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我妻爸爸心虚地咳嗽一声,“只看了第一年的,没有看别的。”   大概知道自己理亏,我妻爸爸抱着相册跑下了楼。   若菜哭笑不得,都是小时候的日记也无所谓隐私不隐私,只是幼时天马行空的幼稚想法会觉得羞耻。   按顺序抽出第一本,翻开,上面短短几行字,一笔一划都很粗糙,毫无章法可言,写的是各种如今看来不值一提的琐事,同小伙伴的寻常拌嘴都能当做天塌下来一样。   到了第六本,自己刚从学校毕业,正直青葱的年纪,全是女孩家细腻敏感的小心思。   边往后看边怀念着年轻时代,猛地画风一转。   七月七日   世界的真实   寥寥数字,每一笔都力透纸背,像烙印在灵魂上一般深刻。   若菜没有任何写下这行文字的相关记忆。   翻到前面一页,日期是五月十一日,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不对,她明明记得这个时候应该在国外读书。   继续往下看,之后的日记很零碎,没有每天定时记录,常常隔了十天半个月,内容也莫名其妙,若不是若菜认得出这的的确确是自己的笔记,她都要怀疑是别人冒充的了。   “……”   捂住脸,若菜用力地思考,绞尽脑汁回忆这一年的事。   没有。   没有。   没有。   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甚至连在国外求学的记忆都模糊了,变得极不真实。   涂抹在双瞳上的淡紫骤然加深。   有问题的……说不定是她的记忆。 第五十八章   十二月五日   他们原本也是人类, 受伤了会流血,悲伤的时候也同样会流泪。   十二月十一日   二条桑死了,吃掉妻子后走到了太阳底下,化为灰烬。   鬼是可悲的生物, 控制不住的吃/人欲望, 一旦陷入重度饥饿就会失去理智, 被本能支配, 哪怕是昔日的亲人、爱人, 亦或是朋友。   一月九日   只是一味的战斗不能解决根本, 只要“他”一日存在, 他们就不会灭绝, 战斗会永无止息。   一月二十七日   “他”的血不是救赎, 是原罪。   ……   仿佛有许多线索被串联在一起。   “他们”如果是指鬼的话, 那么这个“他”应该就是把人类变成鬼的罪魁祸首——鬼舞辻无惨。   也就是说,自己以前就知道鬼、知道鬼舞辻无惨的存在, 但因为某种原因,也许是头部受伤或者其他原因导致失去了这段记忆。   【小心那个男人……月彦……】   若菜鬼使神差地想到了狸追离开前的话。   一旦产生怀疑,平常诸多被忽略的琐碎细节被放大, 已经无法说服自己了。   一起生活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月彦出现在太阳底下;虽然总是在一起吃饭, 也从没亲眼见过月彦吃东西, 每次只在喝水。   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   月彦是鬼。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心痛到无以复加, 用力捏紧胸前的衣服,连肚子传来的痛都麻木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一开始就是鬼吗?还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被鬼舞辻无惨袭击变成鬼了?   不行,没有证据不能胡思乱想。   这只是她的猜测而已,也许是她多想了,孕妇总爱疑神疑鬼, 都是五羟色胺产生变化的缘故,不要被激素影响了自己的情绪和判断。   不断深呼吸,若菜勉强压下心底的翻涌。   即使如此,也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我之前一直因为没有孩子而心灰意冷,有了他之后,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就算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也情同亲生父子,我们已经想好了,这份家业将来就交给他继承。”   “只可惜这孩子患有严重的皮肤病,不能在白天外出。”   “要是我们公司能早日研发出针对这种病的特效药来就好了。”   “月彦的公司好像也有在做针对这种病的研究,我没记错吧若菜?若菜?若菜?”   耳边不断传来的呼唤让若菜从浑浑噩噩中挣脱出来,失神地“啊”了一声。   我妻爸爸发现她的脸色很差,精神也不集中,孕晚期这样的身体情况十分叫人担心,“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你这样真是不让人放心,还是请个保姆在家照顾你吧?”   神情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若菜只是摇头,强笑道,“只是有点累而已。”   “你这孩子,累了早该跟我说。”我妻爸爸是怕她一个人感到孤单才找借口拉着她出门,不想起了反效果,应该让她在家好好休息的。   坂田阿姨地年纪和阅历放在那,加上之前殷切地想要个孩子找了不少资料,自然知道孕妇需要充足的休息,这会回家还要忍受乘车的颠簸之苦,不若到后面休息一下。   若菜没有逞强,婉拒了坂田阿姨的陪同,自己起身朝休息室走。   等到走出一段路,再也听不见客厅的谈话声,若菜才扶着墙壁停下来,被沉重的心绪压弯了腰,佝偻着把头埋在臂弯中,似哭未哭地闭上眼,双唇抑制不住地颤抖。   许久,沉沉地吐出一口气,若菜收拾好心情,到底如何还是等月彦回来亲口问一问,如果他真的变成了鬼……   若菜小时候常来坂田家玩,对这里非常熟悉,前面右拐就是客房。   路过门半开的书房,余光扫到小小的人影,若菜停下脚步朝里面看去,一个带着病容的男孩正站在书架前看书,周身安静到诡异的气质似乎有旋涡将外界一切声音都吸走了。   若菜在看他的时候男孩也从书中抬起头。   那双莫名熟悉的樱绯色眼睛仿佛冰雪融化形成的无底潭水,任何事物都会被湮没,激不起一丝涟漪。   八/九岁的年纪,他的眼神太过平静了。   若菜竟生出一丝没由来的恐慌,按捺住突然加快的心跳,冲他笑了笑,“是俊国吧?我是你若菜阿姨,坂田叔叔应该跟你说过。”   “你好。”   这个叫俊国的孩子不爱说话,也许是刚来坂田家还没适应,毕竟是作为养子,早熟的孩子总是比较敏感,若菜放轻声音走过去,试图寻找话题,“你在看什么书?”   “关于药草方面的书。”俊国没有反对她的靠近,但也没表现出太多热忱,回答完问题就垂下眼睫继续看书。   若菜站在他身边俯身去看,这是本古籍,用词生涩,大部分是复杂的汉字,“你看得懂吗?俊国真厉害。”   男孩淡然的模样让人有种理所当然能看懂的错觉,其实这般大的孩子也就能认些简单的常用字。   俊国翻页的速度很快,与其说在逐字阅读,不如说是想要找什么特定信息,不是她自夸,对于药草方面若菜脑子里有本百科全书,这会也正好需要想些别的来转移注意力,便问他,想找资料。   男孩幽幽看过来,片刻才答,“青色彼岸花。”   若菜一怔,想到了家中阳台上的彼岸花,自从目睹它变色的全过程后她就对它投入了极大关注,可惜的是它只在白天开放,而且两天后它又变回了红色。   这不是寻常东西,连植物汇总都没有记录这种颜色的石蒜,这会从一个八岁的孩子口中听到“青色彼岸花”这个词,若菜皱起眉,不确定地追问,“石蒜只有白色、红色和黄色三种,虽然有传紫色彼岸花和克莱因蓝彼岸花,实际上这种颜色是不存在的,为什么你会提到青色的?你想要自己培育石蒜的变种吗?”   听到她把彼岸花称为石蒜,男孩没能很好的掩饰脸上的失望以及愤怒。   失望若菜能够理解,却找不到他愤怒的理由,想要细看,男孩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平静,刚才昙花一现的情绪外漏好像是虚幻的梦境一样。   若菜觉得很可能又是自己疑神疑鬼了,倦然吐气,腰部传来的酸胀感加重,站久了习惯性撑腰,“我能坐下吗?”   男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肚子看,不置可否。   坂田家和我妻家一样,都是传承已久的大家族,家里收藏了许多绝版珍贵古籍,无惨化作孩童姿态潜伏到这里,就是想找到青色彼岸花的线索。   算日子他有四天没回家了,几天没见若菜的肚子又大了一圈,人比之前精神得多,看来稀释过的血液效果卓越。   要不是怕母体承受不住,根本用不着花费那么多心力把血掺到吃食中。   无惨不动声色地感应着腹中胎儿的情况,忽然看到肚子透过贴身的衣料凸起一块,若菜也跟着倒抽一口冷气。   生怕发生意外,无惨脸色一变,“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面容稚嫩的男孩脸上出现紧张,疾步过去扶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虚放在肚子上,对于一个刚见面的人来说过于亲密,动作也富有侵略性,如果是成年男性,是想全权掌控她的姿势。   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来做有些违和却没有男女之别,若菜调整呼吸等待痛感过去,然后才解释,“我没事,只是胎动而已,最近宝宝有点活泼,吓到你了吗?”   胎动他知道,单薄的文字描写和现实感受到的截然不同。   “我可以摸一下吗?”   声音落定才恍然发现是出自自己之口,无惨皱了下眉,想要收回时若菜已然牵着他的手放到了肚子上。   柳枝一样,绵绵软软的手覆在手背上,传递过来的体温是鬼没有的温暖。   一时间产生的迷茫让他怀念又流连,但转瞬消失。   若菜观察到他细微的神色变化,哪怕面上表现的再成熟冷静,内在果然是个对未知事物产生好奇的孩子。   无惨将手掌紧密贴在腹部,像是感应到他的存在,胎儿用力朝这处打了一拳。   从未有过的瘙痒感从心底生出,电光火石间已经由脊柱蹿到后脑,刚才被压下去的迷茫心悸也一并挑起,引起一片战栗。   见若菜呼吸都卡了一下,无惨鬼使神差地问道,“怀孕这么辛苦,你为什么不放弃?”   一千年前,他尚在母亲腹中心脏就数次停止跳动,出生时既无呼吸也无脉搏,以至于被认为是个死胎,在被放在木柴中就要被点燃时才发出第一声啼哭。   死亡的阴影每时每刻都纠缠在他身边。   若菜心神一转便知道他这么问的理由,既然是作为养子被坂田夫妇收养,要么无父无母,要么是被亲生父母抛弃了,而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右手移至男孩的脑袋,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被压下,像对待自己孩子一般轻轻抚摸,若菜放缓声音,轻柔地像风一样。   “因为我爱他,也爱孩子的父亲。”   话一出口,纠缠了她半天的心魔因此而散。   就算月彦真的是鬼,她也不会离开他。 第五十九章   我妻爸爸到坂田家不止是闲话家常, 也是来谈生意的,考虑到若菜身体不适,没有在细节上详细商议, 只敲定了大概章程, 为此若菜挺歉疚的。   心里藏了事,迫不及待地回到家中,若菜第一时间来到电话机前, 拎起话筒, 伸向拨号键的手却不禁颤抖起来。   用力握紧拳头,捏碎最后一丝脆弱,终于拨完一串完整的号码。   嘟嘟嘟。   无人接听。   平静下来的心再起波澜。   心绪不宁时打进来的电话让她一惊, 手忙脚乱地接起来,“请、请问你是……”   【若菜,是我。】   对面的磁性低音从耳膜钻入大脑,游走一圈后化为眼角的水雾, 若菜有些想哭,强忍住冲动唤道,“月彦……”   若菜张了张口, 声音在喉咙口徘徊。   你是鬼吗?   没能说出口,终究差了些勇气。   【我在外面应酬, 对不起没能接到你的电话, 员工刚才通知我我才知道, 怎么这个时候找我?是哪里不舒服吗?】   想到下午她眉头紧蹙的模样,无惨停顿了一下, 接着说,【你先去床上躺一会,我马上回去, 别怕。】   和记忆中一样的温柔,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若菜用指尖拭去眼底的湿气,“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真的不用我回去吗?有事不要忍着,我是你丈夫,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身边。】   最后一道屏障被打碎,若菜收起仅剩的一丝软弱,深吸一口气,“月彦,你是……”   话说到一半,电话那头传来模糊的说话声,若菜想到他开头说的应酬,临时改口,“我很好,真的没事,你先忙吧,我等你回来。”   重要的事还是当面讲清楚更好。   听她声音不似虚弱无力,无惨扫了眼站在门旁低眉顺眼的男人,关心几句便挂了电话。   病叶被杀后他能用的人更少了,必须要加快动作,要不是怕若菜知道鬼的事受惊流产,他大可不必转弯抹角,直接把人带到无限城。   想到病叶身为下弦之叁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杀掉了,无惨既愤怒又无力地粉碎了眼前的书桌。   被鬼杀队知道了踪迹,下弦毫无用处,青色彼岸花也找不到,为什么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   若菜感受不到丈夫的无能狂怒,一杯温热的彼岸花茶下肚,整个腹部暖洋洋的,沉重的心情一散,跟着畅快不少。   “……”   若菜冷不丁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资料,月彦也在找青色彼岸花。   不禁抬起手,隔着透明的杯子上下打量,青色的花瓣打着卷,随着细微的茶水晃动舒展开来。   为什么这么多人在找它?   俊国的双眼和月彦的眼睛没有缝隙的重叠在一起,若菜做出一个惊人的猜测:俊国也是鬼。   所以这青色彼岸花对鬼来说很重要吗?是出于个人的意愿还是支配着所有鬼的鬼舞辻无惨的命令?如果是后者,为什么要找青色彼岸花?是鬼隐藏的弱点吗?不,如果真的是弱点,也没见他们去搜集紫藤花。   所以是对鬼有某种促进作用的东西吗?   不行,不能告诉月彦,听说鬼舞辻无惨能够读取被他支配的鬼的思想,告诉月彦等于间接背叛人类,助纣为虐。   还是得先弄清楚青色彼岸花的作用,紫藤花对人类无害却能克制鬼,青色彼岸花里面一定也含有某种能让鬼的细胞产生变化的物质。   以月彦是鬼为前提,若菜把实验室的紫外线发射器和紫藤花毒收拾好,生怕月彦无意中伤到自己,不过那些研究资料不能销毁,还是交到需要他的人手上更好。   月彦没有表现出任何反人类的倾向,是不是可以认定他即使变成了鬼也希望像人类一样活下去?说不定可以说服他说出鬼舞辻无惨的情报。   乐观地想着,若菜于次日来到香火鼎盛的天满宫,这座壮观的古老神社是为了纪念被尊为学术之神的菅原道真而建立的。据说天神道真喜欢梅花,所以入目便是梅树,正值梅花开放的季节,一点点红梅在枝头连成片,远远望去,宛若如云如雾的红霞。   到处弥漫着沁人的梅香,若菜净了手,跟随人流涌动的方向到达神社拜殿,往带木条格的善款箱里扔了零钱祈祷。   她有宠爱她的丈夫、有乖巧可爱的女儿、有爱护她的父亲,不缺吃也不缺穿,物质和精神上都很满足,若不是因为月彦是鬼,她根本不会把希望寄托于曾经极力否定的神明。   除了家人的健康,若菜同样担心炭治郎的安危,为他和祢豆子一人求了一个护身符。   清脆的铛铛声在空气中激起几圈涟漪,空灵而神圣,声声入耳,心灵都被洗涤了一遍。   精神一振,整个鲜活起来,若菜不禁朝拜殿前大树上悬挂着的巨大风铃望去,底下正有个年轻男人抱着绳子摇晃,带动铃舌撞击风铃发出铮铮铮的声响。   旁边的女人穿着饰有同色系树枝和花朵的深紫色和服,温婉端庄,只是站在那里,就美好的同周围景色融为一体。   女人悠悠然看了过来,含着笑的眼眸温柔,有如淡粉色的薄雾。   目光实在是太有针对性,若菜想忽视都不行,惊讶过后礼貌性地回了一个浅笑,不料这一举动引起年轻男人的注意,侧身挡在女人身前戒备,不善地盯着若菜。   “……”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需要戒备的的若菜一头雾水,想了想,没能找到头绪,只好把这事忘了转身想要离开。   向左移动的视线中猝不及防出现一个人影,身穿运动服的青年从树上跳下,自来熟地向她攀谈,“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我?是我不值得被信任吗?”   若菜眨眨眼,每一个字分开她都能听懂,连在一起竟然不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青年还在自言自语般说着,“我以为你拿到了优惠券会马上来找我,这可是身为神明的我亲自送出去的东西,但是你一直没有来,果然是因为我没什么名气吗?总有一天我也能拥有自己的神社……”   “那个!”见他表情越来越微妙,说到后来都想哭的样子,若菜赶紧打断他。   他刚才的声音不高,若菜只听清楚了“优惠券”“神社”这些字眼,结合在一起总算从记忆一角找到这段回忆,“是夜斗桑啊,对不起,原来你一直在等我吗?”   只是萍水相逢,本以为那之后就不会再有交集,若菜真没想到对方一直记着,不禁生出些愧疚来,再次道歉。   她这么郑重的模样反倒让夜斗跟着局促起来,赶紧拦着她继续弯腰,“也、也没有那么严重,话说你来找我是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面对他殷切的目光,若菜说不出她不是来找他的事实,想要找个善意的谎言,不善欺骗的窘迫让她眼神不自主地漂移,谁到这个表现被误会了,夜斗循着她的视线四下一扫,“你是在找人吗?跟朋友走散了?”   “诶?”不等若菜解释,夜斗已经拉着她的手跑起来,跑了几步又停下来皱眉看她,“你身体不太方便吧,要我抱你吗?”   若菜红着脸摆手,“不、不用了!”   夜斗仿佛没听见似的,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她,“之前就觉得不对劲了,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那么浓的臭味?”   手被松开时若菜以为他真要抱自己,着急拒绝却听到这样一个问题,骤然愣住,“臭味?”   “啊,我说的当然不是臭鸡蛋和下水沟的臭味,是鬼的气味,因为鬼会吃人,所以身上总是会有类似腐烂的味道,吃得越多越臭,你身上……你确实是人类,所以你肯定长时间接触过鬼。”   惊讶于她这么久还没被吃掉,夜斗习惯性带上拉客户时的微笑,“我是双休日节假理全年无休找猫带娃修理大扫除什么都能做的夜斗神,你要委托我帮你杀掉那个鬼吗?”   “不用了!!”   突然冒出来的人强行插/入两人之间,挡住若菜视线后背对着她对夜斗鞠了个躬,“你好,我是鬼杀队的队员,鬼的事情我会处理的,谢谢你。”   夜斗当然知道鬼杀队,既然专业人士出面还是交给他更好,思索间往侧面一下腰,对这人身后的若菜道,“他就是你走散的朋友吧?”   市松图案的羽织再次占领整个视野,夜斗眼角一抽,只好直起身子,“你这保护欲有点过分了,我看上去那么像坏人吗?”   炭治郎当然不是怀疑他是坏人,而是怕他说多了暴露“月彦”是鬼的事,心里盘算着待会借用“病叶”来蒙混过去,面上不改颜色地回,“当然不是,谢谢你刚才照顾若菜,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话音未落,就怕生出事端,炭治郎赶紧转身握住若菜的双肩带她向后转,若菜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走远了,只好回过半个身子向夜斗道别。   走出一段距离后若菜才得到自由,不解地望着炭治郎的双眼,等待他的解释。   炭治郎心虚地挪开视线并想要转移话题,“若菜,那个,你怎么不在家里好好休息?这里人多,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小孩子,能保护好自己,这个给你,护身符。”   炭治郎还想说什么,手心被塞了什么东西,纸质的触感,还带着她的体温。   用力攒紧,想要留住这份温度。 第六十章   樱染的唇微张, 若菜若有所思地望向刚才夜斗所在的方向。   意识到她想说什么,炭治郎忙找了个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对了若菜,我跟朋友一起来的这里, 刚才有事分开了, 来这边。”   若菜被动地跟在他身后四处找人, 再次跑了个空的炭治郎满是抱歉,在朱红色的鸟居前停下才恍然察觉一直牵着她的手没放, 不自然地松开, “神社太大了, 我们在门口等一等吧, 珠世桑和愈史郎桑应该就快出来了。”   若菜点头答应,想到什么后忽又开口,“炭治郎, 待会去我家一趟吧,我有东西想给你。”   “东西?”   “紫外线发射器,我想通过你跟鬼战斗得到的数据进行分析调整。”若菜说完看见炭治郎的面部表情变了个画风,猜到他也许不明白紫外线和鬼之间的关系,正打算细讲, 台阶的尽头出现一男一女,走到近处看清脸后若菜不禁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扬起的尾音让炭治郎把视线重新转回若菜身上, 疑惑地问她, “怎么了吗?难道是认识的人吗?他们就是我刚才说的珠世桑和愈史郎桑。”   若菜摇头, 要说认识称不上,只是刚才无意中见过一面而已。   两人走到近处,错开半步跟在后面的年轻男人大步上前,有意无意地隔开若菜和珠世。   被当成坏人防备的若菜有些尴尬, 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炭治郎已经习惯愈史郎敌视所有接近珠世的异性同性,反而担心若菜多想,往她的方向挨近一步,低头凑到她耳侧小声说,“你别介意,愈史郎桑不喜欢有人亲近珠世桑,哪怕是女人和孩子也不行。”   温热的风洒在耳垂,无端端带着些缠绵,丝丝痒痒的,精巧的耳朵噌地红了,阳光透过薄薄的耳尖将其晕成暖暖的橘红色。   这个反应单纯是生理性的,若菜虽感到一丝窘迫却也没别的想法,想着自然点转移话题装成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不料未来得及开口,炭治郎反应极大地退开,手足无措地解释,“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若菜不是很明白他道歉的理由。   这一反应全落在珠世眼里,唇角含笑地走到若菜身前,路过还在往后退的炭治郎时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继而转头看向若菜,“若菜……可以这么叫你吗?”   得到允许后珠世继续说,“我听说了你的事,一直很感兴趣。”   以鬼舞辻无惨的性格,很难想象一个人类能够在他身边顺利活下来,听说鬼舞辻无惨还为她编织了家庭美满幸福的梦,至今没有露出马脚,那么至少可以认为她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人吗?当然,在威胁到自己的时候,鬼舞辻无惨绝大概率会舍弃若菜,毕竟他就是那样自私的一个鬼。   他不会爱任何人,只在乎他自己。   若菜朝炭治郎看,瞳孔里有几片红梅飘过。   后者以为他到处跟人说她的事儿而不高兴了,着急辩解,情急之下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毕竟这种事确实干得不地道。   若菜头微微一偏,“为什么会感兴趣?因为我结婚早吗?”   炭治郎呆呆地“啊”了一声,迟钝地反应过来她刚才不是在表达不满而是困惑,但这个答案好说不好听,总是否定的话显得欲盖弥彰,只能挑些不痛不痒地说,“是因为病叶的事……病叶明明是鬼却没有伤害你。”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补充后半句话,也许内心深处还是希望她能够发现什么。   若菜确实有所怀疑,但因为心中挂着月彦是鬼的事,害怕被鬼杀队的人知道,上次见过的不死川肯定会想杀了月彦的。   盘算着该怎么糊弄过去,耳边传来珠世的声音,顺着看过去,见她仰头望天皱眉,“太阳要出来了。”   最近秋意越来越浓,马上要入冬,似乎将迎来第一场雪,天空总是灰蒙蒙的,这会有一束白光刺穿了云层,灼人双目。   愈史郎连忙撑开随身携带的黑伞,伞很厚重,不是普通的遮阳伞,若菜恍然,“珠世桑你们是……”鬼?   珠世听到了她未言的话,对她点点头,“如果方便的话,能找个照不到太阳的地方坐下来谈谈吗?”   若菜对这一带比较熟悉,说了个附近的地名,“那边有家咖啡馆,很清净。”   去咖啡馆的路上若菜比愈史郎还要担心,带路时尽量选择有遮挡物的地方,一段路走下来,身体和精神上都很疲惫。   珠世仔细瞧了瞧她的面色以及肚子,斟酌了一下才说,“你的体质很差,应该快满八个月了吧,怎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一个人出来?神社人来人往的,容易出事。”   若菜没有提月彦的事,笑着带过这个问题后反问,“最近好多了,还是需要适当运动的,倒是珠世桑,你们吃这个没问题吗?”   珠世舀了两块方糖放入咖啡中,轻轻搅拌,勺子和杯壁一次都没有发生碰撞,听到若菜的疑问,回道,“鬼的主食是人类,但理论上其他食物也是可以吃的,只是消化功能同人类有些差异,没办法吸收里面的热量和营养成分。”   这还是若菜第一次听说,转头去看炭治郎,炭治郎也给不出更专业的答案,他算是半路出家的斩鬼剑士,很多知识都是后面补的。   鬼自己都这么说,应该是这样,只是若菜依然很奇怪,“我怀孕以来对血腥味比较敏感,珠世桑身上的味道很淡,愈史郎桑也是如此,啊,抱歉,说了奇怪的话。”   “没有,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我改造了自己和愈史郎的身体,只靠少量的人血就能维持身体机能,所以不需要袭击人类。忘了说,我是一名医生,其实我认为鬼化只是一种特殊的身体变化。”   若菜瞳孔一缩,手控制不住地一颤,险些打翻牛奶杯,声音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发觉的颤抖,“珠世桑的意思是鬼真的有可能变回人类吗?”   “只能说有这个可能性。”   “那么祢豆子……”还有月彦和所有被鬼舞辻无惨变成鬼的人都能重新变回人类回到正常的社会中吗?   珠世没有否认,“我之前就拜托炭治郎采集鬼的血液,只是研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总有一天能够研制出这样的药的。”   炭治郎没有反驳她的话,钦佩地说,“珠世桑真的很厉害,愈史郎桑也是,采集血液的装置就是他做出来的。”   之前听珠世提到自己愈史郎控制不住地红了脸,但自己的名字从炭治郎口中冒出来让他很不快,口气不善地哼道,“和这样的丑八怪有什么好谈的?”   第一次见祢豆子的时候,跟鲜花一样漂亮可爱的祢豆子就被看做丑女,炭治郎充分认识到在愈史郎的眼中除了珠世所有女人都是丑八怪,但是!!   祢豆子还小身体和脸都没完全长开,说不定以愈·伪少年·中年男人·35岁·史郎的眼光来看还很稚嫩,年龄层次不同被说丑也只能捏着鼻子人了,但若菜的脸不管怎么看都跟“丑”没有任何关系吧?就算是在整个浅草,不,整个尼轰国都很难找出几个这种水准的美貌吧!   “可能这里是室内看不太清楚,我带你到阳光底下好好看一看!!”   面对突然激动起来的炭治郎,愈史郎也卯足了劲,可惜谁也说服不了谁,还是珠世发话才让愈史郎坐回位子。   若菜对珠世的说法有很多感触,沉吟片刻后认真告诉她,“我也研究过鬼的细胞。”   若菜说了许多当时的研究发现,珠世的眼神瞬间变了,她的研究室缺少那么先进的设备,很多设计细胞学的东西在听完若菜说的之后茅塞顿开。   记下几个重点,咖啡也顾不上喝完,珠世匆匆忙忙地跟愈史郎离开了。   他们走后,炭治郎跟随若菜回家,直到手中一沉也没能回过神,“……这是?”   若菜这会没有说那些深奥的东西,简单直白地开口,“能够杀死鬼的武器。”   炭治郎惊讶地低头看了又看,这铁疙瘩看上去完全没有杀伤力,没有刃,无法砍下鬼的脑袋,材料似乎也只是寻常的金属,难道是用扔的?当做中远程武器扔出去砸鬼的脑袋吗?   若菜详细说了一遍使用方法和原理,炭治郎似懂非懂地把东西收怀里揣好,完了看着若菜略显苍白的脸一愣,艰难地动了动唇,“若菜……你能离开这里吗?”   不死川桑和富冈桑回去之后主公就召开了紧急柱间会议,这里马上会成为战场。   若菜不明所以,“离开这里……的意思是?”   说不出真相又不擅长说谎的人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个不那么蹩脚的理由,“我觉得珠世桑可能会需要你的帮助。”   虽然愈史郎桑有些暴躁,但炭治郎知道他没有坏心,珠世桑也一定会保护若菜的。   若菜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虚,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离开这里的话,但我知道炭治郎是在担心我,是因为之前我的身体太糟糕吓到你了吗?我已经没事了,真的没事了,谢谢你。”   根本不是这回事,不,不是,确实有担心她的身体,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支开她,就算这里不变成战场她也会被鬼舞辻无惨带去无限城,那可是鬼的大本营。   炭治郎着急地还想说什么,未来得及开口就听若菜接着说,“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我其实打算去我父亲那里住一阵子。”   “诶?不是说要和月彦、桑想搬去别的地方吗?”   “嗯,稍微有点事……” 第六十一章   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炭治郎本能地没有去问,还想多待一会,就接到了鎹鸦的指令, 让他马上赶回产屋敷宅邸。   若菜也做足了心理准备,在两天后等到归家的月彦, 忍着心头忐忑的跳动,若无其事地上前迎接,“月彦, 欢迎回家,要先洗澡吗?还是先吃饭?”   “我这个做丈夫的得有多无能才会让身子不方便的妻子照顾自己,你现在的任务只是每天保持心情愉快身体健康。”   无惨不着痕迹地把屋子四周打量一遍,距离上次离家,又多了几个让人不快的气息,不好当着她的面发作,只能勉强压下怒气,“若菜, 我走之前说过让你不要随便带陌生人回家的,万一对方起了歹意,你手无寸铁,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   “你担心过头了,对方有没有恶意我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而且也不是陌生人,是月彦你见过的炭治郎,还有就是玲子桑, 也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子。”   无惨对鬼杀队只有恶意,更不想知道玲子是什么人,低眼瞧见若菜在说完后微垂的眼眸, 沉默两秒后没有再提,脱下外套,“我先去洗澡。”   若菜听出他心情不佳,接过西装外套跟在他后面上了楼,无言地把浴缸放满水便出去了。   背靠着门,听到浴室里传出的水声,若菜闭上眼,阖去眼底微弱的颤抖。   缓了缓心情,若菜下楼去做饭,等无惨下楼刚好把最后一碗汤端出来。   见他同往常一样只是拿着筷子却并不吃东西而是找了个话题,若菜抿唇垂眸,更加确定了他是鬼的念头。   撇开全部胡思乱想,她拧着眉面露挣扎,最后深呼吸一口,认认真真地看着他问,“月彦——”   到嘴边的话被抢走,月彦上上下下打量若菜一圈,忧心忡忡地低声道,“若菜,你之前在电话里说想去岳父家住一段时间,是怪我没有时间陪你让你感到寂寞了吗?这确实是我的错,我一进入研究室就会忘记时间,以后不会了。”   置于大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处因捏得太紧而失血变了颜色,若菜想直接问他为什么会变成鬼,对他被鬼舞辻无惨袭击的痛苦感同身受,更想要坚定地告诉他不管他是人是鬼都是她的丈夫,但这些话在喉咙口几番滚动,生生被咽了回去。   若菜茫然地松开十指,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身体在抗拒思想,仿佛灵魂被撕裂成两半,连挣扎都显得无力。   眼泪无声划过脸庞,狠狠砸在手背上。   最终,她将这份心情归咎于自己的太过软弱,擦掉眼里的水雾,闭了闭眼,依然无法掩去眼底的惨然,声音也干得吓人,“月彦,是我还不够坚强吗?”   因为她不够坚强,所以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被剥夺。   什么都不知道,一无所知地接受别人为她编造的美梦。   撕开美轮美奂的表皮,里面是血淋淋的真相。   无惨意识到她的语气不对,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发现了什么,而若菜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皱起了眉头,置于桌下的左手指甲悄然探长,尖锐的指尖泛着一层冷凝。   “明明夫妻之间应该坦诚相待的……为什么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月彦,是我让你产生了一旦知道真相就会崩溃的不安吗?”   若菜一直垂着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无惨的眼中已经褪去全部温度,一边在心里骂伽百子的能力不靠谱,一边装作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若菜,是不是我太忙让你感到压力了?我知道孕妇的情绪总是会不受控制,是一种障碍性的情绪低落,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多抽空陪着你,新家那边也收拾了差不多了,换个环境会好一些的,你是不是又瘦了?”   若菜凄然一笑,他总是这样避而不谈,蹩脚地转移话题。   为什么不告诉她真相呢?是担心她知道他是鬼后害怕甚至想杀了他吗?   不……   不是的。   若菜把相同的情况套在自己身上,如果她变成了鬼,也不会告诉月彦,因为爱他,所以不舍得拖累他,不想让他承受任何痛苦。   无惨站起身,绕到若菜背后,以一个极低的姿势俯身靠近,将她的人整个罩在阴影中,口中说着担心地话,露出杀机的手却准备随时扼住她的喉咙。   若菜想明白关键,积压在胸口的阴云散开,笑了一下,再抬头时已经恢复如常,“抱歉让你担心了,我总是爱胡思乱想,你那么忙,咔酱也不在身边,可能是一个人在家有些寂寞了,你刚才说会多抽空陪我,工作方面没关系吗?”   无惨仔细端详她的表情,没看出异样,大概真的如她所说,指甲无声无息地缩回去,抬手捧住她的脸庞,“钱以后还能挣,当然是若菜更重要,等搬去新家,我把伽百子接回来。”   关于搬家,无惨计划月底搬,没想到的是几天后整座城市突然戒严,一觉醒来更是多了朵巨大西蓝花,高耸入云,也不知道一夜之间是怎么长出来的。   政/府已经介入,只是西蓝花的体型太过巨大,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完全清理掉。   西蓝花看着没有任何危险性,某种意义上来说还解决了一部分饥荒,只是若菜没能抵抗住无惨的温柔攻势,只好提前收拾东西跟他离开,也没有再提要回娘家的事。   坐进车里还在担心我妻爸爸和住在浅草的友人,事情不被控制的焦躁感让无惨十分恼火,十二鬼月查了那么久都没查出西蓝花是怎么回事,这会不耐烦看若菜忧心忡忡的模样,直接把人催眠了。   若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入眼尽是木和纸的艺术,和之前的别墅不同,这是个传统的和室,身下榻榻米摸起来的质感让她心绪平和,抚平了许多精神上的疲倦。   “妈妈?”   稚嫩的童音让若菜徒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惊喜地朝敞开的障子门看去,许久未见的伽百子满脸兴奋地扑过来,搂住她的脖子,在耳边不停地喊“妈妈”。   见她黏在自己身上不肯下来,若菜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不经意间指腹碰到十分粗糙的什么东西,定睛一看,辫子里掺着根半指长的树枝。   把树枝清理出来,若菜失笑,“去哪里玩了?怎么弄得这么脏?”   伽百子松开手,退后一步,噘着嘴嘟囔,“跟小朋友一起去树林里抓兔子玩了。”   说着她眼睛微微眯起,一副天真享受的模样,“妈妈,你知道吗?兔子真的会一头撞到树干上哦~可惜死了就不好玩了。”   孩童式的残忍,他们能够笑着把蜻蜓扯成两半。   若菜觉得有必要进行正确的引导,举了好几个童话故事,终于在伽百子生无可恋地认错后停下。   看着面前耸拉着脑袋的女儿,若菜弯唇一笑,本该几日不见十八变的年纪,没有在伽百子身上找到丝毫变化,连刘海的长度都没有变,抬手比划了一下她的身高,故作生气地说,“我们的咔酱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都没有长高哦。”   伽百子的嘴角不留痕迹地一撇,要不是因为她,分分钟长到一米八都不成问题。   想是这么想,但不能说,伽百子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个芝麻粒的距离,“明明有长高!昨天刚量的!长了这么多哦!”   这点差距用肉眼分辨不出来,若菜笑过之后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下午,若菜见厨房材料齐全,做了很多动物外形的和果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到纸盒中。   伽百子一直跟在她身后转,探出半个脑袋问,“妈妈,这是给咔酱吃的吗?真可爱!是小猫咪的模样!”   脸上笑容灿烂,任谁也看不出伽百子心里在盘算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些和果子丢掉。   “妈妈给你做了别的,不能吃太多甜食,这些是给街坊邻居的礼物,也不知道够不够,万一有的邻居比较成熟稳重,是不是做成传统的花型更好?”   伽百子脸色微变,心道要遭,干巴巴地说,“父亲找的新家不在城区,附近只有我们一户人家,所以妈妈你不需要这样担心邻里关系啦。”   话音刚落,门口出现一个衣着暴露的女人。   若菜下意识转头看伽百子,不是说没有邻居吗?   伽百子面色僵硬地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她。   若菜也觉得奇怪,这里不是玄关,就算是月彦的客人也不应该出现在后院,而且身上的衣服是怎么回事?入冬了居然只在重点部位挂了几块布。   不管她是谁,总归来者是客,若菜抛开杂念,捧着装有和果子的纸盒上前寒暄。   伽百子眼神晦暗地盯着来人,她跟堕姬向来不对付,也不知道堕姬这会过来想做什么,她难道忘了无惨大人吩咐过谁也不准靠近这边吗?呵,不过是仗着无惨大人的宠爱罢了。   可惜当局者迷,无惨大人绝对会发怒的。   现在他最看中的就是若菜肚子里的孩子。 第六十二章   “就是你啊。”   女人很漂亮, 搭配凌厉妖冶的五官和气质,让她左脸和右额的花朵刺青都显得不那么违和。   歪着脑袋的动作本该是纯真无邪的,若菜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弥漫开来的是死亡的温度。   “……”刚才离得远没有看清,走近后若菜紧紧注视着她眼球上的字, 和病叶单眼刻字不同,这个女人两只眼睛上都有字,左眼是“上弦”, 右眼是“陆”。   几乎没有花费任何时间去搜索记忆,瞬间联想到炭治郎提到过的“十二鬼月”。   特征太过直白,立即就能对号入座:   上弦之六。   这样的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若菜克制住双手的颤抖, 退回屋内, 将伽百子护在身后,防备地盯着堕姬。事实上她根本不知道这样微不足道的警惕有什么作用, 会不会反而更刺/激到她的杀意。   伽百子扒拉着她的衣摆, 从后面探出半个脑袋,防止堕姬突然发难。同时她也清楚, 不擅长近战的自己不是堕姬的对手,何况堕姬是二位一体的鬼, 就算打败了她, 背后还有个更厉害的、真正的“上弦之六”。   不太妙啊。   向来任性的堕姬做出什么事都不算意外,但不论开头和结果如何, 伽百子觉得自己被无惨大人迁怒的概率极高。   想起好差点被无惨大人杀掉的遭遇, 伽百子咬紧后槽牙, 几次想开口怼人都忍了下来。   在若菜观察她的时候堕姬也在打量她,本想指出一堆缺点,可从头看到脚除了肚子硬是没能找到半点缺陷, 脸色愈发阴郁。   伽百子暗道不好,顾不上别的,往前一步挡在若菜身前,差点直呼其名,及时改口喊了声“妈妈小心”,说完又觉得无缘无故让她小心不妥,补充道,“妈妈,这个人眼神有点可怕,是不是坏人?”   小小的身体遮不住一半,若菜却从心底滋生出暖流,下一秒被一股凌冽的冷意浇灭,她护着伽百子退后几步,佯装镇定地看向堕姬,“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如果数字代表实力,那么她就是除鬼舞辻无惨之外第六厉害的鬼,用根手指都能轻松碾死她们。进来这么长时间只露出明目张胆的恶意而没有直接动手,是不是证明她是可以交流的,来这里的目的不是为了猎食。   如果若菜猜得没错,这个鬼应该是来找月彦的,受鬼舞辻无惨的命令要完成什么任务。   想及此,若菜忽然冷静了下来。   这时堕姬又开口了,“不过是想来看看你究竟长了张什么样的脸。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你比谁都美丽,还很强大,已经葬送了七名柱,你是特别的鬼,接下来还会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残酷。】   低沉浑厚又富有磁性的嗓音犹在耳边盘旋,无惨大人亲口称赞过她,她也是以此为目标努力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么弱小,连美丽这个唯一的优点也被变形的身材拖垮了,无惨大人是绝对不会在意她的。   被鬼莫名其妙找上门说不好看,若菜表情逐渐古怪,温和的性情让她说不出别的话,嘴张了张又紧紧合上。   她这样的表现让堕姬误以为怯弱,生出一股扭曲的恶意,走到近处,深色的指甲从若菜的下颚沿着脸部轮廓缓缓向上滑到眼下,轻轻搔/刮着那处皮肤。   若菜全身都起了不适的鸡皮疙瘩,弄不清她的意图,想要后退,这个鬼的眼神分明就是不容许任何反抗。   “真是年轻啊。”堕姬的视线随着手指移动,徒然生出的戾气让她指尖用力往下掐去,几乎是同时,手腕跟着一紧,堕姬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但瞬间变得诡谲起来。   抓住她的手没有多少力气,但食指刚好扣住命门,不是不能挣脱,只是被猎物反抗让她心情恶劣到极点。   伽百子一看见她歪着头瞪人就觉得不妙,希望无惨大人能够赶紧听到这边的动静过来阻止堕姬,让她继续闹下去可能自己是鬼的事就瞒不住了。   若菜也被自己无意识的动作惊了下,连忙松开手,紧张地又退一步。   只能说鬼舞辻无惨对手下的鬼掌控欲太过强烈,恨不能时时刻刻读取他们的心声防止叛变,所以这会在感受到伽百子强烈的想法后及时出现在门口。   伽百子松了口气,抱着若菜的手脆生生地叫了声“父亲”。   余光瞥到堕姬因为这个称呼而大变的脸色,伽百子眼波一转,故意重复一遍,用孩童天真的口气告状,“父亲,这个人欺负妈妈,是坏人。”   若菜隐秘地看一眼堕姬眼中的“陆”,月彦作为新生的鬼,实力肯定比不上十二鬼月。   不能让他们起冲突。   若菜和堕姬始终保持着距离,护着伽百子往旁边绕到门口,挨着月彦小声说,“我没事的。”   无惨能够通过鬼体内的自己的血探知到他们的思想,自然知道堕姬来这里的目的。堕姬连一点伪装都不做,向来中意的那张美丽脸庞这会竟让他产生了不悦,好在她还没蠢到直接当着若菜的面喊“无惨大人”。   月彦收起眼底的情绪,抬手揽住若菜的肩膀,垂下眼看她,“她是我一个生意伙伴的女儿,被宠坏了,任性了一点,没有冲撞到你吧?眼睛这里怎么回事?”   若菜当然不信这个说法,也没敢说是堕姬弄的,别开视线不再直视他,“不小心被指甲划的。”   伽百子皱了皱眉,觉得若菜的反应不太对劲,她确实温柔没错,想法也天真得很,但也分场合和人,不是毫无底线的烂好人,不然也不会年轻气盛跑去加入什么劳什子的鬼杀队。   她之前明明是忌惮甚至害怕堕姬的,这会大可直接向丈夫说明事情经过,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就好像……知道堕姬的身份,害怕丈夫跟鬼起矛盾被杀死。   这个想法一旦成型就一发不可收拾。   伽百子压下猛然加快的心跳,努力放空大脑。   无惨此刻注意力不在她身上,这一闪而过的想法没有被捕获。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伽百子极力拒绝。   我妻若菜被无惨大人杀了也就杀了,为什么她要替那个女人隐瞒?一定是疯了,万一东窗事发,一个都别想跑。   听若菜这么说,无惨果然没有追究,而是隐晦地递给堕姬一个眼神,一面询问若菜,“没事就好,这里住得习惯吗?我觉得你会喜欢和室,还有没有需要添置的东西?你可以列个清单,我叫人去采购。”   若菜心思全在堕姬那,怕她又一言不合要动手,回答得就有些漫不经心。   无惨不甚在意,继续说,“你先带伽百子回屋,我送这位小姐回去,不用等我吃饭了,我要跟她父亲谈一下接下来的合作企划。”   刚才那个高傲危险的堕姬消失得一干二净,这会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出色的美貌让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听见无惨这样说,堕姬顺从地跟了出去。   若菜忧心忡忡地望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人,隐约觉得堕姬的态度前后有异,但转瞬被铺天盖地涌来的担心盖过,好几次想追上去,最终只是站在门口眼睁睁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堕姬这次大概率讨不了好,至少在生产以前不用再看见她了,伽百子畅快地想着,当然她最惦记的还是若菜到底知不知道堕姬是鬼这件事。   果然一开始就该杀掉那个鬼杀队的小鬼,一定是他灌输给我妻若菜鬼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就是不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有没有怀疑自己的身份,又……有没有怀疑丈夫和女儿。   伽百子扯了扯她的袖子,装作小心翼翼的害怕模样仰头望她,试探起来,“妈妈,刚才那个人好可怕,她的眼睛也好吓人。”   若菜藏好全部担心,安抚般轻柔她的脑袋,“不要怕,这个阿姨只是病了。”   “病了?”和脸上展露的天真截然不同,伽百子内心狠狠咂舌,暗道:病了?哄孩子也找个稍微好一些的借口。   但抬起头迎上若菜认真的神色,伽百子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难道这个女人真的认为鬼化只是生病了吗?   明明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伽百子在这一瞬间确定了若菜知道堕姬是鬼。   重新垂下头埋到若菜怀中,伽百子双唇紧抿,唇角那道似弯未弯的弧线逐渐抹平,眼神闪烁,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怕,已经没事了。”若菜当她被吓到了,蹲下身,将额头抵住她的。   偏低的体温,紫外线过敏,外出撑伞的画面一闪而过。   猝不及防传来的热度在伽百子毫无防备之际熨烫至骨髓深处,犹豫是否要沉溺时,头顶传来的声音让她瞳孔一震。   “好冷啊……”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连同潸然落下的透明水珠一起砸在心头,伽百子却听懂了。   为什么……会暴露了啊。 第六十三章   丈夫和女儿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都变成鬼的事实到底让若菜大病了一场, 之前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又没了,肉眼可见的消瘦憔悴。   这让无惨十分紧张,生怕这胎出现任何差错, 下了死命令谁也不准踏足这个院子。   “还难受吗?”   不放心假人之手的他亲自抽时间照顾若菜的饮食起居,把软枕垫在她腰后,仔细观察她眼底的青色后声音一沉, “昨晚又没睡好?”   若菜不想让他担心,又忍不住胡思乱想做各种假设, 如果她能及时发现,丈夫和女儿说不定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只是如果到底只是如果。   她不答, 无惨难得多了份耐心, 转头去整理床头柜的东西,目光落在一个素色的陶瓷罐上, 挖出记忆一角的画面,确认若菜从里面倒出过一些到杯子里泡茶喝便问,“我给你泡杯茶,喝点热水好好躺下休息一会, 午饭做好了再叫你。”   陶瓷罐内部是深色, 从口径往里看乌漆麻黑一片, 彼岸花有两种颜色,红色居多,青色只约摸占了五分之一, 所以概率上倒出红色的机会大。   无惨用茶匙舀出勺,刚好铺满杯子底部。   开水冲下去,花瓣在沸水中舒展开来,原本的暗红喋了血。   无惨一直在找青色彼岸花, 化成灰都能认出它的形状,只是这鲜红得刺目的颜色让他连一瞬间的惊喜都来不及生出来就被湮灭。   若菜躺了十几个小时这会反而更疲惫,望着无惨起身去倒水的背影,眼眶里濡了些湿意,见他端着杯子转过身来,赶紧用手指抹去,虚弱地扯开唇,“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喝点热的然后睡一会养养精神,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也要多为肚子里孩子考虑。”   无惨这话让若菜眼中多了份神采,藏在被子下的手轻轻抚摸肚子,再过半个月就能和新生命见面的喜悦冲淡了悲伤,生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微微一笑,若菜喝了口茶,胃部暖暖的,随后问,“月彦,你给宝宝取好名字了吗?”   动作几不可查的一顿,无惨马上恢复过来,肯定道,“当然了,这是你赐予我最珍贵的礼物,只是一高兴想了太多名字,过后写下来我们一起商量。”   约摸想到了什么,若菜语重心长地低声音,“你也别因为宝宝忽略了咔酱,她还小,被冷落会误以为爸爸妈妈不爱她了。”   无惨不在意地从喉间发出一个单音。   正说着,当事人从屋外跑进来,无惨说了些要照顾好妈妈之类的话后帮若菜掖好被子,“你先休息,有事让伽百子来叫我,我给你熬个汤补补身子,有什么想吃的一定要告诉我。”   “嗨嗨,我知道了,你担心过头了。”若菜被他一本正经地嘱咐模样逗笑了,知道他明明不擅长做这些,现在却为了她去学习尝试。   无惨转头又交代了伽百子几句,这才开门离开。   有限的空间只剩下“母女”两人。   伽百子自那之后就不太敢跟若菜说话甚至对视,每次单独相处都如坐针毡,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情绪了。   “对不起。”   干裂的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让伽百子不解。   为什么她要道歉?她不是受害者吗?   若菜没有再说下去,招手唤她过来,伽百子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挪过去,在旁边的榻榻米上跪坐下来,低头摆弄手腕上的细链,等着她接下来的拷问。   “咔酱,想睡觉吗?你看起来有点累,是不是没有休息好。”若菜拍了拍旁边的空位,“来,妈妈给你唱童谣,就像小时候那样。”   伽百子眸色暗了暗:从来就没有什么小时候。   想是这么想,伽百子还是老老实实地侧身躺下来,脑袋搁在手臂上,默默等待着。   说好了唱童谣哄睡,若菜真的没有做别的,手一下一下轻抚伽百子的头发,嘴里哼着耳熟能详的旋律,仿佛那天以前,没有提任何关于“鬼”的字眼。   伽百子心照不宣地沉默着,内心却有些煎熬,这一熬就熬到了若菜病愈。   若菜在床上躺久了想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伽百子劝阻不了只能跟着一起,暗暗祈祷千万别遇到其他鬼,一个堕姬尚能解释,要是接连遇到好几个十二鬼月真是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现实总是怕什么来什么,而且这次遇到的还不是普通的鬼,是上弦之贰童磨,上三中除了上弦之叁猗窝座对无惨大人唯命是从,另外两个都不是好相处的类型,尤其是童磨。   伽百子听说他没有正常人的情绪,分明感受不到喜怒哀乐还装出一副能够感同身受的倾听模样,特别喜欢吃年轻女人,大概是觉得能够孕育新生命的女人比男人营养好。   年轻、女人、孕育胎儿,若菜全中。   即使对方脸上带着牲畜无害的笑容,当他走过来时,伽百子眼皮一跳,立刻起了掉头就跑的冲动。   若菜第一眼看到的是童磨白橡的发色,待他注意到这边有人并转过身来,先因他七彩的瞳孔一愣,看清瞳孔上的字后又是一怔。   童磨看怀念之物的眼神更是让她心神俱颤。   直觉不妙,储存在细胞里对寒冷的恐惧让她本能地要后退,只一瞬,额发就被冷汗沾湿了。   “早上好啊,终于考虑清楚要和我融为一体了吗?太好了,那就跟我一起摆脱痛苦获得永生之乐吧。”   童磨将手中的铁扇缓缓收拢,说话间已经走到近处,微微眯起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心情十分愉悦。   若菜被他没头没脑的话砸得脑袋懵懵的,即使听不懂他表达的意思也知道绝非好话,当即就想找借口离开,“抱歉,我身体不适,想回去休息了。”   说的时候还没意识到,说完才后知后觉地记起这是她和月彦的新家,为什么经常会有十二鬼月出没?   “难得在这么清爽的早晨遇到了,让我们快乐的交谈吧?为什么要着急走呢?”   刻着莲花纹的金色扇面不容拒绝地阻挡在前,若菜沉下呼吸,冷静下来后抬头看他。   童磨歪着头,一副困惑不理解的表情,“真是冷淡啊,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谁跟你是见鬼的朋友!   伽百子真想有骨气地把这句话甩在他脸上然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拉着若菜离开,可惜残酷的实力差距让她只能老老实实装死。   伽百子屏住呼吸去看若菜,如果她有记忆,该是一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戏码,当初她就是被童磨重伤,濒死之际被无惨大人救回来的。不如说那个时候直接死了该多好,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糟心事,对她是,对自己也是。   即便确定若菜不会记起任何事,伽百子依然担心这两个人相遇会产生什么不可控的变数,只能硬着头皮说,“妈妈,这个人也是月彦爸爸的同事吗?”   她一直称呼“父亲”,在若菜已经知道她是鬼的现在,就算一个称呼问题会引起怀疑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接二连三碰到上弦,她隐瞒得再好也迟早暴露。   若菜果然皱了皱眉,但听懂暗示后没有说什么。   童磨向来不关心无惨的拟态身份,虽然隐约猜到了些,可还是逼近一步,“真是可怜呢,你有过幸福的时候吗?简直是毫无意义的人生。”   感受到左下方射来的强烈情绪,童磨不解地垂头看刚过自己腰部的伽百子。   那样的眼神……   是气愤吗?让人无法理解啊,不过是个人类而已,为什么要为了她生气呢?他说的明明是事实。   伽百子大概猜到童磨只是恶趣味发作想要逗弄猎物,在知道若菜现在的身份后不会真的把人吃掉。   果然是让人讨厌的性格,怪不得和其他上弦都相处不来。   “你认识我吗?”   和两人预料的反应不同,若菜稳住心神后一脸平静,眼睛里的紫色在深处沉淀成一片暗色,激不起半点涟漪,甚至语气平淡地追问一句,“你认识以前的我吗?”   伽百子眼球中迸处细密的血丝,不敢置信地张开了嘴。   “以前的我”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难道她恢复记忆了?不可能!这种事怎么可能!她的记忆确确实实销毁了!这是不可逆的!绝对不可能想得起来!   童磨用扇子抵住下唇,似乎在思考。   过了许久,久到伽百子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他突然笑了下,“居然判断不出来你现在的情绪……难道你是在生气吗?呀,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不过生气的你也非常可爱,可爱到我现在就想把诱人的你吃掉,这样的场景只是想想都觉得理智快要崩断了~”   伽百子对他的脑回路绝望了,这真的不是在火上浇油吗岂可修!   虚幻的现实一旦撕开裂口,学霸的脑细胞就高速运转起来,若菜直视他,缓慢开口,“你认识以前的我。”   同样的话,这次用上了肯定的语气。   “能够被你这种等级知知晓并活到现在,看来我以前也是猎鬼人,而且实力不会太低。你们当中,有能够操控记忆的鬼存在。”   答案呼之欲出。   真相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被揭开。   伽百子简直不敢相信辛辛苦苦维持了那么久的假象居然被几句话打破了。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啊,我要哭了哦,呐~这个世界残酷的事情真的好多,知道了就会觉得痛苦,所以说,很多事情还是不要多详细了解比较好。”   童磨温和的语气将她最后一丝强撑的坚强尽数撕碎。   那双紫色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伽百子的视线高度刚好勉强看见若菜半藏在袖中的手,苍白的拳头捏得死死的,从指缝中挤出一丝鲜红。 第六十四章   伽百子……   伽百子哪里敢说话。   神仙打架池鱼遭殃, 她也没想到无惨刚巧在这个时候回来,面对空气中的暗流涌动,她只想找个角落躲起来。   无惨转过脸时秒变脸色, 抬手把若菜落在胸前的长发拨至背后,顺势往下牵住她的手, “不要因为陌生人的话气坏了身子,我们回去吧, 是我考虑不周,本以为这里会清静些。”   伽百子拧了拧眉, 觉得哪里不对劲。   无惨的声音宛若惊雷,若菜一个怔忪眼中恢复清明,指尖颤了下, 对方冰冷的体温刺穿皮肤, 攻城占地, 转瞬侵略至心房。   从前能叫自己脸红心跳的亲密动作, 此刻只留下一片冰凉。   若菜呆呆地望着他,瞳孔中倒映的那张脸逐渐扭曲最终崩坏的画面让她喘不过气来, 死死闭上眼, 久久没有说话。   无惨担心地去试她额头的温度,“哪里不舒服?我扶你回去, 实在难受的话要去看医生才行, 千万别忍着,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伽百子猛然想通了这份违和感来自哪里, 是无惨大人现在的态度!好像根本不知道若菜发现了真相。   狐疑地朝笑容不改的童磨看去。   童磨不缓不急地摇着扇子, 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发展。   伽百子敛下心神。   是了,无惨大人没有千里耳,隔了大老远听不到若菜刚才说的话, 只要听不到童磨和自己的心声就不会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自己不用说,不想死当然得隐藏真实想法,至于童磨……   果然还是无法理解童磨到底在想些什么。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伽百子犹豫了一下,上前拉住若菜另一只手,用力捏了捏。   她不敢说话,怕多说多错,也希望若菜不要当着无惨大人的面说些危险的话,不然真的会死的。   若菜从幻象的泥沼中挣脱,再睁开眼时一切痛苦都被隔绝在薄薄的眼皮之下,不留痕迹地把手从无惨手中抽出来,习惯性要去抚摸肚子,却在想到什么后放下了手,最后只孤零零地垂在身侧。   看及此,伽百子心道要糟,紧张之余又不能表现出来,还得拼了命地控制自己不去思考。   若菜对无惨无力地笑了下,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累。”   伽百子暗暗松了口气,好歹没当场暴露。   等回到房间,闭合的障子门把里外隔开成两个世界,伽百子迫不及待地想逃走,抬起脚却在下一秒站回原地,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多管闲事一边绞尽脑汁对无惨说,“……父亲。”   才叫了声就发现声音抖得厉害,后背整个被冷汗沾湿,伽百子顾不得衣服贴在皮肤上的黏腻不适,咬破舌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以免露出破绽,“父亲,妈妈刚才说想吃年糕红豆汤。”   若菜深深看了眼伽百子,猜到她的意图,顺着话道,“妈妈还想吃鲷鱼烧,咔酱能帮妈妈去买吗?”   伽百子震惊地张大双眼,她是认真的吗?而且这说话语气一点破绽都没有,若非刚才在场,都要怀疑若菜还是昨天以前的我妻若菜。   见她呆呆地杵在原地没动,若菜重复一遍,“咔酱?能帮妈妈去买吗?”   伽百子恨不能撬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这个笨女人,还以为她终于聪明了一回,没想到还是怎么笨!她真的有理解现在的情况吗! 一个不留神小命就会丢掉!   伽百子又气又急地瞪向她,发觉无惨往这边看过来忙收回视线,装作乖巧的模样点点头,答应一声跑出去了。   等她离开一会,若菜定定地看着无惨,这是她深爱的男人,然而现在她不确定这份感情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怎么受伤了?”   手被拾起,熟悉的体温在掌心徘徊,无惨一开始就闻到细微的血腥味,刚才场合不便没有问,这会轻轻摩挲着伤口周围的皮肤。   若菜只需抬眼就能看见他微垂的眼睫,透着无微不至的爱意关心。   月彦是虚假的,鬼舞辻无惨是真实的。   记忆是虚假的,眼前这个人是真实的。   若菜咽下涌上来的腥甜,对他笑了下,一如既往,“我没事,起初只是有些害怕。”   伤口的形状是细弯的月牙,看位置就能知道是自己用指甲掐的。   人在情绪变化极大比如恐惧时确实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无惨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若菜是个极能忍耐的人,他知道这一点,虽然对人类的想法没有任何兴趣,但也不得不承认她既柔弱又坚强。不过害怕?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童磨和堕姬身上不属于人类的特征太过显眼,是发现了什么吗?   空气逐渐凝结。   “月彦,孩子又踢我了。”若菜面上无奈,伸手去抚摸肚子,“快到预产期真是越来越顽皮了,这是在里面练功吗?”   无惨立即把手掌贴在她腹部,果不其然,胎动十分厉害,能明显感受到小小的隆起,不知道是拳头还是脚丫。   撇开实验体不谈,无惨对这个孩子确实生了两分真心,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为人父,血脉相连的感觉真的很神奇。   十二鬼月是一帮废物,两百年了还找不到他要的东西,希望他的孩子能帮上一点忙。   双重期待下,无惨流露出一丝情真意切的关切,连带着对若菜也更宽容了,把人扶到坐垫上坐下,“想吃的就只有红豆年糕汤和鲷鱼烧吗?还有没有别的?我记得你喜欢抹茶蛋糕,待会去你以前常去的那家店给你买一个回来,怎么哭了?是手疼吗?伤口虽然小,还是要好好消毒才行。”   说着,他从壁橱里拿来一个医药箱,清洗、消毒、涂药、包扎,做完这一切再去看若菜,哪里还有泪珠,满眼都是笑意,刚才一瞬间的悲伤仿佛昙花一现。   若菜把手翻过来翻过去看了好几遍,因他笨拙的包扎方式感到好笑,“月彦的手是做实验的手,为我包扎伤口可算是大材小用了,这样的小伤放着不管的话马上就愈合了啊。”   “说到实验,有个化学反应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若菜微不可见地顿了下,马上点头应道,“什么变化?”   伽百子担心若菜一不小心说错话暴露什么引来杀身之祸,顶着大太阳艰难地买回东西,差点掉下一层皮,紧赶慢赶地跑回来,发现屋里的气氛分外和谐,别说什么怒火,无惨大人似乎……也许……大概还很高兴?   “……”伽百子无言地放慢脚步,深深觉得担心我妻若菜的自己是个笨蛋。   把手里的东西放到矮桌上,伽百子挤出笑脸,努力维持那个已经出现无数裂痕的真相,“父亲,妈妈,我把东西买回来了哦~”   一副等待大人夸奖的模样让若菜产生了恍惚,随即笑道,“谢谢你,咔酱真厉害呢。”   以往别说是让她在大白天出去跑腿,只是遮阳伞没撑好稍微照到些太阳光若菜就会紧张半天,不过无惨从来不会注意这些细节,也就错过了发现真相的机会。   刚才听了若菜的想法,无惨以此为参考多了很多思绪,迫不及待地想把理论转变成实验结果。   考虑到孕妇极易多愁善感,只好按捺住这份急切的心情,陪她吃完东西又说了会话才离开。   无惨一走,伽百子肩背一松,感觉空气都好了许多,懒洋洋地把手肘搁在桌沿。忽然一个激灵,抬首对上若菜让人看不懂的眼神,撇撇嘴重新坐直。   不过话说回来,伽百子真的佩服她。   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跟没事人一样说笑,面对无惨大人时也很自然,要不是她没有亲眼目睹之前的一切,都要被她骗过去了。   果然是个可怕的女人。   对自己狠得下心,不然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从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主训练到拥有柱的实力。   如今窗户纸虽然没被捅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伽百子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沉默,酝酿许久,打了很多腹稿后咂了下舌,想要在言语上先行占据绝对优势。   “咔酱,晚饭想吃什么?今天妈妈下厨哦,你也快受不了你父亲的手艺了吧?”若菜率先发言。   伽百子被堵住话口,用力眨了眨眼,怎么都想不明白她想做什么,难道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疯了吗?或者得了人类说的那个什么选择性失忆?   她不说话,若菜便当她默认,擅自决定了晚餐的菜单,“我没办法出门,还得列个清单交给月彦,托他去买回来才行。”   伽百子紧盯着她,几次想开口都被她抢走发言权,最终放弃,默默地趴到桌上。   她宁愿相信若菜深爱着“月彦”而选择自欺欺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让一切回到原来的轨迹上。   但是……   从她义无反顾加入鬼杀队的举动来看,明明是站在人类那方的,即使记忆被篡改,灵魂上的性格不会轻易改变,她还会单纯地爱着“月彦”吗?   不,不如说她真的不会大义灭亲吗?   伽百子咽了口口水,突然有点慌。 第六十五章   天气一下子冷了下来, 凉爽的秋意还没享受多久,好像转眼就迈入冬天。   这几天天气阴沉得厉害,云层厚厚的, 偏没有雨水降下来。   无惨最近忙得很少看见人,若菜联系之前炭治郎说过的话, 不难猜到原因,想必鬼和鬼杀队即将交战。   一注水流倾下, 冲开了杯底的白色粉末,水面逐渐上升, 激起一圈圈的涟漪,将漂浮着的茶叶推向边缘,腾腾热气晕出朦胧的雾气, 隔着它看一切都是飘渺的。   无惨进屋时看见若菜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跪坐在矮桌前, 安静到时间都是静止的。   桌上的两杯茶水是刚冲的, 她的表情在白雾后看不真切。   听到靠近的脚步声, 似乎在发呆的若菜回过神,把其中一杯茶往前推了推, “工作还顺利吗?”   无惨皱眉, 不愿提起。   和他相处这么久的若菜了然,约摸是不顺利的吧。   “天气凉了, 喝杯热茶吧, 什么事都会好起来的。”   说来也奇怪, 原本有些浮躁的内心因为她这句话平静下来, 无惨在心中嗤了声。   没错, 就算下弦没用还有上弦,哪怕十二鬼月全军覆没,也只是证明他们都是派不上用处的废物, 到时候就由他亲自把鬼杀队斩尽杀绝。   心情好转,无惨看若菜也顺眼多了,没拒绝这杯水,反正水是鬼除了人/肉外唯一能消化的东西。   这个女人确实和他心意,等孩子生下来让她继续活着好了。   若菜长久凝视他的脸,看得十分入神,一点一点地描绘他的轮廓。   细致而专注的目光让无惨看了不禁觉得她爱惨了自己,凉薄的唇一扯,手一抬,一杯热水下肚。若菜泡茶的手艺很好,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水来煮,沁人的茶香中夹着股淡淡的香气,若有若无地让人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香味,只知道有些熟悉。   在他捧起茶杯放至唇边后若菜的视线也跟着下移至喉咙,随着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一滚。   把杯子放回桌上,无惨问道,“里面加了什么?你喝的花茶吗?”   “没有呢,是别的东西。”   无惨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想要追根究底,也不想浪费精力去猜,发觉若菜放在大腿上的手在微微发颤,拿来一张毯子披在她肩上,顺势往下摸了摸肚子,“就这几天了吧,外面下雪了,要注意保暖。”   若菜的手很冷,甚至比无惨的体温还要低一些,指尖勾着毯子一角拢了拢,“下雪了吗?早晨我看这天确实像是要下雪的样子,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真早啊。”   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整栋房屋一晃,紧闭的窗户应声而开,冷风夹着雪花侵卷进来。   正对着窗户的若菜猝不及防被风迷了眼睛,眼中一凉,闭上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化开来,随着眼泪一并从眼角滑落。   无惨皱眉,往某个方向看去,压下怒气去关窗,走回来后用拇指擦掉她脸上的泪痕,“不是强度很大的地震,别怕。”   若菜闭着眼点点头,没有质疑他的话,细密的睫毛被打湿粘在一起,眼泪竟然过了很久才止住。   见她没事,无惨支起身子,“公司有个很重要的项目,我要去处理一下,忙起来可能顾不上你,你待在家里千万别乱跑,别让我担心,一个人可以吗?伽百子呢?要不要我叫人来陪你?”   “咔酱在做作业,过一会就会来,我已经没事了,只是雪被吹进眼睛里而已。”小小的一片雪花,却剥夺了全身的热量,若菜哈出一口冷气,用双手捧起茶杯,水面浮动的波纹倒映在瞳孔中。   浅浅地抿一口,待热水滑过喉咙淌入胃部,忽地端起杯子一口气将它喝了大半,之后才说,“你放心工作吧,我会一直待着房间里,哪里都不会去,等你回来。”   后半句话说得极轻,不仔细听很容易错过,无惨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看她的神色又同往常一样,便也作罢。   又看了她一眼,开门离去。   若菜还坐在那,久久没有动作,仿佛化为苍白的石像凝固。   胎儿的抵御力比活了几百上千年的鬼要低,没一会高浓度的紫藤花毒就顺着母体相连的脐带进入胎儿体内和羊水中。   肚子一阵剧烈绞痛,哇地连续吐出好几口血,桌上的杯子被手臂挥到地上,黄绿色的榻榻米上被未喝完的水打湿深了一块。   要冲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心急如焚地接住她向后软倒的身子,“若菜!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若菜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他,想到什么后伸手去推,“……快走……离开这里……”   还想说什么,又是一大口红得发黑的血,胸前的衣服全被染成了红色,浓浓的血腥味引出鬼最本能的进食欲望。   要压下粗重的呼吸,红着眼睛把人搂得更紧了,“鬼舞辻无惨对你动手了?”   他一直潜伏在无限城,本想找机会把若菜救出去,但鬼舞辻无惨看管得实在太严了,他这会好不容易趁外面打起来鬼舞辻无惨顾不到这边才得以溜进来,没想到晚了一步。   按理说孩子还没出生 ,鬼舞辻无惨不会这么迫不及待把若菜杀掉,鬼杀队的人也没进攻得这么深入,难道是其他鬼干的?   不管要如何猜测始终得不到若菜的回答,加上情况紧迫又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只好把人拦腰抱起,试图去外面找人救她。   “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要不断重复这句话,甚至不敢看她满是血的脸。   转身时摇曳的视线中突然映入模糊的人影,要猛然止住脚步,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紧绷。   伽百子出现在敞开的门口,一照面心里就咯噔一下,再去看屋里狼藉的地面,哪还有不明白的,之前总在担心她会不会大义灭亲,没想到这个女人狠得连自己都没放过。   心头烦躁,伽百子狠狠咂舌,咬牙切齿地骂了句“笨蛋”。   “不用对我露出这样防备的眼神,对付你一个连血鬼术都不会的新生鬼,要杀早就动手了。”伽百子无视要警惕的眼神,跑到近处查看若菜的情况,老远就能闻到血腥味,走近一看情况远比想象的要糟糕,气若游丝根本连意识都快没有了。   胡乱擦掉她嘴边的血,伽百子捡起掉落在地的毯子裹到她身上,不容置疑地对要说,“你叫什么来着,嘛,叫什么都无所谓,要尽快找个地方把肚子里的胎儿剖出来,她绝对是吃了紫藤花毒,现在还不晚,她是人类,紫藤花毒对她的身体没害。”   伽百子一面催促一面朝前走,虽然不知道这个鬼之前躲在哪里,但肯定没她了解无限城,带路这事还得她来做。   她是真的给我妻若菜跪了,杯子有两只,该不会她给无惨大人也喂了毒吧?想到无惨大人这会正跟鬼杀队的人战斗,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果然女人理智起来太可怕了!   要知道时间拖得越久若菜的情况越危险,就算伽百子真的别有所图,那也要等若菜的情况稳定下来才行。   两人说话间若菜又吐了两口血,要顾不得别的,咬牙跟上。   跑了没几步,要着急地问突然站住不动的人,“怎么了?快走啊!若菜越来越虚弱了!”   你以为我不想走吗!   伽百子死瞪着拦住去路的人,这种关键的时候为什么堕姬会在这里?   刻不容缓的形势不容她多作考虑,伽百子当下就做出决定,哑着嗓子低声道,“往前一直走,第五个路口右拐再右拐,路的尽头有个后门,用你最快的速度跑起来,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运气了。”   要听懂她的言外之意,这是想为他做掩护逃走,打量了堕姬眼中的数字许久,心中沉了又沉,伽百子知道自己不是上弦的对手,无非是能拖住她多久的问题,能不能活下来还真的要看老天收不收他们的命。   伽百子边说边暗暗观察地形,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无限城中,唯有这个院子是能够见到阳光的,但是厚厚的云层和白茫茫的大雪让伽百子想办法把堕姬拖到太阳底下都办不到。   可恶,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第六十六章   “那个什么能让鬼变成人类的药, 到头来还是没能奈何得了我啊。你们千里迢迢把自己送到我面前给我食用,还是值得褒奖的。”   无惨才说完就开始吐血,止不住似的, 苍白的长发被溅上猩红的颜色,余下的血全部洒落在地, 很快地面扩散出一滩红色。   瞳孔剧烈收缩,难以置信地捂住心口, 怎么都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珠世的药起作用了?这不可能, 他体内的细胞正在以很快的速度衰竭,分/裂新生的细胞也瞬间崩溃,倒像是中了毒。   虽然不知道无惨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但此刻无疑是鬼杀队的绝佳机会。   炭治郎拿出若菜给他的紫外线发射器, 刚才和上弦对战时试图用过, 因为蓄力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同时瞄准困难, 所以很难在战况激烈的时候使用,眼下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义勇看出他的打算, 确认道, “真的有用吗?”   鬼舞辻无惨连砍断脖子都无法杀死,难以想象这么个精巧的东西能对他造成伤害。   “复杂的东西我不懂也说不明白……若菜是那样说的, 我相信她, 所以一定会有用的!”   义勇只见过若菜两面, 对她不了解, 但选择相信炭治郎, 便叫上伊黑一起想办法拖住无惨。   无惨的动作明显有了阻滞,速度也下降了很多,不止如此, 皮肤上出现了大块大块的紫色斑纹,渗出的血将他整个染成血人。   黑黝黝的动口指着自己,无惨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觉得那东西不妙,可是不管是人还是鬼,生物都是有极限的,谁都无法超过光速。   在刺目的光芒中,瞬间化为灰烬。   死得实在是太容易了。   炭治郎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直到皮肤感受到火辣辣的疼才恍然惊醒,“成功了……终于……”   所有人都感受不到胜利的实感,身首分离的珠世在愈史郎的救治下逐渐恢复,她望向刚才无惨所站的地方,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太多,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眼前浮现在咖啡馆时女人笑容温柔的脸,珠世完全没想到看着那样柔弱的人竟然做到了鬼杀队几百年都没做到的事情。   “你没事吧?”义勇面无表情地看着炭治郎的手以及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红斑和疱疹,边缘处的皮肤都有些剥落了,看着十分渗人。   “只是后遗症而已,若菜说过人体吸收过量紫外线好像会怎么样,对了,得抓个鬼问出若菜的下落才行!”炭治郎全然不介意自己的伤,心急如焚地跑去找若菜了。   手上的凶器威慑力极高,亲眼目睹无惨大人那样强大的存在都活不过三秒,其他苟延残喘的鬼哪里敢惹他,忙不迭把若菜所在的院子交代了个清楚明白,并且狗腿地画了地图。   炭治郎找到那里时只看到了剩下半个脑袋的伽百子,地上、门上、墙上,到处都是血,其中有若菜的味道。   伽百子张口叫住寻着气味追去的人,“你出现在这里是说明无惨大人出了意外吗?真是讽刺啊,无惨大人恐怕死都想不到自己会输给一个女人吧……什么啊,为什么要露出那样的眼神,你不会真以为凭借几个柱就能杀死无惨大人吧……他早就中毒了,我妻若菜亲自下的毒……她自己也喝了,现在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已经被人救走了,往那个方向,堕姬也追过去了,你不是她的对手……可恶,我也要死了吗……”   炭治郎深深看了眼逐渐消失的伽百子,郑重地说,“是你拦住堕姬让若菜逃走了吗?谢谢你。”   道谢有用的话她就不会死了,可恶!可恶可恶可恶!明明……那个女人怎样都无所谓的,为什么突然犯傻了呢……   从她口中得知若菜自己也服了毒后炭治郎一秒都不敢耽误,追到半路果真遇到了堕姬。   连无惨都抵抗不住紫外线,堕姬也很快消失了。   找到若菜的时候要正拿着把刀想要剖开她的肚子,炭治郎以为他要对若菜不利,下意识抓住向下刺的手,“你要做什么?要?”   炭治郎说完才发现拿刀的鬼不是别人正是要,迟疑了下松开手。   要顾不得解释什么,只笼统地说,“我在救她!”   炭治郎没法理解现在的情况,相信要不会加害若菜,忍住心惊肉跳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刀刃切开肚子上的皮肉……   紫藤花对人体无害,随着胎儿的离开,若菜一度停止的呼吸回来了,炭治郎收回放在她鼻翼下的手指,劫后余生地捂住脸,“太好了,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这么大的刀口不赶紧缝合起来血很快就流干了!”要把从肚子里挖出来的血淋淋的婴儿随手在旁边一放,手足无措地去看刀口,他方才用力过度,伤口切得有点大,止血成了大问题。   炭治郎看了眼也慌了,赶紧让鎹鸦去通知珠世和蝴蝶忍。   等待的过程总是煎熬的,要看着炭治郎几次试图按住伤口阻止它继续出血皆失败了,脸上的表情比自己受伤还要着急,不忍道,“若菜会没事的,医生不是很快就会来吗?倒是你,你真的没关系吗?”   炭治郎连续两次使用紫外线发射器,这会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他却不在意,寸步不离地守着若菜,即使知道若菜听不见也依然在耳边不停地鼓励她。   珠世重伤刚愈,来得比蝴蝶忍慢,至于蝴蝶忍,看到若菜的第一眼就脱口而出,“我妻若菜!”   这眼神怎么都不像看陌生人,炭治郎想到若菜以前的身份,没有多问,着急地说,“忍桑,若菜流了很多血!”   蝴蝶忍加上珠世和愈史郎,很快处理好了伤口,喂了药,若菜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   “哇哇啊啊啊!”   突然爆发的婴儿啼哭让所有人的动作俱是一顿,炭治郎率先回神,朝声音源头看去,一直没动一下宛若死婴的婴儿这会嚎得撕心裂肺。   居然没有死?   在生出疑问前,炭治郎已经走到了婴儿身边,婴儿身上全是血,因为长时间暴露在空气中已经凝结成血块了。   皱巴巴的五官能看出几分像若菜,尤其是嘴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是若菜的孩子……   珠世惊异地发出一声低呼,“是人类,不是鬼!”   说也奇怪,本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婴儿在感受到炭治郎的靠近后突然止住了哭声,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   灼人双目的樱绯色在阴沉的天色中绽放宛若夜樱般明亮的光芒。 第67章 大概是番外   【若菜, 快点离开这里!】   【没关系,香奈惠桑,不会有事的。】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快逃!】   【要走的是你,一分钟,我只能为你争取这点时间了。】   【要走一起走!】   【我的呼吸法是最适合用来拖延敌人的, 香奈惠桑,你应该知道的,腹部被开了那么大一个洞,就算逃掉了我也活不了太久, 你不同,还有妹妹等着你回去。】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也有家人等你回去!】   “若菜……若菜……”   隔着层雾般朦胧的声音锲而不舍地响着, 若菜微一蹙眉, 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刚才怎么叫都叫不醒, 真让人担心……”见她醒了, 除了眼底的惺忪看不出任何不适, 炭治郎也松了口气,当年及时把小叶剖出来确实救活了她,同时身体也垮了,这几年经过慢慢调养倒是恢复了些, 但到底大不如前了。   若菜抬手遮住眼睫, 掌心的热度有效驱除了眼部的疲倦,“抱歉, 让你担心了,我好像做了个梦,醒过来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以前发生过的事。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提。   若菜去洗了脸, 换好衣服出来后问,“阿叶呢?”   炭治郎指了指窗外正对着的院子,“我带他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一直在跟祢豆子玩,你饿了吧?我给你去盛碗粥来。”   若菜没有拒绝,凝视他离开的背影,时间让曾经的少年成长为高大的青年,如今的炭治郎已经25岁了。从鬼杀队退隐后同祢豆子一起开了所私塾,本意是想让祢豆子读书认字,不知不觉发展成一所不大不小的……道馆,专门教授学生剑道。   走到窗边,撒着金色碎光的草地上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蹲在草丛边,时而讨论几句什么,也不知道在观察什么。   很快炭治郎的身影也出现在视野中,路过走廊时跟两人打了招呼,正说着话,不高的墙边出现一个人头,在门口踌躇徘徊。   炭治郎过去开门,惊讶了一下便从善如流地同来人交谈起来,若菜看着对方的脸有些熟悉,想了会记起她经常来道馆给在这里训练的哥哥送便当。   女孩毫无疑问很漂亮,笑容烂漫,二十不到的年纪,俨然邻家妹妹那般活泼纯真。   不知道炭治郎说了什么,她掩嘴笑着,耳根逐渐染上胭脂色。   若菜默默收回视线,看着倒映在玻璃上的人影,连模糊的画面也晕不开脸上的苍白憔悴。   炭治郎再回到房间的时候见她发呆,眼中的光芒暗淡,心跟着沉下来,但下一秒就恢复惯常的笑容,把手里的碗筷摆放到桌上,“若菜,现在温度刚刚好,快吃吧。”   若菜胃不好,早上空腹只能吃点清淡易消化的东西,炭治郎为她熬了十年的粥,手艺都跟着长进不少。   若若菜吞下口中的东西,状似不经意地问,“刚才有人来找你做什么?”   “就是普通地问了下她哥哥训练一个月的成果,若菜你见过的,那个在休息时间也在努力练习挥剑的村田桑。”   按照炭治郎形容的,若菜很快将“村田桑”对号入座,她确实知道这个人,还有过几次对话,有一头刺棱棱的短发,笑起来和他妹妹一样阳光灿烂。   “村田桑早年丧父丧母,兄妹俩相依为命,一心想要学好剑道出人头地。”相似的命运让炭治郎总是会对他们多关注一些,他相信命运会照顾努力的人。   又感慨了几句,炭治郎发现若菜没喝几口粥,紧张起来,“怎么了?又不舒服了吗?我这就去找忍桑!”   若菜及时叫住准备跑出去的人,摇头,“我没事,只是嘴巴里没什么味道,寡淡寡淡的。”   “那怎么办?若菜的吃食必须少盐少油,尤其是早餐,一点油星都不能沾,对了我稍微放一点点麦芽糖你再吃吃看,等一下,麦芽糖应该没关系吧?以防万一还是问下忍桑比较好。”   随着炭治郎双眉皱起又舒展,若菜眼底深处的光也黯淡下来,她不想成为炭治郎的包袱,他应该有更好的人生,而不是将大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接下来的几天,炭治郎明显感受到若菜的情绪不高,在人前从来不表现出来,不如说,看不见的隔阂只存在于他和若菜两人之间。   “所以说哥哥你肯定有什么自己都没注意的地方惹若菜姐生气了。”   听了哥哥的烦恼,祢豆子不走心地得出这样的结论。   炭治郎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就是不知道原因才想听听你的意见,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完全没有头绪。”   祢豆子也不忍心看他整日愁眉苦脸的,卖力想了想,“人不会无缘无故突然转变,应该有什么契机才对,若菜姐不开心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把近段日子的回忆在脑中过一遍,炭治郎不太确定地说,“好像是从那天说嘴巴寡淡开始的?我转头就去问了忍桑,但回来后若菜好像更不开心了。”   “……”老实说,把鬼变回人类的药珠世改良了好几年,祢豆子变回人类也就不到五年,压根不懂成年人的世界,试探性地小声道,“也许是在家闷太久了,哥哥可以带若菜姐出去散会步,买些若菜姐会喜欢的东西,这叫投其所好,收到礼物肯定会开心的。”   虽然炭治郎觉得若菜不是小孩子收到礼物就会开心,但比较认同前半句话,换个环境出去散步或许能放松一下心情。   正想得入神,拐角处闪回阴影里的影子让炭治郎回神,“别躲了,都看见你了。”   沉寂了好几秒,一个十岁大的黑发男孩低着头走出来,炭治郎弯腰摸了摸他的脑袋,“为什么要躲起来?”   冰叶看着地板上的花纹,嗫声说,“我听见炭治郎叔叔和祢豆子阿姨在说妈妈的事……”   “只是在商量哄你妈妈开心而已。”   “是因为我……是因为我妈妈才会不开心的……”   男孩的声音逐渐梗咽,像要哭出来,炭治郎一怔,“为什么会这样认为?不是你的错,妈妈非常爱你。”   “不用骗我了,我都知道了,当初妈妈是想要杀掉我的,但是我命硬活了下来,妈妈偶尔会看着我哭,我都知道的,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不是……不应该被生出来……”   冰叶抬起脸,眼中已经蓄了透明的泪。   “不要这样想……”   以前发生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若要问若菜爱孩子吗?肯定是爱的。   那个时候,她是想跟他们一块死去的。   本来炭治郎打算让祢豆子带着冰叶,而自己陪若菜到外面走走,现在对着男孩要哭不哭的脸,叹息一声,“我正要去找你妈妈,要一起去看话剧吗?”   冰叶想要点头又害怕,只咬着下嘴唇重新垂下头去。   炭治郎嗅到了一股害怕被抛弃的悲伤,没有多说,只让他在这里等一会就先行去找若菜了。   正值午间日光正好的时候,炭治郎在前院空地找到了正在和村田说话的若菜,脸上的微笑让他很不是滋味,明明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避着他,跟别人相处倒是有说有笑的。   炭治郎的目光带了些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幽怨,村田想忽视都难,虽不解却仍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教练。”   心里不舒坦归不舒坦,总不好迁怒无辜的人,炭治郎调整好情绪冲他点点头,然后把目光向左移到若菜身上,见她表情微微一僵很快别开视线,浓烈的无力感和未知的恐惧差点压垮他的背脊,勉强笑了下,“在说什么呢?”   若菜双唇微微一颤,下意识想要回话的冲动被压下,只紧紧抿着唇。   村田没注意到两人间怪异的气氛,顶着存在感超强的笑容接话道,“是前几天妹妹来找你的事,真是打扰教练了。”   炭治郎有些恍神,愣了下才回,“没什么,惠子酱也是担心你。”   妹妹醉温之意不在酒的小心思村田这个大男人会懂,只当惠子关心自己的修炼进度。   初春的阳光带着让人缱绻的金色暖意,使本就苍白无色的脸更带了丝脆弱的透明感,吸引人不受控制地去关注。   村田被皮肤的反光晃了下眼睛,仔细去看分明又消瘦了些,“我妻桑,虽然这个时候阳光很足,但毕竟才三月,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好。”   “谢谢你的关心。”   炭治郎盯着她唇边浮起地笑意心里头酸胀得厉害,偏偏没有任何立场让他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我刚才给我妻桑的东西记得要用啊,是我家乡的药,能提高免疫力的,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全靠喝它才能活下来。”怕被当成无良假药,村田赶紧补充一句,“你放心,这是经过医院检测的,绝对没有毒!”   他恨不得指天立誓地模样成功让若菜唇瓣的弧度加深,浅浅的笑声被风吹散。   正跟自己生着气,冷不防听到村田的话,炭治郎忙不迭朝若菜看去,果然在她手中看到了三包用桑皮纸包得工工整整的药包,紧接着又听到若菜毫不掩饰的笑,大有种连自己都害怕的占有欲,干巴巴地开口,“若菜,你很久没出门了,我跟小叶陪你出去走走,适当的运动对身体有好处。”   为了不被拒绝,不仅祭出“冰叶”的名字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既然我妻桑和教练要出去,那我就不打扰了。”村田不至于没眼色到还留在这里,礼貌地走开了。   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若菜脸上的笑意无声退去,倒也没有拒绝,只是略显生疏地点点头。   等来到剧院若菜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被骗了,出行靠人力车,看剧全程坐着,哪里是炭治郎说的那样进行适当的运动。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炭治郎敏锐地转过头,只来得及确认那道视线中含的无奈,便见若菜收了回去,低头去看抱在怀里的冰叶,“阿叶,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这场话剧是以平安京为背景,贵女和武将之间的凄美爱情故事,对一个孩子来说除了演员饰演的贵女长相美貌以及武将威严霸气外没有任何吸引点,而且从开始到现在,冰叶一直没有出声,若菜难免担心他无聊,小声同他说话打发时间。   低低的声音在耳边盘旋,温柔到让人想哭,冰叶鼻子一酸,赶紧埋头掩饰。   炭治郎看着母子俩的相处暗暗着急,偏偏自己一开口若菜就会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同样掉在水里扑腾的他自顾不暇。   三人各怀心事,两个小时的话剧落幕,谁都说不上来剧情,只记住了最后贵女病死时武将悲痛的呼喊以及十年后有妻有子的武将释然的笑容,人生大抵如此。   走出剧院,若菜似喟似叹地低吟,“十年,连回忆都失去了当时悲伤的色彩。”   没有什么是时间抹不去的,如果有,只是抚平伤痕的时间还不够久。   炭治郎听完这句话心中莫名一紧,急切地想说什么,鼻中忽的嗅到一丝惊骇的情绪。   猛然回头,赫然是一辆笔直冲过来的轿车,驾驶座上的男人拼命转动方向盘却于事无补,只能听到一声叠着一声的刺耳喇叭声。   车速实在是太快了,周围瞬间乱作一团,行人慌不择路地避让,逃跑间不断发生冲撞。   体格矮小的孩子率先被推挤出去,被撞倒在地的冰叶来不及站起来就被柔软的怀抱护了个满怀,整张脸埋在带着体温的胸口。   随着周围暴起的惊呼,视线被夺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感到天旋地转的失重感,等双脚重新找回踏实感,眼前一亮,满是泪水的脸逐渐放大,下一刻脖颈被环住,有湿冷的东西滴落到敞开的衣领里。   耳边只是重复着一句话,“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水汽漫上眼眶,冰叶怔了两秒哇地哭出来,双手紧紧抱住若菜,“妈妈!”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一道含着怒意的声音喝住了两人的哭声,冰叶第一次见炭治郎生气,本能地往若菜怀里躲,但很快他发现炭治郎叔叔骂的人不是自己。   “要是我晚一步你……”炭治郎又气又急,望着若菜单薄的肩背忽然说不下去,重重叹了口气,转头去看那辆失控的车子。   车子撞到电线杆上已经熄火,车主也被人救了下来,除了精神方面留有惊吓过度的后遗症外身体安然无事,这场事故中唯一受伤的就是若菜,她虽然没说,但从看她蹲着的姿势能判断出右脚踝扭伤了。   见炭治郎背对着自己蹲下来,若菜别开脸,没有动作,“我没事,只是扭到了而已,你不用管我……不如说,请不要再把生活的重心放到我身上了,我不想你因为照顾我而……失去未来。”   他应该有更好的人生,找个妻子结婚生子,身边明明有很多年龄合适的女孩,和她不同,女孩们充满朝气,健康、年轻又美丽。   听她这么说,炭治郎猛地站起来转过身,捏紧了双拳,连嗓音都提高了许多,“是我擅自想要照顾你,这是我的事,跟若菜你毫无关系吧!你没有权利决定我的未来!”   突然被吼,若菜呆呆地望着他,一时忘记了动作。   炭治郎吼完就后悔了,道歉又会让人觉得退让,只好强撑着脸上的表情,“总之……我就乐意操心你的事,不如说,请让我继续照顾你。”   完全不想等她的回答,炭治郎重新背过身去蹲下,“你的脚受伤了,我背你,小叶自己能走吗?”   冰叶看看炭治郎又看看若菜,早熟的他很快明白了什么,事实上三岁以前他一直以为炭治郎叔叔是他的爸爸。短短几句话所带来的信息量巨大,他都不知道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哪里,最后伸手去摸若菜的脚踝,无声关心。   若菜只是半抱着冰叶,抿唇不语。   炭治郎索性抓住她的手臂把人强行背了起来,感受到压在身上的份量又清减了不少,心头跟着一痛,努力压下不让它被发现,“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最近才对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吗?”   若菜忍了忍没忍住,被这个形容弄得哭笑不得,哪里到他说的这个程度了。   不过。   看着眼前宽阔的肩膀,若菜阖了阖眼,缓缓将头靠在上面。   炭治郎长大了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非常可靠了……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炭治郎。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